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点的天还没亮，濯征怀着坚强的战斗意志从床上一咕噜爬起来。

昨晚在校内网怒答好几贴，小小发了一笔财，就是稍微睡晚了点。

濯征虔诚地看了一眼光脑上的余额，雄赳赳气昂昂，出门跑步！

没错，跑步。这周都过了两天，下周一又是体能课，负重速度跑还没练成，时间很紧迫！

实在太讨厌明明别人就在眼前，却怎样都追不上的感觉。濯征步伐雄壮，等着吧，温行禹，让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水平！

宿祁越安静起床，洗漱完毕，出门例行跑步。

作为单兵系的优等生，自觉晨练是必不可少的专业素养。

天还没亮，路灯依然沉默地工作。

这个时候一向是没有人出门的，从人类到小猫小狗都在呼呼大睡。贾斯帕的呼噜震天响，也吵不醒睡意昏沉的沈黎，更影响不到隔壁已经醒来的他自己。

今天似乎有所不同，竟然有人比他起得更早，走在前面了。

宿祁越认真往前看。

那人个子实在不高，蹦蹦跳跳走在前面。忽然看一眼手腕上，似乎被激励了，狠狠为自己打气，宿祁越就算看不太真切，也能看出他发自内心的高兴。

然后那人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开始学机器人走路。可能是对机甲太喜爱吧。

宿祁越步子大，没多久便超过了她，原来是个齐耳短发的女生。

濯征步伐雄壮地向前，忽然被人超越了。

即使现在并不在追逐跑的激烈进程里，然而内心想象中，已经反超炊事班其他同学无数次的濯征，被这次擦肩而过的超越，小小激怒了。

小样，敢超我！

保持上半身体一切如常，然而双脚竞走一般步频极快。整个人呈略显扭曲的姿势飞速前行。

被略过的宿祁越：？这人为什么又像企鹅一样走？这是什么新型灵活性训练的方式吗？

他脑子里疑惑，隐约产生几分急迫感，步伐不由比平时快了些，轻易再次超过濯征。

而在濯征眼里——这是赤#裸＃裸的挑衅！

好啊，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力！濯征咬牙，这人就是故意的吧！三番两次超过我，摆明了要压我一头！

由于个子矮的客观事实，竞走的速度已经失去优势，濯征彻底不装了，直接一个大提速，甩开膀子飞奔。

其实说实话，濯征跑起来的姿态很标准，像小鹿一样迅捷。然而宿祁越根本看不到这些——他总算看明白了，这人莫名其妙跟他玩竞跑呢！

敢和单兵系录取第一比速度，你可真是挑了个好对手。宿祁越加速到慢跑状态——竟然追不上！这小矮子跑起来属实挺快。

于是两人铆足了劲，忽而你追上我，忽而我追上你，往西操场狂奔——或许看客会这样想，两人恰似草丛中两只蝴蝶忽高忽低地落下，然而大错特错，这其中丝毫不含任何浪漫成分，纯胜负欲作祟。

两股旋风狂卷进体育器材室，终究还是出现前后的区别：宿祁越长腿的高贵已经尽数体现了。

濯征撑在双膝上大喘气，怒！怎么还没正式开始锻炼就累成这样！

宿祁越稍作平复，开始往身上加负重。循序渐进，先在腿上加个十斤沙袋好了。

濯征见此情景，挣扎过去，往腿上康康就加了二十斤！

当然，在这个过程中，没有一个人试图跟对方产生言语上的交流。

宿祁越：太猖狂！太猖狂！

不仅小腿上，他往大腿上也哐哐加上二十斤。

意料之中的，两个人从头到脚，加满负重，艰难地走出器材室，在操场上极慢速前进。

还不消停，濯征脑袋也戴上负重头盔，连转头也很艰难，仍尝试着超越宿祁越。

我超！啊啊啊加速，我要超过他！向前！向前！

和濯征比较起来，宿祁越最终还是加了更多负重，他毕竟个子高，加沙袋的空间更大，和濯征负重相同反而落了下风。

步伐太沉重，身高优势尽失，竟然屡屡被濯征超过！

不允许！不允许！这是属于单兵的荣誉！啊啊啊啊啊为什么跑——不——动——啊——

不知道这样挪了几圈，天已经蒙蒙亮，陆续有学生起床晨练。

新来的同学自以为勇夺早训第一名，然而当他发现好像有人更早，走近看清这一幕，惊呼：“天呐，有人在操场上开机甲！”

定睛一看，这哪里是两台机甲啊，这是两个沙袋堆起来的人！活生生的人！

现在的同学们都这么努力了吗？高手云集如此艰难的环境，还在自觉上难度！这就是凯斯瓦的自觉，自律！

这位同学燃起初进学校时磅礴的热情，无颜就这样开始晨练，进入器材室，往身上搂了大几十斤负重——再多的加不了了，就这样吧。

来晨练的学生一个一个进入，自觉带负重的人也越来越多。当这一浩荡的，关节像是锈住了的队伍稀稀拉拉绕满操场一圈时，新来的人发现，体育器材室空了！

濯征恰如其时地仰躺在地上，跑不动了，真的一点也跑不动了。

宿祁越牙都快咬碎了，小矮子，好毅力，他总算停下来，巨人般倒在她前边的不远处。

目睹全部过程的濯征：啊！这是鲸落吗！

没抢上沙袋的学生们发现了全副武装、无力再战的两人，七手八脚把两人从沙袋盔甲中卸下，摆在旁边，迅速瓜分了两人的沙袋，顺利加入了大部队——不加负重，都有点不好意思在这里出现了。

濯征、宿祁越，在这夏末的初晨，感到一丝切实的凉意。

有影子铺下，盖在宿祁越上。

“祁越，你咋躺在地上？诺，你要的，豆浆油条。”

豆浆油条？

濯征猛然坐起，“哪里买的？”

——这是从五点到七点，两人之间第一次出现人类的语言。

贾斯帕：“怎么地上还躺了一个！宿祁越，你看后面有个小号的你！连精气神都和你一样，苟延残喘的。”

意识到自己声音大了点，他啊啊两声，回答濯征，“这个早餐啊，这在理漾餐厅买的，东门外边那家。就他们家有中式早餐，快点去，晚了就没了。”

濯征垂死病中惊爬起，迅速远去。

贾斯帕拍拍宿祁越，“你快起来吧，你看她，她跑得好快，哪个系的，好强！”

理漾餐厅。

七点说不上早，理漾餐厅还有点远，此刻却已经坐满了人。

点餐的窗口人已经排到门外，拿餐的玻璃柜里，金灿灿的油条大饼却在逐渐减少，看得濯征心如刀割。

加入末尾，快点排，快点排，怎么还有给人带饭的——怎么还有带全家早饭的，给我留点啊！

濯征急，濯征不停伸头往前看，濯征跺脚，濯征排到了！

“要什么？”

大师傅待着厨师帽，有气无力问。

“一幅油条，一杯豆浆，还要一个麻团，呃……”

好贵啊……可是经过一场辛苦的早训，真的很想吃香喷喷的早饭！

她探头探脑，惊喜地发现大馒头不要钱，声音都亮了，“再来五个大馒头！”

师傅瞥了一眼，瘦巴巴的小个子，没说什么，开了票给她。

濯征极速拿着盘子冲向玻璃柜，“师傅，快给我拿……”

递过票去，仿佛下一秒就要饿死了。

盛好递出来，油条，豆浆，馒头，麻团——

“啊——这个麻团怎么是瘪的！！！”濯征心碎地发出一声惨叫。

餐厅人纷纷为之侧目，吃早餐有点无聊，今天竟然还有热闹看！

“吵什么吵，”大师傅很不爽，“炸出来是好的，放久了不就瘪了。”

“怎么可能，这里面全是实的，开始就就没有炸起来！”

濯征用筷子用力往里戳，戳穿他的谎言，身心俱疲，委屈顷刻爆发。

我不就是想吃口热乎的吗！麻团也炸不好，给个坏的糊弄我！

“同学，你这话听着也懂行，麻团就是难炸嘛！那种圆圆的空心麻团起码得是皇家水平的厨师才能做，要是我会做，还能待在这儿？我跟你说实话，我们餐厅的师傅炸出来的麻团都这样，没人炸得起来，你拿去吃了得了，别挑挑拣拣。”

师傅也不狡辩了，来这里的基本都是老客，理漾餐厅几斤几两，他们有数的很，懒得为面子说谎了，破罐子破摔。

排队的人向濯征点点头，坐在位子上的耸耸肩——这是这样，就没见过理漾餐厅的圆麻团，凑合吃吧。

“不行，我会炸，我自己炸一个。”

濯征不信这个邪，今天还非得吃上圆麻团了！

这小孩真较真，师傅挑挑眉，反正备餐也做完了，除了在柜台卖也没什么事。规定不让顾客进后厨，他干脆叫小徒弟把炸锅搬出来。

“哟，在餐厅搞表演哪！”有凑热闹的顾客围上来。

师傅更起劲了：“来，你炸一个，我就不信你真能炸起来。你个小同学啊，在家里没做过事，光看别人就觉得自己也行，这都要经验的！一天天的少上点网……”

师傅还在念叨，濯征起锅烧油，在小徒弟拿出来的面团上狠狠揪下一大块，裹一圈芝麻就往锅里扔。

“哎哎哎，拿这么大一块干什么，我说了你不会……”

大师傅着急忙慌要拦她，濯征稳稳端着锅，锅铲拖着面团均匀转圈。

面团受热，逐渐膨胀，在众人的目光下越来越大。

师傅话都结巴了，“啊啊啊啊快停下，小心要炸开了，别别别别绷着人呐，全是顾客啊啊啊，这嘣出多少油危险危险……”

整个餐厅的人都目不转睛望着这边，连排队的人都停下不耐烦的踱步，看着这个女同学稳健地端住的麻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