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跋扈
“小姐,小姐,快醒醒,到大昭寺了。”
碧色竹纹帘子,随山谷微风飘荡,缕缕暖阳映在少女脸上,绒毛莹白闪闪,柔光若腻,似蒙上了层粉。
沈皎眨巴着眼呆望着窗外好风光,她还未缓过劲来。
她摸了摸脖子,那冰凉感还在,想至此,她不经打了个哆嗦。
去他娘的阿姐还在睡觉,打搅她原本做的美梦。
沈皎已经数不清第几次做这个梦了,
她自小便深知,自己是一篇宅斗重生文里的炮灰女配。
嚣张跋扈,愚蠢恶毒是她的代名词。
被陆之慈用剑刺穿脖子惨死,是她的结局,她的宿命。
陆之慈,一个极其恐怖的人物,有人称他为好屠戮的怪物,后来这个人惨死在他的刀下,于是坊间便称他为活阎王。
总而言之,是个绝不能惹的人物,可倒霉的是,沈皎把他里里外外给惹了个遍。
他是她的奴隶,她的脚下狗,她拿他出气,百般刁难。
沈皎简直佩服自己,她不仅踩了老虎尾巴,还在老虎尾巴上反复碾压。
“小姐,你怎么了。”
小满见自家小姐望着窗外失神,于是伸手在沈皎眼前挥了挥。
“没事,睡懵了。”沈皎渐渐缓过神来,随之全身惰性也浮起。
她张嘴打哈欠,又龇牙咧嘴伸了个懒腰。
每次梦醒便浑身酸痛,肚子也格外饿。
沈皎娴熟地从自己的小荷包里取出一块桃酥,许是睡觉压着又加上马车颠簸,桃酥有些碎,取出时,碎渣子粘得衣衫上皆是。
小满在一旁催促,“小姐别吃了,二房的都下来了。”
大昭寺坐落青山腰,可见三四白鹤上青天,远处五六山峰烟雾缭绕。
圣上亲笔御赐“屡昭灵应”牌匾,故受皇家庇佑,乃京中皇室贵胄烧香集地。
真是我佛只渡有钱人。
今日小年,按照往年传统,沈家小辈需上庙祈福。
沈皎打鸡鸣时就被提起,好不容易在马车内睡个回笼觉,却还是个噩梦。
她被小满搀着,无精打采下马车,眼中映出气派如宫殿的大昭寺。
年年都来,年年愿望都没实现。
沈离月站在寺前的梨树下,着一身月白平素绡云裳,肌如素雪,出尘脱俗,疑似画中仙。
沈皎低头瞥了眼自己,穿金戴银,花红大袄,柳绿绣裙,俗不可耐。
脖子戴着个金灿灿的长命锁还不够,硬是又围了圈珠宝镶嵌的缨络。
寺门前,停着一辆黑楠木式的马车,连马都是油光的枣骝马,一看便知马车的主人身份不凡。
“那不是二皇子身边的卢二吗。”小满眼尖望清马车旁的侍卫。
随即激动地荡着沈皎的红袄袖,“小姐,那是不是二皇子今天也来了。”
“来就来呗。”沈皎满不在乎道了句。
她专心致志咀嚼桃酥,嘴角还残留几点饼渣子。
忽见小满神情疑惑,沈皎咽下最后一口桃酥,转尔欣喜若狂,摇得满头珠翠乱晃。
“嗷是景哥哥啊,景哥哥来我太开心了。”
迷恋花痴男主,是她这个炮灰女配必备技能之一。
沈皎,自儿时宫宴,惊鸿一瞥二皇子,敬王殿下萧容景后,便常常缠在他身后。
按系统的话来说,舔犬。
沈皎提裙,火急火燎跑到马车前,她轻咳一声,昂头趾高气扬,毫不把下人放在眼里。
“景哥哥也来了?他在哪呢。”
京城人人皆知,沈尚书家的小姐自小娇养惯了,蛮横无理,目中无人。
卢二叹气,怎今日遇到这胡搅蛮缠的人物,他拱手面上恭敬道。
“回沈小姐,殿下已经进去了。”
进了好,进了好呀。
殿内,金佛明晃,底座下的莲花瓣瓣盛放。
沈离月跪在佛前,两双纤手合一,凝目低眉,眉如细柳。
“我猜小姐是不是许了个愿得有心人啊。”
沈离月双颊微红,唇角绽放一抹笑,轻轻敲了下她的丫鬟小春的脑袋。
“你这丫头。”
小春捂住脑袋,嘟囔着嘴道。
“小姐都及笄两年了,也该求个如意郎君。”
嬉笑声的另一边,沈皎吊儿郎当跪在一旁,她双手合一,半睁着一只眼。
要她说,求佛还不如问她,沈离月的如意郎君,就门外那马车主人。
没有人比沈皎更熟悉剧情,没有人比她更深知命运。
小满瞥了眼旁边的主仆二人,她探出圆溜溜的脑袋,向沈皎笑道。
“小姐,要不我们也求一个如意郎君。”
这不糟蹋她愿望么。
但沈皎依旧学着刚才沈离月的样子,面露害羞。
“如意郎君,那还用求?当然是景哥哥。”
小满点点头,“也是哦。”
诸佛在上,信女沈皎,愿一生吃肉,只为早日退休,不再沦为天道打工人。
【叮,配角沈皎需在一柱香的时间内将沈离月推下水,即剧情步入正轨。】
沈皎翻了个白眼,说来就来。
佛前香火烟雾缭绕,烛火燃烧,沈皎起身,拍去指上香灰。
正戏终于要开始了。
按照剧情,炮灰女配沈皎将女主沈离月推下水,十年后被奸人所害的皇后沈离月,重生在此时十七岁的沈离月身上。
女主重生的那一刻,便是小说的开始。
而沈皎真正的作死之路,掀开满天黄沙,步入正轨。
长廊并不通风,两边是紫檀插屏,上面镌着佛文和十八罗汉、八大菩萨、三世佛。
走廊尽头,站着个锦缎长衫,狐狸披风的男人,温和如秋水的眼眸隐隐透露着睥睨天下的王者之气。
这气势不经让沈皎背后发冷,颤出一身鸡皮疙瘩。
沈皎不免感叹,果然是男主!
她稳住心神,像往常一样嘴角扯出一个弧度,上赶着往前跑去。
头上珠钗掉了两只,小满在身后追,自家小姐每次见了二皇子殿下,都跟狗见了骨头般。
“景哥哥,我可算找着你了。”
萧容景转身,见到沈皎他并不意外,沈皎自粉嘟嘟小娃娃时,便缠在他身侧。不知理的世人皆道二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日后若是能结成良缘,收了沈皎这祸害也不失为一件好事,毕竟沈家三小姐这臭脾气,也就沈夫人和萧容景能治得了。
而知理的熟人都道殿下是把沈皎当阿妹护着,这才娇纵了些。
但这,也有更知深理的人,就比如说沈皎,她深刻地知道萧容景是拿她当棋子操纵,随时弃之如履,不带丝毫感情。
皇权之巅,九龙金座,人人皆想上去坐拥天下,世人口中淡泊名利的萧容景也不例外。
后来,萧容景是登上了宝座,但也不如意,处处受制于陆之慈,不过那十年是沈皎死后的事了。
启国长达十年,罕见的首辅当权,他废制度,改朝纲。可以说,陆之慈便是权。
萧容景道:“沈小姐怎也来了。”
“祖母让我们来大昭寺祈福。”
沈皎低头,望着萧容景掌上绢着蝴蝶戏梨花的手帕,帕角上花簪小楷绣着一个离字。
“这不是阿姐的手帕么,怎么在景哥哥这。”
萧容景抬手,望着长廊口回忆,只是一片梨白衣角便让他眸中有了一点亮。
“刚才一位姑娘遗落的,原是沈府大小姐的手帕,既是你阿姐的,你若见着便替我还给她吧。”
沈皎尽数看在眼中,她接过手帕,一切都水到渠成,这块手帕便是她推下沈离月的火折子。
因为嫉妒,因为被安排的恶,因为命运扣环。
沈皎握紧手帕,自嘲地笑了笑。
嗐,真是难为她一个扶善惩恶,平易近人的咸鱼少女了。
寺外山上冰天冻地,这里背着阳光,松枝上布霜,厚得像雪。青砖上的积水结冰,顺至池边,踩在上面清脆作响。
沈离月孤身一人,静静伫立在池边,仿若一朵纯白的梨花,仙得让人不敢触碰,心生虔诚。
连着沈皎都不忍下手,她心跳得极快,毕竟是做坏事,还是在佛祖眼皮子底下,总归让人惶惶不安。
后山寂静,唯有三两下池鸭鸣叫,沈皎小心翼翼靠近,她半睁着一只眼,双手抬起至胸前,正准备推下这命运扣环时。
另一个命运扣环就此清脆一响,一声激烈的惨叫,惊得池鸭四散,池面波澜荡了一圈又一圈。
沈皎因踩着冰,滑进水里。顿时衣衫尽湿,刺骨寒冷包裹而来,池水窒息入鼻腔,她甚至还能看见几条黑色细鱼。
好在,她会水。
离任务结束,还有一指头段的香。她得想个法子,把沈离月给拉下来,
她从水中探出头,大口呼吸,冷冽的寒气如刀割喉咙,她睁开眼,岸上的沈离月惊慌失措。
“来人啊,快来人啊。”
她大声呼唤,但无人回应,她俯身望着池中狼狈不堪的沈皎,焦急问道。“三妹妹,你还好吗,三妹妹。”
沈皎假意扑腾,伸出颤抖被水泡得惨白的手,嘴哆哆嗦嗦连成一句。
“姐姐快救我,救救我。”
十七岁尚存单纯的沈离月,毫无防备握妹妹的手,沈皎使劲扑腾水面,用力下沉将沈离月拽进水里。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如今只需要男主萧容景跳进水里,英雄救美,牵起两人宿命中的红线便可。
沈皎再次探出头,扯着嗓子喊,萧容景风风火火如约而至,一束光自觉打在他身上。
据系统讲,那叫男主光环,
是我等小配角没有的东西。
萧容景来,他带着光来了。
但随即在一道沉闷富有磁性的诶呦声中,萧容景踩着冰一滑,就这么……也滑池里了!
但萧容景的情况更糟糕,他掉水里时脑袋磕到岸边石砖上,当场给磕晕过去。
沈皎目光呆滞,嘴角抽搐地望着水中不断下沉的两人。
后山园子愣是连条犬都没,寂静无人。原本给男女主安排的命运羁绊,二人独处,此刻却成了绝佳殉情,这池也成了葬身之地。
咕噜一声,气泡如串珠不断悬浮,水面波澜起伏。
只见,沈皎左手一个沈离月,右手一个萧容景从池中爬出。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本开《同林鸟》~又名“没想到吧,是我”
#心机楚楚可怜的白莲花(一品绿茶)
#腹黑野心勃勃的权谋家(鉴茶达人)
萧沂是个落魄如狗的皇子,白有一副好皮囊。
林惊是个不受待见的庶女,长得倒是我见犹怜。
林惊发誓要出头地,享荣华。她不要真情,只有金钱和权利才是真切的。
她目光瞄准当今太子,设计下药,妄图攀附东宫。
帝王之位落子无悔,唯权利至上,不择手段。
萧沂目光移至林相国嫡女,设计同船偶遇。
船上一夜,着实荒唐。
翌日清晨,二人面面相觑。
“怎么是你?!”
清白已失,二人不得不成婚。
低微庶女配落魄皇子,也算天作之合。
洞房花烛,林惊趴在床上数赏赐,不亦乐乎。
萧沂讥讽,“真是个贪财之人。”
林惊含笑,“妾与君志同道合,不然妾怎能与郎君同榻。”
她想嫁他兄,他想娶她姐,却又要在外人面前互演琴瑟和鸣。
二人默契,包括床榻。
他们都是卑劣的利己主义者,动情时,却又甘愿为彼此死。
雨夜遇刺,林惊背着浑身血伤的萧沂,狼狈摔地。
“萧沂,你不准死,你若死,我便设计嫁与太子,入主东宫。”
男人伸手抹去她眼角泪,笑声阴冷。
“做梦。”
他巅皇权前一夜,二人大吵,大致是那年船上彼此志皆不是对方。
因此,萧沂造反那日杀得格外疯。
登基前两个时辰,萧沂一身龙袍走至他们的小院子,把凤印当玩意似的塞给她。
“孤给你留了个皇后的位子,你来不来。”
“废话!当然来。”
百姓传,帝后相互扶持(相爱相杀),琴瑟和鸣(看不顺眼),白首不离只许一人(这倒是真,不然她不让萧沂上床,再说了萧沂他敢?)
萧沂:“没什么敢不敢,只是孤只要你一个,且只能是你。”
“从前孤当帝位是权势鞘中剑,后来,她想当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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