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西琳的伊始
那时她还不是游戏npc西琳,而是现实世界中住在孤儿院里的林西。
“啪”,手里握着的点心被另一只更大的手打掉。
“吃什么吃,不要再吃了!”
竹编篮子里的点心数量有限,永远留给那些更大的去上学的孩子和更小的不给吃就要闹的孩子,林西吃了午饭就不能去碰它。这个安安分分的孩子平日里没什么存在感,既不哭也不抢,顶多就是有时会偷偷去篮子那儿拿点心这件事需要人注意一下。
很显然她并不满足于此。林西偷偷看了一眼篮子里的点心,今天的甜点是加了枣的小蛋糕,一个一个黄澄澄的,外面包了层棕色的纸,看上去很诱人。
她还不想放弃,看了看对方又看了看篮子,视线飘忽不定。“我什么时候才能吃这个呀?”
“等你上了初中吧。上了初中就能天天吃到点心了。”
骗人。等到她年龄足够的时候,院里又来了几个更小的孩子。其中有一个天生看不见的小女孩,即使被允许去拿点心也总是抢不到,林西看着她,总是像看着小时候的自己。
她把自己拿到的一小块送给了女孩。女孩啃了一小口,呸呸扔到了地上开始大哭。原来这点心根本不好吃。
还好学校的老师们对她不错。每每她到办公室,都有爱心爆棚的女老师给她塞些好吃的,有时是个橘子,有时是一把曲奇,曲奇做成小熊的形状,她一块一块地吃,每到下课就吃一块,一把能吃好久。
但即使是黄油做的曲奇饼干,也没有街上推销员手里的那一盘试吃泡芙好吃。正品摆在橱窗里的大泡芙,酥软的皮上洒满了白色的糖霜,内里的奶油浓浓的,一个要20块。林西看见就走不动路了。
一块小小的试吃足够她回味好久,那么一整个大泡芙会是什么样?如果有人能吃到一整个泡芙,能有多幸福她都不敢想。
那些有能力赚钱的大人可以自己买,那些上小学上幼儿园的小朋友有家长付钱。
我什么时候能吃到这个呢?
她心里算了算。除去买本子和笔她一周能攒十块钱,那也就是说攒半个月就能买到这个泡芙了。
从那以后林西每天晚上放学都去那个橱窗前看看。大泡芙今天有没有被买走?看到它还好端端地待在橱窗里没有被人买走,林西感到一阵小小的庆幸。
傍晚的甜品店橱窗会映照出对面大厦的广告,最近又流行了一款游戏,游戏里的精美立绘恰好移动到林西身边。趣味性十足的音乐,色彩丰富的背景。美则美矣,林西只在乎吃的。
终于有一天,她攒够了钱。
但泡芙却不在原先的地方了。只能眼巴巴地盯着橱窗,好像盯一会它就能回来似的。
“今天的泡芙卖光啦!”
店员看她有些失落,继续道:
“客人要是不介意等等的话,就等下一锅吧?”
这小姑娘已经连续来这里很久了,每天都巴巴地看着那款泡芙。不光是店员,连后厨做蛋糕的甜品店的店长都注意到了她。
那个女人会乐意专门给她做一个的。
林西眼里又亮起了光,“好——”尾调拉得很长很长。
她再一次安安分分地坐在了小板凳上,就像很多年以前坐在孤儿院的板凳上,安安静静地等着。
等着属于她的那一份到来。
很可惜,这一份最终也没有到来。是店里那两个买面包的人起了争执?是某个看她总来这里看不顺眼的反社会走进了这里?还是飞来横祸?
总之,林西倒地之前只看到一条长长的金黄法棍。
不是吧,她死得怎么这么轻率?
还是说她的人生本就是戏剧的人生?处处充满了跟这条法棍一样的戏剧性?
没来得及想明白这个问题,她就来到了游戏的世界里,成了那个站在半露天式柜台中露出标志性笑容招待客人的npc西琳。
更高挑的个子,更长而方便的手脚。林西猛然反应过来,她还没来得及完全长大便成为了一个成年人了。
而且,这款游戏也正是每天傍晚甜品店橱窗里映照着的那款游戏——《王国与地下城》!
这里的人穿着都很精致好看,但也怪怪的,透着股类似西式的格调,根本不是现实世界中人们会穿的衣服。他们吃的食物也好奇怪,什么兔子红莓果实挞、什么鹰巢煎松茸……讨厌啦!她不会做啦!
她根本没有像原npc一样的厨艺,又该怎么像原npc一样招待那些点这奇奇怪怪餐点的客户呢?
普通npc会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等刷新,林西可不会。她当场就跑路了。这里是不属于她的世界,她要回到属于她的世界里去。她要找到回原世界的洞口。
一条法棍而已,怎么就会轻易打死14岁的初中生呢?说不定她的身体现在正躺在医院里等着醒来呢!
跑着跑着,她就跑进了游戏里的森林魔境里。一路下来看到不少惨死的奇形怪状的野兽,四处都有火焰焚烧过的痕迹。
林西不管,她继续跑。就算在这里死去又怎样,说不定还能回到原来的世界中。那里还有她等着要吃的甜点,那种可以有不同口味、奶油又软又好吃的可以蘸糖霜的甜点,她攒了半个月才攒出那20块钱。
正待体力条又一次快要消耗殆尽的时候,整个魔境猛然间全被一头巨龙的阴影所覆盖。满身鳞片寒光凛凛,随便吐息就能摧毁整个森林。现在这愤怒的火焰正四处肆虐着,似是在向所有人宣告着它的归来。
不知为何,林西在看见它的那一瞬就愣住了。没有恐惧,没有慌张,内心有的只是一种悲痛。
深沉的痛楚自心内浮起。
夭矫的神话中的生物有九个头颅,其中一个转动金黄色的眼珠望向她。又是一道吐息,热浪朝她席卷而来。
直冲她而来的火焰轻轻松松夺走她性命。
林西又睁开了眼。
暖乎乎的。有个人正搂着她。
两颗毛茸茸的脑袋从旁边冒了出来。
“妈妈妈妈!ta是弟弟还是妹妹?”
“哦哦哦?!她睁眼了!”
吵死了!
林西明白了,游戏世界重启,这次她直接成为了婴儿西琳。
为什么确定还是西琳呢?因为抱着她的女人的脸跟那个npc有七八分像,一眼就能看出是亲生母女。旁边那个年岁不大的男孩子很闹腾,另一个默不作声地观察着她。这俩大概就是她哥了。
“嘘,不要这么大声……”妈妈的手轻轻拍了拍怀中婴儿,示意安心。
“可是我想跟她说说话嘛……”
襁褓中的西琳扭了扭身体。不管了,无论能不能回去,现在还是很舒服的。
有妈妈关心的感觉居然这么好。西琳闭了闭眼,很快就又进入睡眠。
母乳、小奶瓶和辅食不论,西琳在幼儿时期得到了甜点自由的生活。
大她四岁的哥哥们不爱吃甜点。相对于用蛋、奶、面粉制作的点心,哥哥埃泽尔更愿意吃炖菜和肉。二哥不挑食,但明显不在乎吃多少甜点。
奶油面包、千层派、法布罗斯红果实塔……还有之前客人向成年西琳点的兔子红莓果实挞,竟然是一种用兔头形状的莓果制成的。
坐落于田野的家又大又舒适。玛丽莲娜站在门口问候正在院里土地上玩耍的孩子们:
“今天想吃什么呀?”
“想吃妈妈做的葡萄酱炖肉!”
“想吃妈妈做的蛋羹!”
“想吃泡芙!”
“嗯?”“啊?”
三道目光齐齐望向最小的妹妹。
玛丽莲娜抱着装蔬菜的篮子,略感不可思议。她的女儿除了会叫妈妈之外,说的第一句清晰完整的话居然是“想吃泡芙”!
可是,泡芙是什么啊?
“妈妈没见过这道菜呀,它长什么样子?”
“就是,圆圆的,里面包着奶油……”西琳拿小手比划着,没接触过制作泡芙的工序,她也不知道该怎样去描述它。
“嗯……我知道了,西琳乖乖的,妈妈就给你做泡芙吃哦。”
“好~”
这一餐没有泡芙。玛丽莲娜吃完饭后来到城区中的自家餐馆中,把小小的女儿放在后院后开始了今天的营生。
时间在忙碌中度过,夕阳逐渐倾斜。游戏中的自然规律也是和现实世界中一样的,东升西落、春夏秋冬等未曾更改。
“咪咪~咪咪~”
西琳坐在后院的小车里,呼喊着“咪咪”过来。
大半个房屋那么高的卡拉比丘驮兽应声走来。它已经习惯被新来的小伙伴叫这个名字了,无论玛丽莲娜喊它什么,西琳永远只叫它咪咪。
西琳摸了摸它腿上的软毛。像咪咪这么温顺的大驮兽她家一共有三只,其他两只她还没来得及近距离接触。她想好了,就给另外两只命名为“咩咩”和“泡芙”。
后厨飘来饭菜的香。这一天下来,油焖火烤也有,蒸煮煎炸也有,各式的香味都飘出来过。但这一次不同,这一次夹了些甜甜的味道。
“西琳——”
在她和驮兽玩耍的时候妈妈已推开后门走出,手里的盘子盛着些鸡蛋似的圆圆的东西。很明显是用火烤出来的,表皮有的地方酥脆爆开。
“给,妈妈答应你的泡芙。”
玛丽莲娜特制爱心泡芙,掐开一看里面全是奶油馅料。可以看出技术还不是很娴熟,外皮有些硬。
西琳泡泡眼一冒,把鼻涕眼泪全抹在了妈妈围裙上。
西琳决定了,她要留在这里,永远都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