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收我的，收我的，你别拿小姑娘的钱。”梁成忙从口袋里抓了张大钞，直接走到老板面前递钱，把她的钱换下来，塞给她。

他这心情一整天跟坐过山车一样，一上一下的，要命。

“行，这小伙子会疼人啊。”老板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拎着梁成的大钞看了看，拉开抽屉，找零钱给他。

“谢谢。”程琂低头，手心里捏着钱。

石山没什么兴致陪他们耗，面对那几个室友坦荡笑了笑，他摆摆手：“走了。”也不管身后的人怎么看。

那小丫头还挺敢说的，如果那双手能不抖的话，他还就真信了。

不过是两个认不清现实的人罢了。

没意思。

一行人沉默走出面馆，街边灯光亮起，长长一条夜市，左右两边摆着小吃摊和小物摊，里面摆了几张竹子桌凳子，摊主见人就招手吆喝，这附近的人与学生最爱往这条街凑，小吃品类全，价格亲民，再往下走还有衣服和饰品摊。

路间熙熙攘攘，梁成和夏俊超俩人走在前面，插着口袋往前面逛，江温和程琂跟在后面如平流缓进般，慢慢来。

梁成打破沉默：“都听见了？”

“嗯。”夏俊超神经再大条，听到那些话，都有点意外：“真没看出来他有这种想法，平时不是也挺好的吗？”

梁成：“看个人的想法吧，我们阻止不了别人想什么，也不能要求别人一定要做什么。”

夏俊超：“可江温也没错吧，生活上也没给我们添过麻烦，上次石山半夜起来上厕所，说了句还不睡，他就把书搬回床，拉上帘，打着手电调最小在那画，白天去图书馆，早上永远第一个出门，他很努力在避开所有人，怕给我们造成麻烦。”

夏俊超家在北方，妥妥的爽直汉子，往往不拘小节，说话也大大咧咧，有哪句说哪句，最看不惯别人欺负人，是男人就该干男人该干的事，总在背后造谣算什么？

这番话把梁成感动得都快痛哭流涕了，哪能想到他这么个大神经线的人，还有这么细心的一面，他还以为只有自己站在江温那边，像那种孤军奋战的感觉，迎来了战友。

“你神经线粗中有细啊，都快把你哥我给说哭了。”梁成连夸带贬，这年头能听孩子说句公平的话不容易，话一转：“这事你就当不知道，都是一个宿舍的，不要闹太僵让江温难做。”

“行吧。”夏俊超插着口袋，也没计较他那前半句，他也不是爱找人麻烦的人，转头，直勾勾盯着那两人。

“看什么呢？”梁成顺着视线回头，一看身后那两人这架势，满脑袋冒出问号。

这他妈要再说他们没点别的，那是打死夏俊超他都不信。

梁成：“我没有发小，你们的发小都是这么会照顾人的吗？”

夏俊超叹气：“我发小在我掉下河感冒那会儿，给我踹了两脚，还骂了句活该。”

步行街里的程琂虚护在江温的腰间，眼睛粘在江温身上，时不时警惕周围的行人，生怕有人会撞到江温，一副小心翼翼，反观江温拄着拐杖一瘸一拐走着，从容不迫，两个人那叫一个反差，走在一起像对小情侣。

梁成：“嗯，这两铁定不简单。”

“没吧，我们不也扶过他？”夏俊超嘴馋，买了份臭豆腐插了一块，伸着脖子，避免漏汁送进口中。

“什么时候。”

“就刚下楼不是扶了吗？那平时他也不让啊。”

“……”

梁成嫌弃瞟了眼他手里的臭豆腐。

“那不一样，我们哪有那么小心。”

“女孩子心思细腻也说不准。”

“……”梁成真想把刚夸他那话收回，神经大条就是神经大条，说什么都白说。

“万一人真能成了呢？”

“谁知道呢？”夏俊超满不在意，光顾着吃：“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

“行，你赶紧吃吧。”梁成翻白眼，暗自吐槽，这人不单身谁单身？

一小段路走的程琂心惊胆战，江温心态好得像个没事人，几个人就这样把程琂送到公交站，这两人互相达成共识站远点，给足那两人空间，他见江温微微弓下腰，摸了摸她的脑袋，点点头。

“看吧？”哪有这么简单。

“嗯？你也想要他摸你头？”夏俊超不解风情，一把用力揉在他脑袋上：“行，哥摸你脑袋行不行，人有的，你也有，别羡慕人家，瞧你那酸的。”

“……”梁成拔开他的手，瞪他：“滚远点。”

刚转头看到程琂一路小跑到他们面前，对梁成说：“我能跟你单独说下话吗？”

梁成瞥向她身后的江温正盯着公交站牌，没往他们这边看，他点了点头。

夏俊超嘴里打趣，却侧身让开：“有什么话，我还不能听的？”

“别捣乱，看好人了啊。”梁成伸手就给了他一拳，没什么力道。

“行了，别费时间。”夏俊超抬脚走到江温旁边：“快点回来。”

梁成跟着程琂走到便利店门口，看着她利落打开冰箱拿了三瓶水买单，出来就递给他一瓶：“今天谢谢你。”

“谢什么？”梁成也不跟她客气，接过水，拧开仰头喝了口，斜眼看着她。

程琂提着水，笑了：“你是个好人。”

许是见过太多恶劣的人，所以她能分得清谁好，谁不好，今天那个男生就令她很不舒服。

“好吧，且就当我是个好人，告诉你个秘密，要不要听？”

“你想说，我就听，你不想说，我就不听。”

“嗯，那个秘密是，我认识他。”梁成笑了笑，把手里的水往上一抛再接住，后退倒着走：“准确来说，我认识安南六中的江温，他在我们一中可挂着响当当的名号，那时候，我们挺爱看他打篮球的，没想到他缺了场球赛，后来就直接退出了。”

“还挺可惜的，在安南市都没能真见他一回，这来北清了，反而同宿舍，你说这不是上天白给我认识他的机会吗？”梁成满脸笑意，江温是他室友这件事，他谁也没说，跟以前玩的再好的人也没说，可能不想他们失望吧，今天忽然有个人让他讲出来，反而轻松很多。

程琂一愣，满眼讶异，随即笑了：“他应该能感觉的到。”

“嗯？你哪看出来的？”梁成停下来站在她面前，好奇她是怎么知道的，连他朝夕相对都没发现。

程琂拎着水，歪了歪头看向车站那边的江温，耐心分析：“我忘了告诉你，他平时除了温柔但也贪玩，以前就有爱捉弄人的毛病，出意外后再也没有透出这种玩心了，而且呀，他知道你是一中的，所以他应该能察觉到些什么，这瓶水不只是谢谢你，还有对不起。”

“他到底怎么了？”

江温退出那天，梁成学校的人没一个不在惋惜的，这么爱篮球的人，实在想不到有什么能让他放弃，尤其在自己发现他的腿截肢了，那一刻心里真不是滋味。

程琂陷入沉默，迟疑不定。

“你不说也没关系，我不是那种非要知道的人。”梁成给自己搭了个台阶，顺杆爬下去，有谁像变成这样呢？谁都有秘密，他能理解。

“救人，因为救一个人。”程琂第一次对陌生人开口，手不自觉收紧，尽量学会平静一些：“把自己给搭上了。”

也许眼前的人能够在学校内帮帮江温。

梁成猛地看向她，不敢置信：“那个人很重要吗？”

“不重要，一点也不重要。”

“这个世界，总要有个勇敢的人站出来阻止事端酿成悲剧，不是吗？”

“他正好是那个勇敢的人吧。”

“果然是我们敬佩的人，做的事一直都没让人失望。”梁成难掩当下的心情，仿佛这一刻才真真正正认识江温，而不是远距离的人，他也没有再追问下去，到底因为什么事，可想而知，能伤的这么重，对方一定有利器，忍不住感叹：“他真的很强大，跟我们不一样，换我，或许做不到那么勇敢。”

\'救人\'或许在报纸报道，在电视新闻台，在网络推送能常灿看到这些，可身边有哪个同龄人真的能把自己未来豁出去救人，真让他遇见，他不一定能有这个勇气，可这个人是江温，好像就挺正常的。

梁成：“我尽快让对方删帖，这件事，我也会保密。”

既然江温没提过，想必也是不想提起，倒是那些人一直盯着，总归让人不舒服。

“嗯，谢谢你。”程琂沿着小路跟梁成慢慢往车站走，她眼里装着站不远处的他，身上穿件宽松白色T恤，搭配休闲裤，左腿裤脚被他绑起，拄着拐杖在夜晚秋风里岿然不动，路边的灯将他的影子拉的修长，整个人显得有几分孤寂。

“梁成哥，可以麻烦你件事吗？”

“什么事？”

“平时在学校拜托你帮忙照看一下他，他一定不会麻烦你们的，只要你发现他有什么问题，立刻联系我就行。”程琂还不能与他站在一起，没办法时刻照顾他，眼下拜托梁成是最好的选择。

“没问题。”梁成不以为然，她一脸正色还以为是什么大事，结果就这么件小事。

程琂认真盯着他：“谢谢你。”

“别谢了，一晚上谢几个了都。”梁成有意缓和气氛，笑着说：“你都这么爱谢人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