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供她践踏
沈节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的表情更加难看了,看着容潮的眼神是不加掩饰的仇恨。
他尚且没有学会被这样侮辱时能做到不动声色,心里所想完全暴露在了脸上。
家具已经在被砸烂了,噼里啪啦的声音,还有沈奶奶的哀求痛哭声。
一切倒是那样刺耳,让沈节攥紧了手,连呼吸都带出锐利的疼痛。
他和容潮无亲无故,对方本就没有帮他的责任。
沈节咳嗽了两声,艰难地撑着手臂从地上站起来。痛意让他没办法站直身体,可他还是将背尽可能地挺直。
“求你。”
沈节的声音像是用寒冰凿就而成,他在求她,在她面前低下头,低声下气地求她。
但容潮仍旧不满意,她看着沈节,打量货品一般。
“没人教过你,求人的时候要用什么表情吗?”
沈节太傲了,傲到就算是在求人,也完全没有该有的姿态。
她从来就不是什么标榜善心的好人啊,想要得到一样东西,又怎么能不付出同等的代价?
容潮的目光带着一点点的温,像沾满了盐水的鞭子,反复地抽打在沈节的伤口上。
他眼中的恨一瞬间爆发得更加强烈,只是眼看被抬出来的家具都已经要被砸得差不多了,沈节终究压下了所有的愤懑与怨恨,以伪装而出的恭顺再次求着人。
“求你,大小姐。”连腰也往下塌了一点。
容潮没有说话,她朝钟景看了过去,对方将一份打印出来的文件交给了沈节。
明明白白的几个字,让沈节一下子就明白了当中代表的含义。一旦他签了这份合同,就代表自己将彻底臣服于容潮,无条件的。
提前打印好的文件更证实了沈节之前的猜测——容潮就是早有准备,故意到这里来羞辱他的。
茨威格说过,“所有命运馈赠的礼物,都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容潮的帮助也是同样。
她不仅要让沈节抛却自尊,还要让他将自己的自尊踩在脚底,供她践踏。
“不要……不要砸了……”
沈奶奶的声音不断传来,冲击着少年薄弱的心脏。
“只要你签下这份合同,所有的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像是恶魔引诱凡人堕入地狱的低语,钟景站在沈节身旁提醒着他。
“这是我的东西,求求你们别砸了。”沈奶奶突然冲到了那些人面前,护着一把凳子哭喊道。
“奶奶——”
沈节喉咙发紧,立刻冲上去要将奶奶拉开,可对方无论如何也不愿意。
“这是你爷爷年轻的时候打给我的,不能、不能砸啊。”
她耳朵不好,没有听到容潮刚才和沈节说的话,只是不肯往旁边退开。
那些打手见容潮没有要帮沈节的意思,做事就更没顾忌了。
沈节不是他们的对手,也根本护不住那把凳子。他觉得可笑极了,这个时候自己唯一能够求救的人竟然只有容潮。
她甚至连计谋都不屑用,就成功达到了目的。
“我签。”沈节抬起头,眼眶隐隐泛红,他本就是清冷的长相,这样看起来反而更招人欺负了。
钟景将早就准备好的笔递给了沈节——连他一定会妥协这件事,容潮也早就猜到了。
沈节觉得更讽刺了,他在文件上飞快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连里面的条款都没有细看。看与不看,都没有区别了。
沈节写的字有一种跟他本身相似的冷厌感,瘦长锋利,笔划转折之时,笔锋带有他鲜明的个人色彩,似乎能让人通过那一个个字眼,看到主人暗藏其中的倔强与不屈的傲气。
在他签完名字的下一刻,管家就让保镖将那群打手制服住,并询问他们想要多少赔偿。前后不超过五分钟,负责讨债和索要赔偿的人就被钟景处理好了,不过当他们准备要走的时候,却见儒雅绅士的管家先生眯了眯眼睛,微微笑地制止了他们。
“抱歉,你们还不可以离开。”
“凭什么不让我们离开?”
对此,钟景没有回答。他的脸上挂着标准化的笑容,站直身躯,燕尾服上纤尘不染。
不久后,小巷内就又响起了一阵沉闷的惨叫声。
沈节亲眼看着对自己动过手的人被保镖拉至另一边巷口,那些惨叫声就是从他们嘴里发出的。
他沉默不语,一式两份的文件在他的手中被捏得发皱。
沈奶奶重新拿到凳子以后,抹了抹眼泪。她注意到沈节嘴角的伤口,摸着对方的脑袋,将人又细细看了一遍,脸上满是心疼和难过。
“是奶奶没用,没能保护好你,还有没有别的地方受伤,啊?”
“不关奶奶的事。”要怪就怪沈志明,“我身上没有受伤,您别担心。”
沈奶奶耳朵不好,沈节说得比较大声。他撒谎了,实际上他现在连动一下都觉得浑身难受。
听到他这样说,沈奶奶才放下了一点心。她虽然听不清楚,但却看到了刚才的情形。
那些讨债的还有死者家属都是容潮打发走的,对方看上去也是非富即贵的样子,沈奶奶问沈节,对方是谁。
“她是……我的同学。”
沈节同样没有告诉对方真相,他不想让奶奶担心。只是道容潮出于同情的原因,帮助他们家暂时还了钱,而他以后会替对方做事,以此来报答对方。
沈奶奶不疑有他,还连忙让沈节向容潮道谢。
“我会的,奶奶,您身体不好,我先扶您进去吧。”
沈节扶着老人家往屋里走着,外面那些打烂了的家具已经没法要了,他挑挑拣拣,将还没有坏的重新搬回了屋。
身体经过这样的摧残,再次来到容潮面前的时候,他连胳膊都痛到有些痉挛了。
容潮已经坐回到了车内,还不等他开口,就见钟景拉开了车门:“沈同学,请上车。”
沈节紧抿唇角,一言不发地上了车。
车内,容潮靠着座椅背,哪怕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也没有转过头。
她乌黑的长发被盘成了一个好看的发髻,上面装点着款式简单但价格昂贵的珠宝,闪耀着,光泽璀璨。
沈节身上的伤还没有处理,弯腰的时候扯动了伤口,一股钝钝的疼意就此蔓延开来。刚才还连半分眼神都不施予的人目光落到了他的身上,紧接着,少女略微倾身,温凉的手指猝不及防地触到了他的脸上。
被打得火辣辣的脸颊几乎在瞬间升温,他浑身卑污,她明艳干净,车厢宽阔,可又显得那样狭小。
厌恶的本能使得他浑身的皮肉紧绷着,沈节排斥容潮的接触,可他知道,自己不能躲,也没有这个权利躲。
他只能被迫地接受着容潮的注视,任由她的手按在自己的伤口上,作弄一样,轻轻用力,让他脸上的伤口更痛。
容潮的指腹处涂染到了一点血迹,将白色的手套|弄上了一点脏渍。
只她浑不在意。
骄傲而清高的沈节,向她开口诉说需要帮助的沈节,垂下头颅哀求她的沈节。
真让人兴奋啊,兴奋得恨不得想要见到他更多可怜的表情。
才这么一点痛就受不了了吗?
她被质问怀疑,不受到信任的时候也很痛啊。已经三个月的孩子从她的肚子里一点点消失,那种滋味同样痛。
只是刚开始而已。
车窗外的风景因为快速的移动而滑成一道连绵的线,起伏不平。
沈节在半胁迫的姿态下开口:“你放心,欠你的钱我会连本带利……”
“我不需要钱。”
“合同上已经写得很清楚了,我想,不需要我再提醒你,对吗?”
容潮漆黑的眼睛里涌动出了漂亮的光芒,声音柔和又暧昧。
他们之间的债可不止这一笔,用钱怎么能还的清呢?
车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动了,或许是在容潮伸手触碰沈节的时候。
她的身上有一股馥郁香气,不断地飘到对方的鼻间,说完话,手就又收了回来。
“现在,我买下了你的自尊。”
从今天开始,沈节就是容潮的人,她以市场价格雇佣他,直至债务还清为止。在这期间,沈节必须无条件听从容潮的话。
她真会羞辱人,哪里最能诛心,她就说哪句话。
容潮让沈节知道,自己引以为傲的东西在她面前毫无价值。
她不担心沈节会不认账,他那样骄傲,又怎么可能会做出这样有失体面的事情?
他甚至不会哀求她,让她换一种偿还方式。即便沈节知道,只要自己提出一句,她就会答应。
容潮欣赏着沈节几欲冲撞而出的憎恶,安静地靠在椅背上,脸上含着微微的极为威严的温柔笑意。
钟景则是向沈节做了一个简单的自我介绍,既然对方以后要为大小姐做事,又怎么能不了解她身边的人?管家先生声音徐徐,脸上仍旧带着职业性的微笑,他好像无时无刻不戴着这一张标准化的面具。
车子即将开到红绿灯路口时,容潮突然开口:“我渴了。”
语气平和,却又带着一股子颐指气使的味道。
沈节没有反应,他尚且没有适应自己在容潮面前的身份转化,从而快速进入自己的角色。
但钟景的讲话却停了下来,他知道大小姐看的人是沈节,所以没有擅自为对方拿出任何饮品。
身穿燕尾服的管家在容家多年,哪怕没有刻意展现,已然也有一种同属于上流社会的倨傲。
他的衣服干净到纤尘不染,即便是坐下,也都严谨地没有产生太多的褶皱。
用发胶固定的背头,嘴角的笑意落下来后,有一种让人略显压抑的严肃。
此时同样看着沈节,仿佛是在看着一名初初雇佣的人员合不合格,能不能快速达到雇主的要求。如果不能,就会被无情地pa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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