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裴西月倒也还不至于那么草木皆兵,看着人家掏出张前朝银票就怀疑他的身份了。确实有很多老人家留了一些这样的银票,作为传家宝(??),虽然不能用,有纪念价值就是了。
裴西月此次前来,是为东线。她现在是清源司的一份子了。清源司,顾名思义,正本清源,是大周皇室直接下属的暗探部门,一共有十个分支,裴西月所在的分支是最后一个癸支,癸支的任务与其他的支并不甚相同。因为癸支的暗探对象,是前朝余孽。
是的,前朝有了一个漏网之鱼,有个小皇子跑了。裴西月无从评判是非对错,但是她和她的家族都是既得利益者,上位者只谈利益不谈怜悯。
裴西月的生父,就是那位明道书斋的东家,背地里的身份也是清源司的癸支支长。他死之后,另有人顶了他的位置。支长之下,另有四个队长。而裴西月之所以一进来不是被发配到和小伙计似的暗探,而是直接做了这巡查东线的队长,原因有二:亲爹一辈子克己奉公,立功无数,无从奖励,这福泽便落到了后人的头上;有太子在背后使力。
这清源司在太子十三岁那年就交到了他手上。他才是清源司真正的主子。
而裴西月因着和太子、太子妃从小的交情,又有着过目不忘之能,太子便时常让她来帮忙,但都是些文职工作,整理出有用的信息什么的,条分缕析,裴西月在行。
也就是说,裴西月从前那都是临时工,如今是真的合同工了,平时朝廷给发工资、出了事朝廷会帮她处理后事的那种。
裴西月身为东线队长,任务就是巡查从临京往东的这一整条东线的癸支暗探,查查有没有叛变的、或正在叛变的。
三年前出过一个事,倒不是癸支,而是负责查探外族人的丙支南线出了三个叛变的,给本部传递了错误信息,造成了重大的损失。南边的外族人蠢蠢欲动,兵临城下,大周险些失了一城。
因此,每年都要派出队长亲自巡查,暗中走访,若发现个不对劲,就立刻换掉或者上报抹杀。干这一行,能力是一个,忠心却也很重要。
裴西月自知身负重任,不敢掉以轻心。
这家钱庄的伙计就是春水县的暗探之一。
因为是第一站的目的地,太子怕裴西月出师未捷,第一站就被人给整了,到时候落了下乘,在整个清源司面前都没了脸,所以先帮她事先查探过,这个伙计是安全的,近期没有异动,不存在叛变的可能。
裴西月知道这茬之后,也没怎么不乐意,就说希望只这一次,后面的暗探她都要自己调查。太子自然说可以。
他也就是帮她开个好头而已。
所以裴西月才敢一开始就上门来,还敢亮明身份讨水喝。
吃饱喝足后,裴西月问小伙计,春水县近来可有异常。
小伙计想了很久,说道:“咱们春水县地儿小,癸支的暗探目前就我一个,暂没发现异动。”
春水县的地儿是真的小!
陆疑看着眼前已经倒闭的小破屋,心里低咒不已。
这什么破地方呜呜。
是这样的。陆疑家虽然隐世了,但是还开了全国连锁钱庄——归一钱庄,继续抓钱。这春水县本来也是有一家归一钱庄的,据隔壁的一个开缝纫铺的老婆婆说,归一钱庄因为生意不景气,最后倒闭了。
“都倒闭了快两年了哩。”那老婆婆还火上添油呢。
陆疑自打下了船,就连一口水都还没有喝过,此时又饥又渴,就等着到自家的地盘补充一下呢。结果自家地盘都没了。
阿爹成天在家里吹嘘说,咱家的归一钱庄开遍全大周,到处都有。这就是他说的“到处都有”?骗鬼呢?春水县虽然小,但是归一也太差劲了吧,这就倒闭了。人家木一钱庄那么小——就是他刚刚去换银子结果被怀疑是肥羊的那家,整个钱庄就那么一个人,小伙计和掌柜的就是同一个人,几乎就没人去那,人家都撑得下去,归一比人家派头大,而且还是全国连锁的大钱庄,居然这么没用。
就这?就这?
他全身上下,除了一个证明自己“少主”身份的印信和那张根本用不出去的“大宣宝钞”之外,他啥都莫得。这何止是出师不利,简直就是倒霉透顶嘛。
见陆疑这么帅个小伙子露出懊恼的表情,孙女都已经有了的老婆婆起了怜悯之心:“这位小哥,可是急着取钱?我看你面生,是外地人吧,怪不得连归一钱庄已经倒闭两年了都不知道。没事,隔壁县还有一家归一钱庄,你趁现在天色早还是赶得及的。”
也只得如此了。陆疑面色沉重的继续走。等等,他还能走去隔壁县么?刚刚从下了船他就全靠人力的一双腿走了,虽说常年习武并不怎么累,但是,要是光靠走路到隔壁的寿县的话,只怕要走到天黑。用轻功倒是也行,但是大白天的人来人往,他还是想要低调一些的。
可怜他陆疑连匹劣马都没有!
要买马,需花钱。要有钱,得到隔壁的寿县。要去寿县,没马不行。
囊中羞涩的陆疑陷入了一个死循环。
但他不是坐以待毙之人,他选择向这位老婆婆借点银子:“婆婆,我想……”
“不,你不想。”老婆婆居然能看懂他的囊中羞涩和意图,迅速的把家门关上了。看样子是宁可今日不做裁缝生意也坚决不借钱给一个陌生人。
陆疑吃了一鼻子的灰:……
走路就走路吧,没准还能赶上宵禁前入城,赶不上也不打紧,就是在野外他也能打点野兔野鸡的填填肚子。
裴西月确定了春水县这边没有什么问题了,决定当日就离开春水县,到下一个据点去考察暗探。
小伙计自然是百般挽留,他还没有讨好好上峰呢,谁知道今年的成绩给打什么。
但是裴西月决定了的事情,自然是十头牛都掰不回来的(此处有夸张)。
她要骑马往寿县去。裴西月好歹有一匹骏马,皮毛油滑光亮,而陆疑连一匹劣质的马都没得。所以说,悲惨都是比出来的。本来陆疑慢慢走也觉得没啥,都是在体验生活嘛,他自幼生在岛上,都没有见过外面的大场面。虽然他的矜持让他保持了面上的从容,但是心里确实默默的记住了很多民生小事。
直到戴着帷帽的裴西月再次路过了他。
裴西月当然不认得他了。当时她避让了一下,没有认真看这人,但是陆疑记得她,那个脖子很白的女子,皮肤白就算了,她还有马骑!
陆疑愤愤的咬牙切齿。等他到了寿县,他一定要弄上十匹八匹的好马,骑个够,骑个爽快!
裴西月哪里留意到他哦,扬长而去不必多提。
陆疑是傍晚时分,赶在宵禁的最后关头才入城的。但是,他入不了城。爹娘没告诉他,入城还需要路引啊,大晚上的他上哪去整出那玩意,靠变出来么?
虽说不是从乡下来、但是从前确实不住在城里的陆疑再一次感受到了城里人对他的恶意。
没有路引,自然是不能光明正大进去的。城门口有守卫,他也没想那么高调的惹是生非。
只好等着夜深人静的时候,守卫都渐渐有了困意后,才施展轻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跃了城墙。
“诶,刚刚是不是有什么经过了?”一个守卫擦了擦自己的眼睛,再看,怎么没了。
另一个守卫嗤笑道:“你老眼昏花了吧。大晚上的没有攻城梯还能有人飞上来?”
“可能看错了。”
陆疑躲在暗处,听他们说,还有几分沾沾自喜。他才不用攻城梯嘞,真男人,就是这么强!
人,是进来了。可惜,天色这么黑,人们都已经回家睡觉了,归一钱庄到底在哪个位置,他一无所知。就连找个问路的人都找不到。
夜风呼呼的席卷他的全身,一家家一户户的灯默默的灭了。
陆疑觉得自己真的好可怜,他想象中自己的初入江湖应该是那种从容淡定、潇洒自如的。虽然隐世了,但是家族底蕴还在,将近一千年的世家让他从小就有着一种从容感和优越感,不管面对什么事情,哪怕是泰山崩于前也能面不改色。
这,就是世家的内涵和气度。
而如今的他,因为没有路引,只能躲在一家客栈的瓦顶,将就着凑合一晚。他还没试过这么惨。
还好他今日穿的是黑衣裳黑裤子!
等到明日,他的日子就好过了。
入睡前,陆疑如是想。
作者有话要说:生活给了陆一一好多暴击。
出发前,他以为的江湖:优越感爆棚·从容淡定·来去如风·天下最帅
实际上的江湖:每天都是暴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