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她正朝着僻静的地方走去，好像身后的混乱和喧哗全都被她抛在脑后。

一个强而有力的念头出现在佩格莉塔的脑海里：有人在寻找我，有人需要我。

那惑人的笛声一直到她彻底走到没有人声的地方才结束，她茫然地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已经距离营地很远了。

“嗨，天真小女巫一零六八号。”身披着黑色斗篷的男人放下兜帽，露出一头凌乱的暗金头发，看到佩格，他就热情地盈起了笑容，“我们又见面了。”

“才短短一年没有见面——你就又多骗了六十三个人吗！上次我的编号还是一零零五呢！”佩格莉塔震惊。

好敬业——霍格沃茨的学生都有暑假放，他没有假期，要和圣诞老人一样，在每一年假期的末尾都背着一大袋的麻烦，钻进烟囱里，来到佩格莉塔的面前。

“咦，记性不错嘛。”维吉尔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诧异，脸上轻慢的表情略微收敛了一些。他狐疑地捏了捏佩格莉塔的脸蛋：“你不是瑟吉欧喝了复方汤剂之后假扮的吧？”

“我要是瑟吉欧的话，就一拳揍过来了。”佩格不高兴地拍开他的爪子。

“我觉得他会使用魔杖。”维吉尔诚恳地说。

“你来这里，不会是要干坏事吧？”佩格莉塔没有被他糊弄过去，“营地那边发生的骚乱，是你搞的鬼吗？是汤姆让你做的吗？汤姆——””

“问题要一个个的问，你一口气问这么多，我都不知道从哪里回答起了。”他轻快地说。

“才怪。”佩格莉塔说，“你肯定记得，你的记性最好了，你连汤姆一个月生气多少次都记得。”

维吉尔盯着佩格莉塔的表情，沉默在两个人之间蔓延。

“你记起来那些事情了？”

佩格莉塔没有说话，可是他已经从沉默里知道了答案：“太省事了，佩格莉塔，把你的尸体偷出来给我吧。”

“什么我的尸体——我又没有死——”

“在你爸爸的书房里，有一串蛇骨制成的手链。那是阿布交给琼纳斯保管的，现在我需要它。唉，你看你真诚的好朋友……琼宁可在地牢里被神秘人折磨死，也没有透露过它的下落。要不然在夏佐找到他的时候，他说不定还能再撑一段时间——至少在你出生之后。”

佩格莉塔屏息——即使……她隐约地从爸爸那边听到过一些，可这是第一次从别人的嘴里得到证实。

“要我详细讲一下被折磨至死的过程吗？如你所说，我记性很好的，哪怕是再多年前的事情，我也记忆如新。”

“不要！”佩格莉塔捂住了耳朵，她觉得维吉尔后面肯定要说非常恐怖——非常不好听的话了，可是他们靠得太近了，她根本无法完全闭塞听觉。

“哦……是不敢面对吗？”维吉尔逼近她，仍带着笑意，每一个单词都像一声叩问，“佩格，有什么不敢听的，大胆地承认好了。你认识的朋友、你血脉相连的亲人，可是接连着死在你面前，你都没有为他们掉过一滴眼泪——”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主人才信赖你吧。”深蓝的眼睛注视着佩格莉塔，“你看——世界上再也找不到了，像你这样，和他一样冷血的人类了。”

全都是诡辩，他就是这样恶劣的性格——喜欢用言语挑拨人，让人痛苦，他就哈哈大笑。

我不能被这样的坏蛋打败。佩格心里想，同样的话，汤姆都对我说了几百次了，没道理我还没有免疫力。即使……即使我就是一个胆小鬼，为了逃避面对这残酷的一切，所以选择遗忘，那我能否定我就是佩格莉塔吗？我能否定我被他们爱过吗？

“不一样吧。”佩格莉塔说，“我知道汤姆是怎样的一个坏人——是的……现在，这一刻，我的记忆无比地清晰，我完全记得他到底做了什么。可我依然，从不后悔成为他的朋友。”

“而我也坚信，哪怕我的朋友们听到我这番话——知道了佩格莉塔是这样的人，他们仍然愿意……宽和地、像昨天那样爱我。”

“那你呢？你总是骗人，有人知道你是这样的坏蛋，还依然爱你吗？”

维吉尔愣住。

维吉尔：“可恶…………你这种话，你留着对那谁谁说就好了，说给我听干嘛！”

“谁叫你说些不好听的话？”

“——我只是陈述事实而已，你已经到了人身攻击的地步了！”

“天啊。”佩格莉塔震惊地看着他，“你算是人类吗？我怎么觉得不是呢？”

“很好，佩格，我决定把准备送给你的礼物丢掉。”维吉尔煞有介事地说。

简直像在引诱佩格问他准备送什么一样——佩格决定先沉默一分钟，让他尴尬一下，但发现自己还是按捺不住：“你准备送什么？”

维吉尔确实只是说说，压根没有想过丢掉礼物的选项，他拿出了一顶帽子，动作轻柔地戴在了佩格莉塔的头上：“记得吧，你还是蛇的时候，我每次来看你都会给你带东西——当然啦，有些东西被没收了。”

“你看，这一次我给你带的，你喜欢吗？”

佩格莉塔一开始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送给他这样一顶帽子，她摸着上面的丝带玫瑰，猛地想起了——这是茜茜的帽子！

“你对她们做了什么？”

“那取决于你会做什么，佩格莉塔。我只想要那串手链——”维吉尔，“或者你希望……你的朋友，落入和琼纳斯一样悲惨的境地吗？再次因为你，而受折磨，死去吗？”

看着佩格严肃的表情，他噗嗤笑出声：“别那么紧张——我没有把她们抓走，那边人正多着呢，我要是想做什么，说不定被抓起来的是我才对。”

佩格一颗心才放下来，可是维吉尔俯下/身，轻轻地在佩格耳边说：“……这只是一粒种子，一个可能性，这一次我找不到机会，那下一次呢？你的朋友那么多，他们每一个都不可能落单，每一个人身边都会跟着大人吗？”

“你甚至可以告诉瑟吉欧、告诉你的爸爸、告诉邓布利多。”

他似乎知道佩格莉塔正在想什么，弯起眼睛：“但我很有耐心，我可以等待机会，你们总有松懈的时候。”

佩格原本很担心，不过想了下，乐观地说：“……那你等吧，说不定把你熬死了呢！”

维吉尔郁闷地撇嘴，今天他已经在佩格莉塔这里碰壁两次了。

“你要那条手链做什么？”佩格问，“是因为汤姆需要吗？”

“当然，要不然我也不想再回英国来。”

“你早说啊！”佩格无语，“你早跟我说——我上个学期就偷给你了。”

维吉尔：“…………”

维吉尔：“沙菲克小姐，你的决定可能正在促使黑魔王复活哦！”

“如果我回答：我知道。那岂不正是你想看的吗？”佩格莉塔直视着他，“即使卑劣，我也想要我的朋友活过来！哪怕正如你说，他是可怕的黑魔王，他的复活会导致战争、死亡——可是我不在乎。你听到了吗？维吉尔·埃弗里——”

这次是维吉尔换成捂住了耳朵，他苦着脸说：“听到了，听到了——哎呀！真受不了，你们年轻人，怎么净对着其他人说这种肉麻的话！我又不想听。”

佩格忽然掏了掏口袋，对他说：“其实我有东西想你帮我交给汤姆。”

“什么？”维吉尔毫无设防地凑过来。

到处都是人，麻瓜、巫师，或者是趁机捣乱的食死徒。所有人都在夜的黑纱的包裹下，被攒聚在一起。

戴着黑兜帽的人举起冒着不祥的绿光的魔杖，而在那巨大的绿色骷髅的注视下，麻瓜悲惨的呼叫声被嘈杂的人声埋没。这样的混乱、恐怖，一瞬间勾起了任何亲历过那个时代的巫师——极为恐慌悲痛的回忆。而作为在没有战乱纷扰，阳光下生活的年轻人，同样被这种气氛浸染。书本上原本泛着油墨气息的“历史”，如今定格成虹膜里的绿莹莹的光，一声痛呼，杂乱无序的恐慌气氛。

一个夜晚被这恐怖的绿光分割成两半，一半属于狂欢与荣誉，另一半则慑服于沉睡在记忆中的恐惧，一个至今被视为禁忌，不传于耳的名字。

大家都往帐篷外面跑，营地挤满了人。有人踩到了对方的脚，也有人胡乱地用着魔咒，伤到了自己人——魔法部的人在大声呼喊，维持秩序，即使使用了声音洪亮——也无法平息人们心中的恐惧。

桑妮·麦克米兰的父母都去援助魔法部了，在最初的骚乱下，她很快就被人群挤散了。营地那边是食死徒在捣乱，她担心自己会遇到他们——所以只能朝着树林走。

这里没有人……什么人也没有，可是沉默的树林使未知也与骇惧混淆，月下树枝婆娑近乎鬼影，她用了荧光闪烁。但这样一点微渺的光芒，无法照亮黑夜，驱散她内心的恐慌。

“是谁？”

桑妮停下了脚步，伸出魔杖对准着身后的树影。平素温柔甜美的小女巫也撑起了强硬凛冽的气势：“我是纯血巫师，你找错人了——如果你现在及时离开的话。”

“唉……如果真的是坏人，建议你还是不要和他们谈判比较好。”卷发的少年从黑暗之中走出来，他举着双手，以一个投诚的姿势，走向她。他的表情似乎有些无奈：“这个时候应该说，不愧是格兰芬多吗？”

“是你……”桑妮脸上强撑起来的冷漠出现了裂痕，她好像有点搞不清楚自己应该露出什么表情了——可最终落在心头的，还是劫后余生……她靠在树边喘息着，手指发颤，但仍紧紧握住自己的魔杖。

“你带了我圣诞节送你的那颗月光石吗？”西奥多看了眼在他们之间，仅有的萤火一般的光，他垂下眼，在口袋里摸索了一会儿，没等桑妮回答，他就摊开手掌放在了桑妮的面前，朝着里面注入魔力，它就能亮起非常耀眼的光——而这样的光唯有使用者自己能看见，所以不会引起注意，和光荣之手是类似的特性，不过它只能在夜晚有月光的情况下起效。

他若无其事地说：“很巧合是不是，和这个场景匹配度高到能怀疑我也和这些食死徒是一伙的。”

“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情开玩笑。”桑妮也不知道说他什么好。

“要握住我的手吗？”他的掌心朝上，与舞会的邀请姿势，所有区别的仅有场景。看到桑妮愣神，他笑起来：“要不然只有我能看到它的光，你会摔跤的。”

“……我也可以用魔杖。”虽然这样说，可是在紧急情况下——这样的行为还算得上合情合理。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搭上了西奥多的手心。西奥多微弓起身，行了一个礼，又用手掌轻轻握住了桑妮的手指，执起她的手，注视着她的手指。这样静默的停顿，让“合情合理”又变得暧昧模糊起来。

她看到了——在被西奥多握住手的那一刹那，他手里的月光石展露出柔和又清澈的光芒，照亮了他们彼此的脸颊。糟糕。桑妮心里想，太糟糕了——也许还是在黑暗里更好，如果在黑暗里——至少不会被看清她通红的脸。

平息、平息——应当平息，这一切“合情合理”，只是落单的小巫师的自我救援……

只是……

“已经完全好了，一点伤痕也看不出来了……”他低声说，呼吸濡染着光芒下，皮肤上金色的绒毛。

桑妮咬住下唇，她难以不回忆起——那天在魔药教室发生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下班……写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