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男朋友
夏进宝洗完脸回来,谢知栀递过纸巾,乖巧地笑:“不好意思,我不小心的。”
小型灭火器又起作用了。
夏进宝心里的小火苗又被浇灭了,他大气地说:“没事,我刚好闷得慌,就想洗脸。”
“……”
沉默中。
夏进宝冷静下来,想起刚才自己说过的话是不太合适:“樾哥,我就是嘴巴快,没那意思。”
丛樾缓慢地点了点头:“知道,新时代快男。”
夏进宝咬牙:“……是。”
丛樾扯唇笑了下,起身时随意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冰箱拿蛋糕给小姑娘。
他莫名有些紧张,像第一次考试等老师念成绩的那种期待感,看着她:“好吃么?”
谢知栀等嘴里的奶油融化:“嗯,甜的。”
考了满分。
夏进宝:“蛋糕哪有不甜的,我尝尝。”
丛樾拦了他伸过来的手,微扬下巴:“没你的份,想吃自己买。”
“……”
“小气样。”
夏进宝撇嘴,不要命地问:“以后交了女朋友还会不会对小迩妹妹这么好了?两个都是宝贝,你选哪一个?”
谢知栀无声垂眼,长长的睫毛落下一片阴影,手里的叉子无意识戳着蛋糕上的草莓。
不像是要吃,倒像在弄着玩。
丛樾撩眼看了眼谢知栀,往后一靠,手里的筷子指了指求知欲旺盛的夏进宝,再指了指家里大门。
脸上没什么表情:“再啰嗦就给我滚出去。”
“……”
涮完火锅,谢知栀拿着那份小蛋糕上楼写作业,庄达带着七总去溜达,两个男人负责收拾残局。
夏进宝想起自己前个星期买的游戏机选错地址送到丛樾这里来了。
他找了一圈客厅没见着,冲厨房喊道:“丛樾,我快递在楼上是吧?”
说着就要往上面走。
“别往楼上走。”丛樾喊住他,“去地下室。”
夏进宝回头:“小迩妹妹住在二楼?”
丛樾淡淡嗯了声:“你有什么意见?”
夏进宝面露难色:“我的宝贝装备就那么让你如垃圾般丢在地下室,你居然让别人住了主卧,我在你心里不重要了对吧!”
“懂不懂什么叫爱幼?”
“?”
丛樾眼角稍扬,十分欠揍地说:“给我家小姑娘腾地,是你的荣幸。”
“……”
夏进宝:“丛樾你真的很过分。”
“吃饱了没事别老赖在我家。”
丛樾脚尖踢了踢地面的纸箱,闲闲道:“还有,等会儿替我把垃圾带走。”
晚上洗完澡,谢知栀遵循生物钟的时间睡了。
她做了个梦。
四周黑漆漆的,空无一物。
丛樾站在不远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顶光角度把他的脸勾勒得很可怕,也不说话。
周身散发着低气压,像即将毁天灭地的大反派。
谢知栀犹豫了几秒,好不容易鼓足勇气走上前,这时突然出现一个大波浪长发的陌生女人宣示主权,歇斯底里把她给推开。
女人挽着丛樾的手转身就走,谢知栀愣在原地,看见丛樾回过头,手里出现一块草莓蛋糕,然后“啪”地一下,蛋糕隔空飞来,准确无误地糊她在脸上。
谢知栀猛地睁开眼睛。
这是个什么不讲道理的梦?
怪吓人的。
她第一时间摸了摸自己的脸,安静地平缓呼吸,才发觉不知怎么的睡到半边胳膊都麻了。
谢知栀撑起上半身,动作缓慢而笨拙,等麻木感彻底过去后,差不多三,五分钟,她看向床头柜。
杯子里没水了,得下楼。
刚走到客厅,七总欢迎仪式做得十分到位,扭着屁股黏过来,谢知栀捡起地上的毛球远程扔进狗窝里,让它赶紧滚回去睡觉。
倒了满杯的热水,谢知栀侧头,看见七总在书房门口转了一圈,门没关严实,透出点亮光。
她走近,里头一阵噼里叭啦的敲键盘声。
推开门,丛樾坐在电脑后面,一身居家休闲服,乌黑短发柔软地垂下来,干净利落,右手指间夹着一根半燃的烟,整个人看起来慵懒随和。
他听见声响,抬起头对上小姑娘的目光,把烟碾灭在烟灰缸里:“怎么醒了?”
谢知栀握着门把手,咕哝道:“丛樾哥,你属猫头鹰的么?”
凌晨两点半,不用睡觉。
他轻笑了下:“哥哥要赚钱。”
谢知栀抿唇:“钱是赚不完的,这样身体很容易垮掉。”
丛樾轻挑眉峰:“担心我?”
“我是想告诉你,猝死的死相很难看。”
“……”
谢知栀:“趁还不算太老,珍惜大好年华吧。”
丛樾算起自己的年龄,很缓慢地眨了下眼睛,他头发在暖色调的灯光下毛茸茸的,看上去很好摸。
谢知栀站着想半天,憋出一句听起来很正经的建议:“要不,你还是去书店把那本书买回来吧。”
丛樾:“嗯?”
谢知栀:“防患于未然。”
“……”
气氛保持沉默。
倏忽间。
丛樾再度勾起嘴角,微眯着双眸,神情似笑非笑,故意拖着嗓子里的音调说:“谢小迩,哥哥身体哪儿都好。”
“……”
他脑袋稍稍一偏,喉结滚了滚,语气带了点认真:“肾更好。”
话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偏离轨道的?
谢知栀不知道。
她只觉得三更半夜,一男一女聊这方面不太正常。
她移开视线,面无表情地抿了一口杯子里的水,往后退,关门前吐出几个字:“哦,你厉害。”
“……”
脚步声渐行渐远。
丛樾靠着椅背,头往后仰,闭着眼按了下自己的脖子,坐一晚上了,要不是谢知栀来提醒,估计他是要通宵的。
重编的程序差不多了。
烟盒里重新点出根烟,丛樾拿在指间转着把玩,随意两下扒拉头发,垂着眼皮,不紧不慢地朝对面房间走去。
很快,浴室响起淅淅沥沥的落水声,雾气缭绕,磨砂玻璃面滑落水珠,空间闷潮湿热。
洗完澡后,丛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想起书房的电脑没关,手机也没拿回来,他推开门,脚步一顿。
里面没人,桌面上多了一杯冒热气的牛奶。
丛樾工作时习惯性绷紧的神经慢慢放松,眉眼舒展开来,心尖像被羽毛轻轻地挠了挠,有点发痒。
他垂头无声地哑笑,乖乖把牛奶喝完,关灯。
听劝,睡觉。
周末遇上大好晴天,房间被阳光照得亮堂堂,谢知栀没赖床,下楼后餐桌依旧出现热腾腾的早餐。
她喝着粥,指了指桌上放着的专业相机:“丛樾哥,这是你的工作么?”
“不是。”
丛樾嘴里咬着半块油条,往黑色背包里放手机充电宝:“哥哥无业游民。”
“啊。”谢知栀敛眸,“这么可怜。”
“好像是有点。”
丛樾默了下,忽然隔着桌子俯身下来,没脸没皮地逗弄她:“那要不你赚钱养哥哥?”
“……”
他离得近,谢知栀毫无防备,下意识地背部往后贴着椅子,四目相对间,丛樾没动作,眼里泛起一丝淡淡的笑意,像是非要等到她回答才肯罢休。
她只能紧张地伸手拿掉他咬着的油条,视线木然移到他喉结突起的地方,迟疑地问:
“你刚才是在求我包养你么?”
“……”
谢知栀看他沉默,心里笃定了几分,抬眼对上他目光:“如果是的话,那你还要再等等。”
丛樾:“嗯?”
她认真的语气:“我成绩好,前途无量,以后可以赚很多钱,等我毕业了就养你。”
现在暂时还养不起。
丛樾明显愕然,神色变得有些复杂,偏头看了看别处,很快又转了回来。
眼神悠悠停在她身上,忽地笑了:“乱学什么词呢。”
谢知栀垂睫,没说话。
他嘴角轻扯,没当一回事,吊儿郎当地解释:“开玩笑,哥哥还能真让你养啊。”
“……”
谢知栀抿着唇,不打算再继续这个无意义的话题,盛了一碗粥:“趁热吃吧。”
两人面对面,都没再说话,全程各吃各的。
吃完,丛樾把相机装进背包,散漫地说:“走了,出去玩记得带钥匙。”
谢知栀没表情:“哦。”
他补了句:“碗放着,等我回来洗。”
丛樾走到玄关处,七总坐在拖鞋旁摇尾巴欢送,他关门时回头看了眼谢知栀的背影,轻笑一声。
当然是开玩笑。
——就算真的到了穷困潦倒那天,也会让你过着比现在还要好的生活。
谢知栀没留着碗,全都洗干净了,给七总喂了钙片和温水,回房间写作业。
家里没其他人,她把助听器摘下来,摊开厚厚的书,扫了几眼题目,动笔写起来。
外头艳阳高照,栏杆上的那簇蔷薇花丛随着风拂来微微晃动着,白纱窗帘时不时抚过谢知栀的后背,她毫无察觉,垂头沉浸在题海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翻过一页,似乎听见楼下的七总叫了一声,紧接着有两道熟悉的声音由远而近传来——
“学霸!学霸!!”
“是这家吗?”
“没错啊,我偷看过老邵的资料,是这里。”
“……”
谢知栀戴上助听器,这回彻底听清楚了——
“你再仔细想想。”
“想你个头啊,我又没记错。”
她走到阳台外面,顺着往大门的方向瞅,果然看见左高翰和叶子站在槐花树下拌嘴。
她出声:“我在这儿。”
左高翰使劲挥手:“学霸,这么好的天气闷在家里多没意思啊,咱们一起出去玩!”
谢知栀勾唇笑了笑,小跑下楼拉开栅栏门,脚踝突然被什么东西扫了一下。
她低头看,七总盯着左高翰,模样特别兴奋:“汪!汪!!”
左高翰连连吓退好几步,躲在叶子身后:“完了,学霸你家的狗好像看上我了。”
“……”
叶子眼睛顿时放光:“哇,好可爱的小狗啊,带它一起去吧。”
谢知栀拎着狗脖颈,提起来,防止七总跳到左高翰身上:“它经常叫,有点调皮。”
“没事,叫就叫呗。”叶子无所谓地说,“左高翰也会叫。”
“……”
最后三个人还是带着七总出门了,谢知栀牵着根绳,狗子走到大马路的时候倒是老实了,知道外面太乱,乖乖贴着她的脚边走。
典型的窝里横。
左高翰见它不叫了,试图打破距离,掏出口袋里的牛肉粒喂过去,一人一狗和好了。
“也不是很凶。”左高翰摸狗子脑袋。
“汪!”
他震惊:“……怎么又叫了?”
谢知栀侧头,好笑道:“你拔了它的毛。”
“……”
左高翰“啊”了声,搓搓手:“我不是故意的,抱歉。”
叶子走在前面:“学霸,你家那栋房子好漂亮,你转来滨江,是跟亲戚住吗?”
谢知栀:“跟我哥哥。”
叶子:“你哥哥真好,为你种了那么多蔷薇。”
谢知栀一怔:“为我?”
左高翰比手势形容:“不是吗,你刚才站在那儿,跟洋房里的蔷薇小公主一模一样。”
左高翰带了几张摄影展的门票,在文化公园举办,户外的模式,艺术氛围很浓厚,一眼望去看客不少。
是个人摄影师与品牌合作的展会,谢知栀注意到作品的署名——初窈。
“我记得,这个摄影师不就是给陈影帝拍出圈照片的姐姐吗?”叶子想起来,“当时还上过热搜的,后来结婚也上过一次。”
“妈妈!”人群里响起一道童声。
谢知栀循声去看,一个穿西装的小男孩牵着比他高许多,眉眼间极其相似的男人,正在快步走向摄影展的主人。
视线错落间,她听见叶子话题一转:“前面那对情侣看着好配啊。”
左高翰没找着:“哪里?”
“湖边调情那对啊。”
谢知栀回头,嘴角的淡笑慢慢平缓,那个一眼就能认出来的高挑背影,不紧不慢地插兜走着。
身边的女人留着大波浪长发,精致的妆容,举着一台相机,一步步倒着走,镜头在拍他。
“丛樾,笑一个。”
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噩梦成真。
谢知栀站在原地,好半会儿才感觉到砸落在睫毛上的水滴,有点冷,她抬手抹去,往头顶望了望。
乌云密布,黑压压的一片。
明明是晴天,怎么突然下雨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丛樾:开什么玩笑,女朋友和妹妹都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