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008章 和离
陈氏回看她:“你的姨母与我是一母同胞,她们自然也是为你好,你要是外人她们都懒得教你,况且你又是晚辈,很是不该犟嘴,说你就该听着,好在你姨母们不当回事,不与你计较,否则你还得磕头请罪才是。”
姜阮阮悄没声的从陈氏那里抽回自己的手,神色淡然如常,只是眼里却是逐渐失了温度,只是冷冷淡淡的看着陈氏道:
“原来母亲也觉得我的婚事,该是要为你争气?”
“你瞧瞧你的这些哥哥姐姐,哪个不是家庭美满,我要求也不高,原也只是想找个踏实的读书人过日子就行了。”陈氏见她这副样子,自然语气也软和了些,她继续道:
“你是我生的,我能让你过苦日子么?眼下你还小,你放心,阿娘不会让你过苦日子的。”
姜阮阮心口微凉,经历过生死的她什么都看淡了,如今求的不过是过好自己的日子罢了。她体谅父母的养育辛苦,又有天生的血缘牵引,使她在最艰难的时候都是念着最亲的母亲熬过来的。
可如今她才发现,其实有些事她体谅归体谅,人这辈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唯有自己好过才最要紧。
委曲求全的顺应着别人,最后大都是会自取其辱罢了。
姜阮阮也并不是刚直到不知变通,至少在今天这样的场面,她应该学会隐藏自己。
她忙岔开话题道:“阿娘,我饿了。”
陈氏的脸上这才展露微笑,再次扬起笑脸,拉着她去往前厅,在陈为君的安排下与陈氏坐在一处,吃着陈氏为她夹来的菜肴。
只是筵席过半,姜阮阮就瞧见胡氏跟前伺候的那个嬷嬷急匆匆的离开,又掩饰不住气愤的神情回来,随后便附耳在胡氏耳边说了几句。
也不知道是听了什么,便见她脸色突变,手中的筷子都握不住,险些掉在地上。
她向陈为君看了看,又招呼来那个嬷嬷耳语,得了吩咐的嬷嬷神色也逐渐疏阔,连连点头答应,然后才匆匆离开。
可自那时起,胡氏的脸色就一直十分凝重,只有大家向她敬酒时,她才扯出一个笑脸来。
姜阮阮细细的品味着口中的鱼肉,心里似乎没有半分紧张,只是冷静的等着寿宴结束。
筵席散后,家中的客人也都陆续离开,喧闹过后的宅院此刻在喜色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清寂。
“你们去,把前厅通往后院的几个门都堵死了。”胡氏身边的嬷嬷瞧着眼前站着听命的小厮与侍女吩咐着。
得了吩咐的侍女与小厮们相继散去,无一人多说一句,更没人怀疑发生了什么,就到了要封院的地步。
姜阮阮将自己藏在墙后,听着墙外的响动散去,感受吹来的晚风带动着树叶飒飒作响,她神容平静,只默默的在等。
小竹急匆匆的走来,左顾右盼后快速来到姜阮阮身边,凑近小声道:
“舅老爷怒不可遏,差人把林姑爷绑起了,这会儿正打板子呢,我们娘子和其他娘子都赶过去了,只有二爷和姨老爷们没去。”
姜阮阮心里明白,母亲与姨母们虽是嫁出去的女儿,可到底姓陈,如今陈家出事自然是要齐心协力的帮忙摆平,至于几个姑爷自是不便插手。
小竹有些担忧的看向姜阮阮,拉着她的手,轻声道:“姑娘,今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万一不能善了,要是……姑娘,要是除了岔子,你就把婢子推出去吧。”
姜阮阮抚上她鬓角安抚着,认真思忖后,才道:“你我一损俱损,哪里能把你推出去。”
小竹悬着心,丝毫不敢松懈下来:“可眼下没有回头路走了。”
晚风掠过姜阮阮的衣裙,无声的钻进衣服里,透过心口将那处吹得更凉,她抬头看着摇晃的树影,最终坚定道:
“所以,必须赶走林浔阳,只有这样才能救姐姐,至于我是被打被罚,都不重要了。”
“姑娘,值得吗?”小竹问。
姜阮阮深吸口气,最后才坚定道:“值得,我要做这个并不只是因为她是我的表姐,更因为她是个女子,孤立无援时,她也想有人帮她一把。。”
小竹有些不明白,却因为是姜阮阮的话,她都深信不疑:“那我陪着姑娘。”
姜阮阮轻叹,遂带着小竹便往回走。
天光暗沉,即使燃了灯也昏暗的紧,姜阮阮踩着风回去后院时,却见曹清月和陈庭君两个也没带侍女,左顾右盼的朝着碧云居而去。
姜阮阮知道她们是去探听消息的,自然也没阻止,只是跟在她们身后,悄没声的从角门进了院子,听着正屋里林浔阳哭天喊地的惨叫,曹清月也拽紧了陈庭君的衣袖。
她俩贴着旁边的墙角,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姜阮阮走近也跟她们蹲在一处。
察觉到有人来的曹清月看向她时吓了一跳,要不是陈庭君眼疾手快捂住她的嘴,只怕要被她叫出来。
姜阮阮立即向她们嘘声,示意她们不要说话,与她们一起趴在墙角,小心翼翼的起身戳开了窗户纸,看着正屋里的情形。
陈二郎强撑着身体端坐在主位,胡氏守在他身侧,他双目圆瞪怒不可遏的看着打完了趴在地上痛苦哀嚎的林浔阳。
陈为君坐在陈二郎的下首,也不去理会林浔阳。
陈三娘和陈氏拽着陈四娘,一看就知道她已经恨不得上去动手了,只是有人拽着她,这才没能让她真的动手。
陈大娘道:“这件事原是二房家事,可如今发生在我们眼皮子底下,也不好不过问,二郎,你是一家之主,你做的任何决定,大姐都会站在你这边。”
陈二娘恨恨道:“不中用的东西,原是饶过你的,没曾想你这么不识好歹!”
屋内的几个姑奶奶依旧向着自家的兄弟,没人肯多说一句。
陈二郎掩唇轻咳,直到平复后才看向林浔阳:“你可知今日为何要打你。”
林浔阳停下哀嚎,只是满脸疑惑:“小婿不知……小婿近来都有安分守己,从未出府过。”
陈二郎直勾勾看他半晌,终是叹了口气,示意胡氏身边的嬷嬷将人带上来。
霎时间正屋里便嘈杂起来,陈三娘拉着陈四娘回来坐着,接着便有年轻力壮的小厮拖着妇人上了正屋。
小厮刚一松手那妇人便朝着林浔阳扑了过去,拽着他的衣领厮打起来,幸而小厮眼疾手快,将她挪开,这才免去了林浔阳伤上加伤的境遇。
只是那妇人口中却是不干不净道:“你个王八犊子,你竟然狠心的来收房子,还要人来撵我们走,你良心被狗吃了是不是!你以为老娘那么好欺负么,占了老娘身子,如今想不认账,要不是你说你迟早踹了陈家的,我能跟你生孩子!你不得好死你。”
林浔阳听了脸色惨白,看着那妇人凶悍的样子,又看了看周围的虎视眈眈的姑奶奶们,他立即疯狂摇头,却又疯狂点头:
“我……我对我娘子一心一意,你不要诬赖我,是你用心不纯,诱我同你发生关系,如今我已改过自新,要与我娘子好好过日子,你自然是留不得的。”
姜阮阮看着林浔阳的样子,心中更是厌恶。
男人为了自身利益,终究是能变成忘恩负义的恶魔。犯错的是他,最终承担后果的却是外室与私生子。
这样的人怎么能饶过他呢?
那妇人不可置信的看向林浔阳,眼里更多是却是盛怒与不甘心,虽然手臂被缚,却是极力用脚去踹林浔阳,边踹边道:
“忘恩负义的狗东西,既然你不仁别怪我不义,是你说你这病歪歪的老丈人活不了多久,等他一死你就霸占陈家的财产,还要休掉原配,如今你却忘了那些话,还想同他们重修旧好,没门儿,既然我得不到陈家的财产,你也别想!”
“你胡说什么,要是再乱说,我就打死你!”林浔阳听她如此直白的说出来,登时慌了神,爬起来就一巴掌朝那外室的脸上招呼了过去。
见他还想动手,陈二郎连忙出手阻止,让人拽住他,使他动弹不得。
林浔阳见状却磕头求饶道:“岳父大人,岳父大人,小婿已经知错了,小婿真的跟她断了往来想要同娘子好好过日子啊。”
陈二郎执起手边的茶碗用力砸在林浔阳的脚边,用尽全力怒吼道:“够了!”
“二郎你别动气,保重身体要紧。”陈大娘连忙起身去搀扶住陈二郎,却被他一把推开。
他抓紧胡氏的手颤巍巍的起身,陈为君赶忙站起来帮忙扶住他,她泪眼朦胧,看的陈二郎心头一紧。
他道:“我陈家二房没有男丁,女眷继承家业自然要受尽诸般磨难,为君心性坚定,我信她能够管好这偌大家业,只是你!林浔阳,我陈家待你不薄,你竟然生出狼子野心,想谋夺我家财产,还要撵走我的女儿,你真是……真其心可诛!”
陈二郎积蓄全力怒斥林浔阳,直吼的面红耳赤,气息不匀,险些晕倒。
林浔阳见状,忙指着他那外室道:“岳父,岳父,都是她冤枉我,我没有那么想过,为君是我娘子,还生了我的孩子,我怎么可能……”
“你偷养外室,还有私生子,你对我早已有了二心,即便改过自新又如何,一次不忠百次不用,你曾经就欺瞒我到外室孩子都生了,难保日后你不会像那外室说的那样对我。”陈为君也握紧了陈二郎的手腕,狠瞪着林浔阳呵斥道。
林浔阳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置信的看她:“娘子……娘子,孩子尚在襁褓,他不能没有父亲啊。”
“他是陈家的孩子,有没有你这个父亲有什么大不了。”陈四娘也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陈二郎看向陈为君,似征询的问道:“你打算怎么做,父亲都听你的,父亲就是死,也要保你一次。”
陈为君瞬间好似崩溃了般,伏在陈二郎的肩头哭出了声来,似乎将这良久的委屈都在这一次发泄了个干净。
几个姑姑也沉默着,没开口说一句劝。
直到陈为君止了哭声,抹干净泪痕后,才望着林浔阳道:
“和离,将他们都赶出陵阳城,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