刘小柱出来时最先被马车，不，驴车吸引了全部眼光，它耳朵长长的，身材短胖，浑身黑色。

虽然跟马很像，但多看两眼就能看出许多不同来，不过一点没耽误小柱眼神黏在它身上。

这么大的动物，活到现在他哪里见过呀，自家的鸡猫狗瞬间不香了。

一旁牵着驴车的是个中年男人，其貌不扬，却在见到刘明那一刻眼神就变了，上前尊敬的喊道少爷。

刘小柱停下脚步，抬头望望前面这男人，再望望身边这小伙伴。

哇塞，有那味了，只不过少爷现只是个小胖墩。

“高叔，这是我新交的好朋友小柱，今天第一天来学堂。”

小柱冲人笑，嘴上礼貌的跟着喊着高叔叔。

男人弯下腰，和蔼的说了几句话，又让自家少爷让着自己，刘小柱赶紧摇头，“刘明学兄很照顾我的，他人很好。”

刘明听着很是开心，把胳膊放在小柱的肩膀上，对着高叔炫耀了好一番。

小柱这时头转着发现了远远而来的爹和三叔，连忙道别，挥着手喊着往前跑。

直到跟前见没减速，刘大郎直接蹲下一把将儿子抱在了怀里，看儿子哈哈笑，一天提着的心这才落下，旁边三郎也是忙把小竹筐给取过来就问今天挨打了吗，被夫子凶了吗之类的话。

小柱当然挺胸说没有，“夫子还给我起名字了呢。”

看爹和三叔都一脸的惊讶，他正巴拉着，间或间有同学路过打招呼，他只得挥着手也回着明早见。

刘家兄弟看着这一幕，倒是觉的是自己的问题，看这情况怎么都不像受欺负的模样。相反，这还很受欢迎呢。

等刘辉刘明这俩路过，穿着和样貌又着实让兄弟俩睁大了眼。

回去路上小柱是一直坐在爹和三叔的肩膀上的，说道自己下来走，二人都说不累，交换着在落日的余晖下慢慢拉长了影子。

回到家看着所有人都看着自己，这真不像是全家人开大会吗，只不过主角是自己。

孙氏给倒了水，爷奶就开始问了好多问题，事实上有许多路上就被问过的，但小柱乖乖的每一个都认真回答，心里很喜欢这种时刻，浓浓的被关心的疼爱。

“夫子给起的名字，好，好，咱们得感谢一番”

“好了，好了，小柱肯定很饿了，爹娘，咱们吃饭吧。”王氏站起身请示公婆，老刘氏忙点头，让去快端过来。

妯娌俩起身去厨房，王氏还故意碰了下孙氏，“嫂子，你这可把心放肚子里了吧。”

明明应该是悄悄话，可王氏天生的大嗓门，根本不会压低小声的说，这说出来跟讽刺似的，但孙氏了解她，对着弟妹谢了一声，妯娌俩亲热的往堂屋走去。

刚要开动，小柱忙让等一下，从小竹筐里掏出底下的布团子。

放到桌子上解开，众人张张嘴很惊讶。

“这红烧肉和炒鸡蛋哪里来的？”老刘氏站了起来，脸色不好看，也不止她，大人们都想到一块去了。

小柱一五一十的将午饭时的事说了出来，听到是交换来的，都心里舒口气。

“傻孩子，既然是这样，那你就吃了好了，还拿来家做什么。”

“是呀，有好吃的你吃了就等于我们全家人吃了，肉臭了可就不能吃了。”

看着都是一个意思，小柱有点失落，他就是念着家里人才带回来的，于是肉和烤鱼又都进了他的嘴里，而且爷奶爹娘都看着他让吃掉，想藏着藏不了。

等吃完饭让娃们出去玩，其他人才叹气，气氛低落。

老刘头开口说去见那些小娃们都穿的好，大郎三郎也说去接的时候见到了带车厢的驴车，刮风下雨淋不着，还有那些娃们都有伺候的。

“小柱吃的穿的都比人家差远了，都怪咱们。”

“刚才我还以为那肉是人家看不起小柱给的呢，幸亏没说出来，要不然小柱得心里多难受。”

孩子们嘲笑起来远比大人们嘴还厉害，庆幸不是，此刻他们可真备受打击。

孙氏看着都灰暗的脸，开口道：“爹娘，其实咱们真想多了，虽然咱们家确实穷，但小柱回家是笑着的啊，就刚才说那些事也是。”

见家人们都看着自己，孙氏又温声说：“夫子能收下咱家小柱本就意外，小柱自己勤奋好学才是真。”

王氏忙点头，“对对，就是这个理，人都说富不过三代，那再有钱子孙不成器不也败落吗，咱们家小柱肯定有大出息！”

老两口拍着大腿笑，“没错，没错，这人啊就怕想的多，咱们现在全家人往一块使劲，就什么都不怕。”

一抹斜阳正贪恋着地平线，灰白色的杨树下一群孩子们正在玩耍，小柱此刻也把失落什么的抛掉，玩的嗓子疼。

“抓到了，抓到了。”喊的音都岔劈了。

玩的满头汗，围坐起来休息，大狗就问白天怎么没见自己出来玩。

“哎，我娘没告诉你为啥吗？”

“没有啊，只说你今后会少跟我们玩。”

“啊，那现在我还不能给你说，不过到该说的时候第一个告诉你。”

大狗眼神一亮，点点头说好，旁边的二狗一脸问号，大哥这跟小柱说什么呢。

听到要回家，孩子们还不舍的说怎么这么早，小柱笑着说过几天再跟玩多些时候。

这里是六天为一周，没有星期日，学堂制度上五天课休息一日，所以那天就可在家睡到日上三竿，额，不对，是早起复习功课再玩。

回到家爹和二叔已经把木板准备好，三叔准备好灭掉的树干。

木棍前头是黑色的，烧到一半灭，能写出黑色的印记。

他于是将今日学到的字写上，然后教怎么读，大人们看的眼晕，不让费这麻烦劲。

“二婶，你可以在家让三柱学呀，老是坐在那里坐着也是坐着，起码会写自己名字，往后不会被骗。”

不论什么都是大拇指画押，上面写什么单凭别人一张嘴，太危险了。

“乖孙，不是有你在吗，往后你学了，有要看的肯定先找你看，我们真没这脑子。”

本以为是好事一件，但大人们的反应让他无奈，的确，一辈子在村里确实用不着认字，而且关乎利益找村长族长就可以，用不着家人自己处理。

“可往后要是咱们村里发布什么消息，你们要是认识字，不就可以在村里人面前说上几句吗？”

一想到那显摆的场面，王氏刚才最先反对，此刻大嗓门的说好，也会让儿子学。

对于其他亲人也有招，只说往后要是忘带什么让人传个纸条，你们又看不懂可怎么办。

“那一天学一个字行不，乖孙。”

这软化的态度让小柱兴奋的点头，“奶奶，我只教些很简单的，常用到的，不会教你们难的。”

“那就好。”众人放心，但还是有些慌。

“那今天学一個（个）人的人，这就一撇一捺，真的超简单的吧。”

“这就是字，要这么简单，我一天学俩。”王氏兴奋的放下话。

“二婶有志气，明天我回家要你们用石头在院子里写出来，我检查。”

见亲人们都笑着点头，自信大增，小柱也放心了。

只要肯学，就不是问题。

一夜无梦，第二天被摇晃好久才醒，打着哈欠的小柱眼屎都多。

他昨晚在爹娘床上睡的，孙氏搂着他，他就说了好多学堂里的事，每个同学都提了一嘴也夸了好几句，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

迷糊的穿衣洗脸吃饭，然后被爹背着走往学堂。

大郎怕走错路害的儿子迟到，于是三郎也跟着。

“三弟，等这次过后我就可以了。”

“大哥，咱们可以每人轮流一天，我也想送小柱，并不麻烦。”

俩兄弟憨直，各有各的想法。

“对娶媳上心些才是，这些不用你管。”

“是，大哥。”其实娶媳妇这事，三郎一点不急，但娘和家人都急，他就不敢说什么。

到了学堂把儿子晃醒，小竹筐给背上，临走俩人还嘱咐这次别留着吃食，看着进去兄弟俩才转身朝家走。

夫子从后院迈步出来见这温馨一幕，驻足好一会，他家在县城，孩子休沐才回去一天，倒是对自家孩子没这么上心。

如果说第一天是巧合，那第二天就是习惯了。

夫子教背的东西，学弟只默背一小会就顺畅无比，背的简直跟读似的。

面对众人的夸赞，小柱笑着说道：“其实是我觉得背书简单，写字很难，我照着画比划都不会，还是学兄们厉害。”

其他人都害羞起来，或许有没察觉到的那么一丝妒忌，但此刻都说道这是当然的，比你进学早啊。

“真好，我是背也背不会，写也不会写。”

气氛被这一句话一打叉，都哈哈大笑起来。

“那你还光想着吃。”

“我一学就难受，真的，浑身难受。”

刘小柱觉的这就是坐不住的那种学渣吗，其实家里有钱完全可以请私人的吧，而且县城里也有秀才教授的私塾，为何要在这村里学。

等第一堂课下课，他就问了出来。

“怎么在这学？”

刘明看小柱转头跟他说话，头移开桌子面，来了精神。

听下来是真的曲折，又哭笑不得。

他家里人还给他请过好些呢，反正三年一考，秀才也得攒路费，高价聘请却都被气走、捉弄走，有很多放话说是愚木，根本不是这个料；然后送去县城里的私塾也待不下去，夫子学子们都跟他不对付。

虽然家里也是气，但总归是爱子，也不想儿子被欺负。

刘明他祖父那一代就出村了，出息后在县城置办了产业定居，但这里的祖坟也每年会来祭拜，跟村长关系很好，于是就把儿子弄了来。

“我给你说，我偷听到我爹娘说我祖父给夫子很多钱呢，哎，得买多少好吃的。”

明明早上吃的饱饱的，马车里也有点心备着，但这么大的小孩子就是饿的快，刘明的嘴里显眼的流出口水来。

“我小竹筐里有个煮鸡蛋，分你一半吧。”

今早吃的奶奶擀出来的面条，虽然因为是粗面吃起来荞麦似的味，但他还是吃的超满足，临走还给他塞了这个。

“哇，煮鸡蛋哎，我也想吃啊。”孩子们都围了上来。

“什么，这可没你们的份，小柱特意分给我的。”刘明张开双臂护着。

小柱握着一个看着这么多人，纠结了。

“嗯，其实早上你们也可以带些好吃的啊，像我这样放在里面，这样下课后就可以吃了，不过不是干粮，得是点心一类的，这样中午就不会耽误吃饭。”

孩子们顿时纷纷说对啊，怎么没想到过。

他们家人只会说让好好学习，别的不用操心，可以说在家是什么都不用干，也从没处理过事，生活中更无需自己动脑筋，自然造成了此刻这一幕。

看似很滑稽，但这里读书人大多就是如此。

最后这煮鸡蛋，一人咬了一小口，传了两遍到小柱手里还剩一口。

“你们，真烦人。”

“哎嘿。”

门口来查纪律的夫子从头看到尾，轻手轻脚退了回去。

自从这小子来这，倒是学堂氛围变化真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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