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剑拔弩张，要看要起冲突。盛晴直接越过去问女主人：“方便见一见当事人吗？我需要看一眼您儿子。”

韩过仁哼哧一声，满是不屑：“都告诉你们病因了，你上去还不是一样的结果？”

女主人看出韩过仁有两把刷子，但又想让这小道长和他朋友一起瞧瞧。两波人都不想得罪，就跟着打圆场：“当然当然！您跟我过去看看。”

二人随着女人一同去了二楼，韩过仁留在一楼消八字。

连接两层的楼梯是原色木板，三人轻轻抬脚踏上去，声音全无。转过楼梯右拐，是一间卧室。门没有关，微微开阖着。进去右手出的床上是深陷白色被褥的男孩。

男孩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年纪。面色苍白，在冷调灯光的照耀下，快隐没在床单同样的色系中。

于萌萌过去仔细观察一番，发现确实与常人睡梦中的模样无二。只不过可能因为躺着太久没有运动，所以整个人看起来病殃殃的。

虽说自己以往的接触的本就是玄而又玄的东西，可是这次他怎么想怎么觉得还是找医生靠谱些，但是又不想快要到手的劳务费就这么飞了，只好隐晦地问：“医生也束手无策吗？”

“全身检查过了，都没有问题。”提起这个女主人也是满面愁容：“甚至还怀疑过是什么嗜睡症。可就算是嗜睡症，也得有醒的时间不是吗？是哪有这种一睡不起的病例？而且好巧不巧，偏偏是那女孩儿出事以后……”

于萌萌走过去好心劝慰，随着她的情绪也心有戚戚。

盛晴目光落在床头的一处相夹，照片上的男孩女孩相偎相依，表情甜蜜。显然男孩是床上的吴辉，女孩就是他那个过世的女友小蔷。

灯光忽然闪了几下，黑暗中靠近窗户方向床头上的玻璃相夹应声而落，在黑暗中莫名其妙的碎裂一地。

盛晴走过去蹲下身从碎片中捡起照片，整个人刚好被床挡住身体。指尖划过二人笑容，停留在崭新的封缩塑面上。她感觉到额头上穿来丝丝凉意，顺着冷风抬头，猛然看见上空虚飘着一个穿个白裙的女孩子。

她面色苍白，裙子下摆上浸染着红色的血迹。

盛晴一愣，“小蔷？”

女孩点点头，却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盛晴转头，默不作声示意他将吴辉母亲带下楼。于萌萌了然，确认女主人没看见，便搀扶着她走出房间。待屋子里没了他人，盛晴才轻声道：“你不要缠着他了，人鬼殊途。”

小蔷摇摇头，苍白的脸上流出两行血泪。身体更加透明了。她飘近吴辉的身旁，开门的声音响以后，女孩像是石头投起的涟漪，轻轻悠悠的消失不见。

门锁承转的声音之后，鸡咕咕的叫声也传进来。

于萌萌抱着鸡急匆匆跑过来：“那女鬼呢？”

“不见了。”

于萌萌瞬间有了底气，他把活鸡扔在一旁，掏出一堆奇奇怪怪的玩意儿，“看来今天这灵能力不行，连个原型都不能显现太久。”

盛晴止住他，“你也说她很弱，这么弱的灵力是怎么困住吴辉醒不过来的？”

于萌萌不解：“那怎么办？”

“先不要管她，我们目的是为了让吴辉醒过来。”盛晴从包里将烛拿出来，火柴蓝色的苗火递延到灯芯上。

烛似乎还在沉睡，好在他沉睡的时候并不影响焚烛入梦。

盛晴关了灯，屋子里一片黑暗，她忽然拉着于萌萌的手一起倒在沙发上：“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一会儿不要乱跑一定要紧紧跟着我。”

于萌萌重心不稳猛然间陷进柔软的布料中，先是脸红了半晌，接着便装模作样挣扎了一番，一副要被迫害的良家妇女表情，“盛晴！虽然我派并没有规定不能沾染红尘，但你这样强来就让我很难做，虽然……”

盛晴：“闭嘴，闭眼。”

烛香味似有似无得飘过来，让人昏昏欲睡，头脑发涨。于萌萌不敢吭声，直到听到对面的人再次发号施令才敢说话。

“睁开眼吧。”

他听从命令小心翼翼睁开眼，却发现自己此刻身处在一段繁华路段。明明之前还在别墅里，如今不仅地方变了，连风格也全然不同。

于萌萌惊的跳脚：“我靠这哪儿？”

“吴辉的潜意识里。”

暮色中升起了盏盏花灯，在黑夜里如同坠失的萤火。古色古香的街道人来人往，皆是身着红衫绿袄，倒是给灰暗的夜带来了颜色生机。两人静立在流通的人群之中显得格格不入，好似他们全都看不见一样。

街道两边全是开满粉色花朵的桃树。风一吹纷纷扬扬，似是下了一场粉色的大雪。于萌萌顿觉天旋地转，仿佛打开了通往新世界的大门。

“这里……是真实的吗？”

“是，又不是。”盛晴回答，“我们看到的只是潜意识隐藏的东西，在这里发生的任何事情都不能改变现实。”

“那我们来这里干什么？”

“相机里拍到的东西是真实发生的，但是它又是虚幻的影像。这里也是，它存在过，却也是虚幻的。简而言之，我们来这里是为了寻找真相。”

“啊？”他一怔，“真相？”

“小蔷死亡真相。”

“不是意外吗？警察都定性了，难道你怀疑有别的原因？”

“不知道，看看再说。”

“我有个问题啊。”于萌萌憋了半天，“你这么随意能看到人家潜意识？那你也能随便进入到我的脑子里看到我在想什么？”

“放心。当然不能，只有防御机制薄弱的人我才能进来，一般来说都是些昏迷者，亦或者生病体虚的人。”她忽然转身看着他，“而且我对你无聊的意识丝毫不感兴趣。”

于萌萌似懂非懂，两人在路上走了一段，他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忍不住：“没想到你居然还有这本事？你到底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我活了很久，我还会变脸。

这些心里话盛晴当然不能如数告知，不然等浔越那死变态知道了，他弄不死泄密的自己，就会弄死另一个知情者。

为了于萌萌的安全，她选择守口如瓶。

明明不是现实，可青石板上氤氲而起的寒气还是丝丝渗进皮肤里，于萌萌感觉脚踝冰凉，他看着周围鲜活的人，“吴辉的梦境这么真实吗？不过他一现代人怎么能梦见这种场景？”

盛晴也奇怪，以往的梦境都是靳程程那种割离现实的映射，最多把自己执着的画面构建出来。可是这个吴辉的梦境竟然如此复杂，仿佛是还原刻画了一个真实的古镇。

他们兜兜转转这么久居然没有走到小镇的尽头。

盛晴抬起头，发现天边有一处彩色的漩涡，远远看去像是一只挂在苍穹中的眼睛。正在暗中伺机窥视着他们。

一旁的于萌萌一声不吭望着天空，显然也被这样的奇观异景给惊到失语。

不知道谁放了烟花，光火明明灭灭的，映照在周围每个人的古怪的笑脸上。他们似乎无时无刻都在微笑，歌舞升平的假象被粉饰在诡异之外。

没了烛的指引，查找起来确实费劲。

于萌萌途中挽了挽散落的发髻，边走边感叹：“这吴辉到底看了多少古装剧才能搞出这么复杂的梦境，我看啊还是……”

还没说完，盛晴忽然瞥见有个白色的影子一闪而过，隐没在黑夜里。她瞬间警觉起来：“我看见小蔷了。”

二人话不多说，直接追了过去。

前方女人轻飘飘的，像纸人一般在巷子里左拐右拐。不消半刻钟，忽然在一处府邸停了下来。府邸两侧挂着鲜红的灯笼。小蔷赤脚站在门前，还穿着死之前那条白色的连衣裙，裙摆上血迹斑斑。

盛晴抬头，门匾上写着【柳宅】

小蔷穿墙而过，消失在门外。于萌萌一见她就来气，撸起袖子粗暴地推开了大门：“她搞什么，在这跟我们玩捉迷藏呢？”

院子很大，看得出来是有钱人家。边边角角的空地上种满了桃树。那些锦簇花团中间是一处八边形的池塘，再往里面看还游弋着几条彩色的小鱼。

于萌萌瞅着周围一脸艳羡：“怪不得吴辉不愿意醒过来，感情在这梦里面金屋藏娇天天养鱼呐？”

盛晴没搭理他，独自走进一间灯火辉煌的屋子。隔着几步便是红色曼纱，掀开垂帘是另一番光景。有个男人被红线缠满身子困在椅子上。

“吴辉？”于萌萌看到这幅光景，瞬间忘了刚才自己羡慕的言论，他拿起木剑直指小蔷：“妖女，是你干的吗？今天本道长就收了你！”

吴辉目光呆滞，根本就感受不到任何人的到来。小蔷漂浮在身边，并没有躲避于萌萌的挑衅。她苍白的脸上又流出两行血泪。小蔷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响。

可盛晴却看到她的唇形明明是在表达着：

——救他。

显然于萌萌也看到了，他跑过去解绳子，谁知那红线密密麻麻缠绕在一起，竟然越来越乱。盛晴找到一把剪刀，正准备过去，余光瞥见有个红色影子迅速向自己漂浮过来。

她迅速转身，顺便把剪刀扔给了于萌萌。“我拖住她，你来剪！”

那红衣女鬼见伤她不成，转而又去攻击一旁的于萌萌与小蔷。只差分毫，她的红色的指甲就要插进于萌萌的脖颈。

盛晴眼疾手快，飞过去揪住她的裙摆，用力一扯竟将对方甩出了门外。

红衣女鬼从空中坠落在坚硬的石板上，她吐了口鲜血，勉强撑起上半身却又是一口鲜血，盛晴过去捏着她的脖子：“这梦境是你造的？”

风吹的她发丝乱舞，那女鬼却说：“你是第一个找到这来的人。”

“为什么要困住吴辉？”

红衣女鬼看着她的眼睛，忽然笑了起来。她眼睛红的滴血，“既然你想知道，那便随我一起感受这痛苦！”

盛晴躲闪不及，便被那女鬼钻进了身体里。她头痛欲裂，很多不属于自己的记忆涌上来又消失，在脑海里不断翻转。

睁开眼睛，她发现自己穿着一身红艳的嫁衣坐在梳妆镜前，镜子里的人凤冠霞帔，娇艳动人。

只是，那张脸不属于自己，却是那红衣女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