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006章 旧怨

姜阮阮小声道:“你办事最是稳妥,我也最信你了。”

小竹抿唇想了想,然后才坚定的点头应下来:“那我就听姑娘的安排,一定把事情做好。”

姜阮阮瞧着小竹的模样,心里也才算踏实下来。

他们既然在风起后还想维持表面平和,不顾后果,那么不妨让这风吹的再大些。

那夜过后的陈家二房里风平浪静,似乎林浔阳养外室还生了私生子的事从没发生过,一家人和和气气的聚在一处吃饭。

林浔阳也格外殷勤,表现的像是洗心革面,决定重新做人了。

他给陈为君夹了菜以后,小心道:“娘子,你平常最爱吃这个笋丝了,尝尝。”

陈为君瞧着他的模样,也没说话,只是默默地将碗里的笋丝吃了个干净。

姜阮阮身边坐着的是陈四娘的女儿曹清月,此刻正是神情羡慕的看着陈为君,不免有些羡慕。

“这表姐夫对表姐真好,瞧他那满目皆是表姐的样子,真让人羡慕,阮阮,以后你也要嫁这种满心满眼都是你的人。”曹清月凑到姜阮阮身边,低声与她闲谈着。

姜阮阮抬头看了她一眼,笑而不语。

曹清月被她笑的有些不自然:“你笑什么。”

姜阮阮给她夹了肉在她碗里:“姐夫对你不好么?虽说在军中只是个执戢长,可将来若表现的好,弄不好让你做将军夫人呢。”

“他?得了吧,每天话都说不到一处去,能怎么样呢,就这么凑合着过吧。”曹清月惋惜,再望向林浔阳与陈为君时,还是满脸羡艳。

姜阮阮却说:“那绣花的枕头也是料子用的好,里头不还是用的草么?”

曹清月直勾勾的看着她:“你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等你日后找到这样一个人成了婚,才知道其中的乐趣。”

姜阮阮沉默不语,他们既然想将林浔阳的事压下来,维持表面平和,自然是不会叫这些下辈知道的。

陈二郎的生辰是在两日后,家里自然也在为他的寿礼做着准备,甚至从城里写字最好的先生那里求了墨宝,将大大的寿字装裱好摆在了正堂中间。

不过眼下做客的客人里就姜阮阮一个未及笄甚至没出阁的姑娘,自然也没有同龄的朋友,只能跟着表姐们待在房里绣着花,听她们说着家事,时而笑笑闹闹。

陈二郎有两个女儿,长女陈为君招赘了女婿在家,次女陈庭君外嫁,是个不多话的姑娘,眼下与她们聚在一处,也没什么话可说。

姜阮阮十分细微的能够察觉到陈为君心思很重,绣花时偷摸的瞧着她时而抿唇笑笑的模样,继续听着曹清月说话:

“我听三姨母说君绮表姐原也是想来给舅舅祝寿的,奈何她婆母不让,说嫁出去的女儿总回娘家不好,如此想来,还是我们好些,到底是在父母身边,出了事还能有撑腰做主的人。”

“是,是啊。”陈为君不以为意的回答,目光落在姜阮阮手中的绣品上,“阮丫头绣的梅花可真是栩栩如生啊。”

姜阮阮将自己手上的绣绷递给陈为君,笑着道:“梅花傲骨,不与繁花争春,凌霜盛开。”

曹清月听完撇嘴摇头:“梅花是傻,有什么傲骨,春日里艳阳高照暖暖和和的,开得好看得人也多,梅花开在雪天,那么冷,谁都不想出门,开给谁看啊。”

姜阮阮道:“繁花盛开的春日,赏花的人虽多,却不独爱哪一种,梅花开在冬日,能出门赏梅的,定是情有独钟。”

“你害不害臊,小姑娘家家的什么情有独钟不情有独钟的,小心你母亲听了以为你想嫁人了。”曹清月轻点了她的额头,故意取笑她。

姜阮阮适时闭嘴,也不再发表自己的言论,只是与陈为君相视一笑,却也瞧见她眼中的无奈。

就在三人沉默之际,陈为君的侍女就从屋外进来向他们行礼,恭敬道:“大姑娘,大老爷来了,老爷与娘子请几位姑娘去见客呢。”

“我们知道了。”陈为君应着。

姜阮阮跟着放下了手中的绣绷,起身整理了身上的衣裙,以及头饰,然后默默地跟在三个姐姐身后前往正堂。

陈家大郎年过半百,此刻与陈二郎坐在正堂首位,下首依次坐着的就是家里那些嫁出去的姑奶奶们。

等姜阮阮她们到时,正堂上热热闹闹的,甚至庭院里还守着几个身强力壮的护院。

一进正堂就能瞧见衣着华丽的女人坐在陈大郎手边,而表哥们则是簇拥着一位神情傲然的男人在偏厅闲谈。

“见过大伯/大舅舅。”

姜阮阮规规矩矩的跟着表姐们向上首的陈大郎福身请安,只是刚站直身子,就见衣着华丽的女子欢喜起身,拉过姜阮阮上下打量:

“你就是小姑姑家的阮丫头吧,模样真俊,眉眼间像小姑姑,漂亮,我有个女儿,快九岁了,你要是出去玩儿可得带着你的外甥女。”

姜阮阮回头瞧向陈氏,却发现其他几个姨母脸色都不太好看,眼里大都是不屑。

陈氏道:“这是你大舅舅家的怀君表姐。”

姜阮阮心下了然,这位衣着不凡的便是嫁给泊州刺史家小郎君的那位表姐,她再次向陈怀君行礼,轻声细语道:“方才不知是大表姐,失礼了。”

“哎呀,平湖姜家的门户虽不大,可将小表妹教的这样知礼,真是让人喜欢的紧。”陈怀君的语气轻快,脸上还挂着笑意,眼中更是带着几分得意。

姜阮阮不傻,自然也听出了陈怀君语气里对她的轻视与炫耀。

想来也是,她是泊州刺史姚家的儿媳妇,算得上是官眷,比起这些普通百姓来说自然要高的不是一星半点。

正堂上寂静无声,姜阮阮的心跳有些快,却还是很镇静的再次向陈怀君福身行礼,不卑不亢道:

“我们家虽是小门户,可平湖姜家的祖上出过三任丞相,两任帝师,家中堂兄又中了举,我虽是个女儿家,到底是不能辱没了家学门风,让表姐见笑了。”

陈怀君与姜阮阮对视一瞬,唇角紧抿,开口道:“是啊,家学门风之好,将小表妹养的伶牙俐齿的。”

“你表妹还是个孩子,你家女儿都快有你小表妹年纪大了,还同她争什么口舌之快。”脾气火爆的陈四娘没有再给姜阮阮开口说话的机会,说话间还白了陈怀君一眼,“以为自己是个什么好东西,见了长辈还要摆官眷谱给谁看。”

陈怀君刚要反驳,姜阮阮就瞧见陈大郎拽了拽她的衣袖,她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向陈四娘行礼,继而神色不满的坐下。

“都下去玩儿吧,这儿都是长辈在说话,你们待着也不自在。”陈大郎轻咳一声,瞧了瞧正堂上坐着的人,忙开口为自己女儿解围。

姜阮阮也觉得在陈怀君说话的那瞬间,正堂上的气氛就变得有些微妙,如今得了吩咐,自然也就不想在正堂上待着。

她拽了陈庭君的衣袖,拉着她离开正堂回去后院打算再与表姐们一块儿绣花。

回去的路上,曹清月神秘兮兮的凑到陈为君身边,试探的问道:“表姐,我听我母亲说,当年原是该小姨嫁去姚家的,可是后来是被怀君表姐抢了先,是不是有这回事啊?”

此言一出,就连姜阮阮也伸长了耳朵,甚至朝陈为君投去探寻的目光。

陈为君抬头四下看了看,也没说话,又瞧了姜阮阮一眼,冲她们使了个眼色先回房去。

回房后几姊妹,她们也都不拿着绣绷绣花了,皆围着陈为君,听她说往事。

陈为君道:“我那时也才五六岁,记得不太清了,不过我父亲曾说当初曾祖父是与姚家订了儿女姻亲,姚家适婚的只有小郎君,我们家也只有小姑姑年纪差不多,那时姚家那个小郎君在读书参加科考,便说婚事等两年。”

“等也就等了,没曾想后来两家都快说定下聘了,姚家那个小郎君却不知为何会反口说应该是娶大伯的女儿,也就是怀君姐姐,她那时刚过及笄,正好说亲,所以最后就成了她嫁去姚家,小姑姑后来由二姑姑介绍,嫁去了姜家。”

曹清月面露疑惑:“这都快说定下聘了,怎么还带临时反口,另娶他人的。”

陈为君也道:“是啊,我也不是很懂,我当时还是孩子,自然也不敢问,只知道从那以后,几个姑姑和我父亲就同大伯一家疏远来了。”

姜阮阮听着关于自己母亲的陈年往事,心里还有些小打鼓:“我这么听我母亲的事,不太好吧。”

陈庭君揉了一把她脑袋:“你还小,听了就忘了,不打紧的。”

姜阮阮点头,瞬间也就心安理得起来。

陈二郎寿辰那日天气晴好,天空明亮澄净,万里无云。

自晨起时整个陈家二房便热闹非凡,姜阮阮就同亲戚们在后头花园里坐着,摆了时令瓜果茶点,听着几个姊妹坐在一处闲谈。

姜阮阮坐在不起眼的角落里,手里握着绣绷,绣着之前没绣完的花。

小竹从前院过来,向闲谈的几位长辈请安后快步到了姜阮阮身边,左右看了看以后才向姜阮阮靠近,有些担忧道:

“姑娘,这样做真的没问题么?”

姜阮阮目不斜视,继续绣着自己手中的绣品,认真的开口道:“能不能帮表姐,就看这次的造化了。”

小竹还是有些不放心:“可是这样做对姑娘没有好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