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出行农庄
杜荷难得起了个早,预备着趁气温没升上来赶到庄子,两个孩子一个醒了一个还睡着就被她塞进了车里叫奶嬷嬷抱着。
夏心为了出行很是紧张,拉拉杂杂带了三车东西,再加上弘晖和瑚图里的,前后六七十号人,再加上十辆车,直接就变成了一个车队,因此杜荷觉得她她在路上被注意到是很正常的事。
但意外的是被熟人看到。
“杜荷?”
被叫出这个自己起的汉名时,车队里半数人都是迷糊的,但另一批人有认识的,倒是制止了侍卫。
杜荷撩开了帘子往外探,只见一个身着暗红蒙古袍的青年立在马上。
腰背劲瘦,身形分外的叫人熟悉,那人再一勒马侧身,那张眉目疏阔的脸显露无疑,她就对上了热情的眼神。
“苏赫?你怎么在这儿?”故人相逢,杜荷真切有几分惊喜。
青年瞬间笑得眉目舒朗,目光灼灼,“我立了点功劳,恰好部族外迁回原地,皇上封了我个贝勒,赏下了京城里的宅院,今日来接后头来的行李,才叫人给你送了礼,没想到在路上就遇上了。”
“也是好事。”京城起码比外头吃风沙好,再者部族也没份给他继承,那就过点舒服日子好了。
苏赫的注意力只在杜荷身上,“这是去做什么?”
“带两个侄儿去庄子上玩几天。”杜荷指了指后面带装饰的车。
弘晖已经趴在窗框上钻出了脑袋,观察这个忽然出现的人。
“我能一起吗?”苏赫微微歪头,看向车内请求。
“你都问了,难道不让你来?”
苏赫招呼了后头的人手一声,一转马头就跟着公主府的队伍走了,只有后头的随从诧异,主子这就走了?自己家当都不管了?这位贵主子是什么人?
行到庄子上时,温度已经上来,偏偏并无好路,车难以通过,只好下车步行一段进庄,杜荷缓缓下了车,夏心正要开了伞去遮,那边苏赫已经抖开了扇子,亲自站在一侧挡住了太阳,做得顺手无比。
夏心抿了抿嘴,默默迟了半步,眼睛却要在人背上盯出个窟窿。
“没几步路,别这么紧张。”杜荷微微抬头看过去,这身高……又长了啊!
“习惯了,注意些好。”苏赫微垂眼眸,眼里只放得下一张脸,笑得自然。
杜荷微微疑惑,“都三年了,你还习惯呢?”
区区三年,他等的就是这一天,早已经回忆过无数细节,怎么会不记得?
苏赫没接话,只是提醒,“前面有泥未干。”
“奴才魏启正参见公主。”中年太监一脸欣喜的上来请安。
“起吧~”杜荷扫一眼他后边的人口,“都下去吧,该做什么做什么,日落前几个管事来见我。”
“是。”
人群散去,杜荷带来的人带着东西进了收拾好的正院,一行人就这么安顿下来。
弘晖和瑚图里没见过庄子上这样简单朗阔的房子,一时间忙着这里看看,那里摸摸。
杜荷也不管他们,只叫人看着,自己一边歇息一边和几个下属以及忽然遇上的老熟人聊起来。
“公主您来就来吧~怎么还把苏小爷一起带来了!”魏启正一脸委屈。
冬芝正擦了汗扇扇子,顿时反驳他,“什么苏小爷,该叫迈赫贝勒了!”
魏启正立刻甩了袖子打千,“哟~瞧我这,还不知道呢!喜事!大喜!给贝勒爷贺喜了!”
“都是老相识了,何必这样,以前怎么叫现在还怎么叫就是了,难道我就不认了?”苏赫真觉得无所谓,他的蒙语名字就是随口起的,蒙语里代表英勇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还不如杜荷起的这个有意义。
“贝勒爷您哪是念着我们做老相识啊~”夏心正在指挥着放箱笼,也没忘插一句。
杜荷才缓过来,有精神搭理这些人没营养的对话,“好了,天本来就热,你们还闹得慌,赶紧收拾了歇一歇吧。”
苏赫扇子都没收,见她扯衣领,立刻仗着手长抬过去扇风,“累了?”
“也不至于,还是能听一听你的经历,你忽然要走,倒叫我们我们不安心,说说吧?什么事这么要紧?”
“只是觉得不能一直靠着阿和你,总不能一辈子被你庇护,该做点事情出来。”不然有的话怎么敢开口。
“你这倒是——”
杜荷一时不知道怎么说,只觉得不是这个原因,她和这家伙认识也不止三五年了……
康熙二十六年,太皇太后病重,失去了慈宁宫打卡点的杜荷正在想摆脱局面的办法。
【宿主,你不会想要治好太皇太后吧?她是年纪大了】
[想什么呢!谁指望续命!能续我就先给自己续了]
杜荷看着入宫祈福的萨满和喇嘛,生出了一点想法,无法诉诸科学,那不妨利用鬼神。
但要借助这些喇嘛也并非易事,好歹得弄出些动静,搜肠刮肚的回忆了上辈子的记忆,杜荷方才想来合适的语句。
她扭头问自己的奶嬷嬷,“那是些什么人,穿得好奇怪。”
奶嬷嬷一脸紧张,“是为太皇太后祈福的人,格格莫要打搅了。”
伴随着七格格一日一日长大,她们早就限制不住七格格的脚步了,这宫里除了明显不能进不去的地方,就没有七格格不敢去的,也不知道怎么生得这班有主意。
“我就看看,也给乌库妈妈祈福。”杜荷扔下一句话,就往那边去了。
她也真不打扰,只叫人送了拜垫坐在门口,看着里面烟熏火燎的请香做法,嗡嗡不断的祈福。
那喇嘛里也有人也注意到了后头的小尾巴,只是祈福事重,皇上如此看重太皇太后,不好分心,便也暂且丢到了脑后。
但祈福过中场,喇嘛起身去外面领饭食时,就被才半人高的小主子拦住了。
“你是黄教的弟子吗?”
喇嘛觉得有点意思,黄教这种词不是这个年纪的小孩子说得出的。
“格格如何知道?”
小女孩一本正经,煞有介事道,“我梦到的。我还梦到了天上,云里有莲台,上面坐着身着彩衣的人,有一个看着像乌库妈妈,我看你们和云彩下面的人打扮一样,就跟过来了。”
喇嘛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这个年纪的公主格格应当也学不了什么,这些东西倒不像是教出来的,再者这段话里也没有什么表孝心的意思,平铺直叙而已,反而有几分真。
“格格得菩萨青睐,颇有慧根。”
“我记得有人念一句话,什么大悲无泪,大笑无声,大悟无言的,你既然和他们穿着一样,可知道这话什么意思?”杜荷终于把心里憋的那句话抖出来,小孩做梦只能是铺垫,这个节骨眼上等闲不会叫康熙关注到,所以得加码。
这话……细品起来确实颇有佛理,绝不是小格格能说出来的,难不成格格真有慧根?喇嘛不敢怠慢,迅速上报给了康熙。
康熙为了祖母的病症,亲上天坛祭祀,愿以命换祖母的寿命,只是仍未奏效,正在对这些神鬼之事产生动摇,请来萨满和喇嘛不过是依照旧例,或许能奏效呢?即便无用,此时尽力,将来也不会有遗憾之语。
但无论怎么说,康熙此刻并没有很看重这些人,祈福一应大小事务都交给管事处理,自己每日在慈宁宫亲奉汤药。
是以太子接了汇报,一脸古怪找到他,说出七格格的奇异表现时,他亦是深觉惊讶,立刻召来了女儿询问。
“布尔和,你梦到了和你乌库妈妈一样的菩萨?”
杜荷却摇了摇头,叫康熙怀疑起来,这是什么意思?没有梦到还是?
“我不知道,那坐在莲台上的人,好像很近又好像很远,看不清,就是觉得像乌库妈妈,不知道是不是。”
康熙却更心惊,似近似远,这岂非真正的神仙手段,如此小儿说不明白,却觉得与祖母类似,这才更显得真切。
“你还梦到什么了?”
“那个像玛嬷的人让我回去,说不该来,是身体弱了盛不住神魂,才到了这里什么的,阿玛,神魂不稳什么意思啊?”杜荷求知的眼神看向康熙。
康熙没答话,他此刻恍然大悟,为什么是女儿梦见也能够解释了,原本他就觉得布尔和的性子活泼甚至有些霸道,平日里又很好动,全然不像胎里带来的弱症,要是引入神魂这一说法,能解释得通。
“阿玛问你,你梦里头的人还说什么了?”
“嗯……万物皆有缘法,什么什么不可强求?”杜荷抓了抓脑袋,一脸迷茫。
康熙松开了扶着女儿的手,有些恍然,心里颇为苦涩,果然祖母的寿数不可在延长么?
“阿玛?”
对上女儿的眼神,康熙压下情绪,温声问,“布尔和还记得什么吗?”
“有一道奇怪的声音问我是天上好还是地下好,我问什么意思,它又问我是喜欢阿玛额娘兄弟姐妹们,还是喜欢那些云上的人,我选了阿玛,它就说我只能再见阿玛们一年,我不高兴!”杜荷一脸的委屈。
康熙的心悬起来了,意思是布尔和会在一年里夭折?虽说他失去了很多孩子,但是这样有预告的失去,他又怎么能接受。
这个反应也是杜荷想要的,康熙的孩子太多了,虽然平时看着不错,但她实在不敢赌自己的分量,这样直接公布死亡时间,正好能叫康熙更为重视。
“我说不要,它又说那你得长在佛前,压一压神魂,阿玛~我不想离开你们,能让我长在佛前吗?”杜荷上前一步,拉着康熙的手臂撒娇。
看着一副小女儿情态的女儿,康熙又怎么舍得说出冷酷的话语,几番试探,终于在女儿为了太皇太后守孝病倒后,不再权衡,以祈福之名,把女儿送往五台山。
五台山是修行的地方,日子清苦,怎么也比不上皇宫,杜荷身边不少人退却,她也顺着这个意思,清理了身边的人手,只带些能听话的人走,即便是表面听话。
所以到了五台山之后,杜荷借力打力,用太监制衡宫女,用侍卫弹压下人,很快就基本叫这些人听话了。
这之后她说的话便没有人明面质疑,平日里行动的自由度变大,在早上晨练的慢跑也无人出声阻拦,便准备安静过新的生活。
但出门多了总是会开到奇遇的,杜荷就这么在草丛里捡到了一个昏倒的小男孩,他的脚上鞋子破烂得不成样子,甚至黢黑的脚底板还渗出血迹,一看就是跑了远路。
出于对顽强生命的敬畏,杜荷决定日行一善,叫侍卫把人背回了她的客院。
这家伙就是苏赫,别看他狼狈,还生出了不少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