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岑暨的思念像烈火一样疯长。
他怀里的女人骨骼娇小,身材纤弱,被他抱在怀里小小的一团。这样的她,他想象不出那数百支箭刺进她的身体里时她该是有多疼。那个画面像魔咒一样印刻在他的脑子里,日日夜夜地折磨着他,让他痛苦、恐惧、战栗、疯狂,每一次想起都是他的噩梦。哪怕她现在就在他的怀里,但那种恐惧依旧深埋在他心底,从不曾减退。
柯晚不知他想到什么。
她只感受到这个怀抱越来越紧,紧的快让她喘不上气儿。她的鼻息间也全是这个男人身上冷质的木檀香的气息,清冷却又炽热,紧紧的包裹着她,似要将她融入骨血。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她如此的陌生和惶恐。
可是比起她的不安,怀抱她的这个男人好似更为恐惧。须臾间,便见他的身体抖动的越来越厉害,埋在她脖颈处的脸颊也逐渐变冷,原本温热的怀抱突然之间就极速降温,变得冰冷,像是已经死了很久的尸体,没有一丝温度,冷的吓人。
唯独他怀里的她还在散发着微弱的温度。
这一感知让柯晚有些忐忑。
她壮着胆子轻轻唤了一声∶“钱老爷。”
可回应她的是男人更有力的怀抱。
今晚出台,她本就只着一层轻薄的红纱,屋子里虽烧着暖炉足以御寒,但他身上实在是太冷了,被他如此亲密无间地抱着,她不禁被冷的打了一个寒颤。
但这一小小的寒颤却让她身边的男人终于有了反应。
他抬起头,原本该是沉冷无波的眼眸变得深红炽热,紧紧地盯着她,眼里似只看的见她一人。
事实上,从看见芥风把她带回来的那一刻,他的眼里便只看得见她一人。他虽然欣喜能见到她,但他却不能容忍有人这样对她,他奉若珍宝的人,怎么能被用迷魂烟。哪怕会让她产生一丝难受,他都不能容忍。
所以芥风被他罚了。
而等他此刻抬起头,看见她身上那一层轻薄的红纱和被冻的苍白的小脸儿时,他才惊觉他只顾沉迷于他的思念而失责于她。
一瞬间,男人惊慌失措地拿起被褥往她身上裹。
“还冷吗?”他一边裹一边慌乱问她。
柯晚被他裹的只剩下一个小小的脑袋。她今日本是化的明艳的妆容,可此刻她茫然无措的表情硬生生把她妖娆艳丽的妆容称托的娇憨可爱。
这个男人有点奇怪。
不是一点,是非常奇怪。
见他裹一床被褥不够,还要裹第二床被褥时,柯晚惊慌回应∶“不冷了。”
见他看过来,柯晚又摇摇头∶“够……够了,我不冷了。”
这一回答让男人停下动作。
他紧紧抱着哪怕裹着被褥都那么娇小的女人,用脸颊蹭了蹭她白皙小巧的耳朵,可是耳朵冰冷的温度告知岑暨她还冷着。
他又一次向她道歉∶“抱歉。”
若是被朝堂上那些朝臣听见,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的岑首辅竟然三番四次向一个女人道歉,还如此卑微,估计会惊掉下巴。不仅如此,或许还会怀疑眼前这人不是岑暨,而是其他人假扮的。
可岑暨却只觉这份道歉还不够,但他怕又吓到她,男人只能压抑着心底的愧疚和难受,紧紧地抱着她。
柯晚有些不适应他如此亲密的举动,虽然他做的足够自然,像是已经做过无数次,但他这一声道歉却更让她惊异。显然眼前这个“钱老爷”已经刷新了柯晚对那些流连于风月场所男人的认知。
“您是钱老爷吗?”她终于开始怀疑她方才对他身份的猜测。
这已经是她今日第三次唤他钱老爷。
根据芥风的叙述,他大概能猜到这钱老爷是谁。他前世第一次见到她是在他京城别郊的庄园里,那时她是从留艳居偷跑出来,在被人追赶,整个人狼狈不堪。他一直都知道她之前是在什么地方,他的女孩很坚强,能平安在留艳居里长大,还能让他遇见,他很庆幸。
不过这一世她不用再逃跑了,从今以后,他会保护好她。
男人温柔地看着等待答案的女人,一字一句轻轻回答∶“晚晚,我不是钱老爷。”
这个回答让柯晚震惊不已,他不是钱老爷。
那他是谁?
像是能听见她心里的话似的,紧接着,男人便回答了她心中所向。
“我是岑暨。”也是爱了你两世的男人,或许还会有第三世,第四世,第五世,生生世世。
岑暨?
岑暨是谁?
这个名字陌生到柯晚竟把她现代的朋友都回想了一遍。可别说岑暨了,她的朋友里,就连姓岑的都没有一个。
她终于开始打量起她所处的屋子。暖色的烛光让这间从未登足的屋子都变得不那么冰冷。屋内陈设简单,但细看下去,仅是墙上的壁画都是千金难求的陈桧大师所著,还有那白玉镶边五马征屏风,那可不是富贵人家用的上的,也不是一般官宦人家能买得起的,还有她身上披的这被褥上用金丝绣的菡萏,那般精贵奢华。这一切的一切都在提醒着柯晚眼前这人的身份绝不可能是钱老爷。
比起已知的钱老爷,眼前这个未知的显然比钱老爷身份更厉害的人更让柯晚害怕。
好不容易暖和缓和一点儿的脸色,又被柯晚脑子里瞎想的恐惧吓得苍白。
察觉到她的不安,岑暨连忙安抚∶“别怕。”这一世她还不认识他,再加上陌生的环境,会对他产生恐惧是情理之中,可尽管如此,岑暨还是避免不了心底的难受,他挤出一抹笑温声道∶“我不会伤害你。”
他怎么会舍得伤害她。
柯晚带着恐惧和防备的眼神从这一声从逐渐消散。
是啊,他若真想伤害她,又怎么会等她醒。
可是这里是哪。
她问出声∶“那这里是哪?”她不是在芳华阁里梳妆吗,又怎么会来到这儿。
这一问倒是把男人问住。
看见他的迟疑,柯晚好不容易降下去的疑心又渐渐升起。见状,男人左右权衡,只能艰难道出∶“首辅府。”
这三个字说出之后他便紧张地看着她。只因他的名声太差,他一直记得,前世她初识他是整个大商人人避之不及、百姓口中心狠手辣、视人命如草芥的首辅时,便特别怕他。所以这一刻,岑暨依旧担心她怕他。
而他不想她害怕。
可今生显然和前世不同,此时的柯晚听见首辅府三个字时依旧陌生至极。
岑暨不知,柯晚前世之所以一见到他就害怕,是因她刚从留艳居里逃出来、乔庄打扮隐匿在人群中时,便亲眼看见他将一人的头颅砍下,鲜红的血液瞬间喷洒而出,遍地都是,而立在一片鲜红中的他,一袭玄衣张扬肆意,但他的表情却是那般冷漠无畏,恐怖至极。这一幕不止柯晚害怕,整个京城里就没有一人不怕。此后不知过了多久,柯晚做梦都是那个被砍下头颅的男人,瞪着眼珠子死死地盯着她。
所以柯晚前世才会那么怕他。
可这一世不同,柯晚并未看见那一幕。
所以她对他的了解仅是首辅二字。
“那我怎么会在这儿?”女人紧接着继续问,看见她的眼神里只有疑惑而没有恐惧时,岑暨忐忑不安的心终于稍缓下来。
他不带任何迟疑地道∶“岑某爱慕姑娘多时,一直不得相见,不得已出此下策,是岑某唐突,望姑娘海涵。”
这一番话瞬间让柯晚原本迷茫的眼神变得震惊,两只眼珠瞪的圆溜溜地看着他,嫩红的娇唇也不自觉张大。
他……他……爱慕她?
这可太让柯晚震惊。
可转念一想,芳妈妈把她宣传的神乎其神,什么天仙下凡,什么狐妖转世,又隐藏的十分神秘,所以他会对她的外貌产生好奇也是可以想通。
但在柯晚的记忆中,首辅,不是很大的官吗?她有些疑惑地看着他,这么大的官儿也会干出这样的勾当?
女人的眼珠子圆溜溜的,也不知在想什么,但岑暨无暇顾及于此,他深深凝视着她,像是怎么也看不够。
柯晚本还觉得他只是好奇她长什么模样,所以才将她掳来,可奈何男人的目光太过于深情,像是认识她很久,又爱了她很久,让她不得不怀疑,他方才说的那番话不是男人的花言巧语。
而是真的爱慕她。
可在留艳居里待了六年的柯晚,这个想法仅是一瞬间便被她抛在脑后,别相信任何男人的话,是留艳居那些姑娘用血泪留下的教训。
这时,屋外敲响三更天的钟。
柯晚才恍然惊醒∶“我,我可以回去了吗?”她今晚出台,钱老爷她不能放弃,有了钱她就能逃,而她也不能继续在这儿耽搁。
但男人的回答显然不如她意∶“夜深露重,我明早再送你回去,别怕。”
显然他以为她是怕她被芳妈妈处罚。
闻言,柯晚轻轻咬唇∶“今晚我已有人了,首辅大人若是……若是想见我,可去留艳居找芳妈妈。”见他不愿放人,柯晚无奈之下,只能用此话推拒。
一语落下之后,屋内长久安静。
气氛诡异,岑暨并未对她的话做出回应,只深深地凝视她。眼前这人毕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首辅,所以哪怕是在他并无任何危险的眼神下,柯晚都被这诡异的气氛弄的害怕,方才那点胆子早吓没了,她哆哆嗦嗦地道∶“我……首辅大人……”
话一出口,岑暨突然抱住她,
他闭上眼,面对她的害怕,心如刀绞。饶是如此,他依旧一遍遍安抚不安的她∶“别怕,别怕。”
柯晚从他的安抚声中渐渐缓和。
男人平息着抽痛的心,抬起头,声音坚定∶“晚晚,相信我,你以后不用接任何客,也不会再被任何人欺负,也不用偷偷从留艳居逃跑,我会让你光明正大从那里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之前有事儿耽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