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心尖人
酸臭腐烂的味道渗进姜馥的心腔里,她下意识地一抖,再次来到这昏暗的地牢里,那剥皮拆筋的痛苦又开始围绕着她。
走在她身后的黑衣男子瞥了一眼她略显苍白的脸,眼里流露出讽刺。
他们在一间牢房前停下。
姜馥握住衣袖的手紧了紧,往里打量了一圈。
这间牢房里关了很多人,每个人身上都破破烂烂的,散发出一股浓重的铁锈味,他们的右半边脸上都刻上了印记,有的还在往外渗着血。
唯有一人,坐在角落处,整个人蜷紧。
站在身后的黑衣男子眉毛紧锁,盯在那人身上,没有丝毫犹豫,就从怀里掏出个模具打开了牢门。
姜馥轻皱了皱眉,并没有跟着走进去。
黑衣男子一脸焦急地把那人周围的人群都驱散开,把人拥进怀里。
那人脸颊瘦削,身上青青紫紫的,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身上的破衣几乎盖不住重要部位。
若不是她那双怨毒的眼睛还是一如往常的熟悉,姜馥几乎认不出这是那个红裙潋滟又不可一世的程家大小姐。
她不可控地弯了弯唇,心情愉快了些,把程珏一闪而过的厌恶也收进眼底。
“你的这位主子貌似不喜欢你的触碰呢。”
淡淡的,没有任何情感的语调声,在黑衣男子心中掀起了波澜,他的手轻微地退缩了一下,在看到身前人的衣不蔽体后又紧紧拥住,眼里一抹暗色。
程珏抬起头来,泪痕未干,右半边脸刻着一模一样的印记,但她很快地镇静下来,看向姜馥的眼神变得可怜又柔弱。
她道:“姜夫人,求求您,救救我吧,我知道错了,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帮帮我。”
程珏靠在黑衣男子的怀里,眼睛里又涌出许多泪来,但并没有任何的诚意。
姜馥站在原地,漫不经心地摩搓着指甲,像是没听到似的。
程珏咬了咬牙,狠下心来,推开抱着她的黑衣男子,趴在地上,向她求饶。
若是真的到了那蛮荒之地,她就活不了了,姜馥是她目前唯一的突破口,等她出去,她一定会把她所受的一切都千百倍地还给这个贱女人。
她掩下眼底的狠色,近乎虔诚地叩拜在地,暴露的身体引来些许火热的目光。
姜馥站定在她面前,状若心疼地看了她一眼,大眼睛里满是无辜,说出的话却残忍:“程姐姐,你说什么,我不明白。”
“我求求你帮我。”
“我帮不了你呀,姐姐。”
姜馥轻轻地笑起来,以绝对上位者的姿态。
久违的皇室威仪压迫在程珏身上,她一时有些喘不上气。
见姜馥不从,那黑衣男子眼里愠怒,直接大步上前,扭住姜馥的手腕,把那把短刃架在她的脖子上。
明晃晃的刀光,泛着寒意。
只要她不答应,这把刀随时都可以送她上路。
程珏也抬起头来,嚣张地看着她,眼里是势在必得。
合着是在跟她演戏呢,真是搞不清楚状况呢。
姜馥淡淡地看着她,甚至主动往前走了几步,任由那把短刃更加逼近她的脖子,垂在身侧的那只手里不知何时多出根银针来。
她捏着那根银针,利落反握住男子的手腕。
一切来得太快,黑衣男子吃痛,手臂软绵绵地垂下来,短刃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三三两两围坐在地的犯人都齐齐躲向墙角,生怕下一刻有什么刀子落在他们的头上,眼神里都有些惧意。
“怎么不长记性呢?”
姜馥拿出一块帕子,擦了擦针上带着的鲜血,又把它好好地收起来。
随后蹲下身来,抬起程珏的下巴,捏紧。
程珏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却又挣扎不开,只能被迫地抬头仰视着她。
“告诉我,李砚身边,或者说是小时候,可曾出现过别的人?”心里盘算很久,姜馥还是打算把疑问托出。
程珏以为她是失宠了,笑起来,血迹映衬在她的嘴唇上,显得有些狰狞:“阿砚心里呀,确实有个人,还是心尖尖上最珍视的人,我自诩也比不上她。”
潜台词是姜馥之所以受宠,也只不过是李砚心尖人的一个替代品而已。
她笑着,期待见到姜馥受伤的表情。
不过姜馥只是把捏住她下巴的手移开,颇是嫌弃地拿着帕子擦了一擦,随后把帕子扔在她的脸上,缓缓地站起身来。
这样的羞辱,对一个名门贵女来说,有些难堪。
黑衣男子用着另一只没受伤的手,捏起那把短刃。
“我不介意把你另一只手也弄断。”
柔柔的语调,带着森森凉意。
若是他这只手也废了,他就没办法保护程珏了,黑衣男子恨恨地瞪她一眼,扫了一圈周围的饥狼饿虎。
李砚小时候有个心尖尖上的人。
一个大胆的想法从姜馥脑海里冒出来,她的心跳快了些,也不想跟这两人有过多纠缠,转身就欲离开,却没想转身之际被人抓住了脚。
程珏连滚带爬地扑到她面前,这时候是真的慌了,脏污的手不依不饶地攀上她洁白的布靴,染上一些不明颜色的痕迹,显得有些恶心。
不知程珏是不是故意的,她的手挨着她的伤处,让她有些疼。
真是碍事。
她的眼里闪着不明的光,正欲动手,身后传来动静,她收起针,向后看去。
杨子抱拳,恭敬地向姜馥行了个礼,面上有些不解,但看到程珏扯住她脚的手时,迅速一脚踩了上去,他边踩边道:“夫人,此地阴气太重,恐沾染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还请夫人随我回府。”
听出他的话外之意,姜馥笑开,而且没有问她来干什么,保持着下属该有的本分,又恰到好处地以不伤害她的方式帮她解决了麻烦。
她有些满意地看了他一眼,也没有问杨子来此地干什么,转身慢悠悠地离开。
杨子来此,一定是有李砚的授意,但他作为他的护卫,肯定不肯如实交代,不过她也能猜出些大概。
但与她无关,她可不关心程珏的死活,反正她的利用价值已经没有了。
黑漆漆的地牢里,微弱的烛光摇曳着,里面有无数将死的灵魂。
她的眼前,已是光亮。
身量高大的男人正站在门口,等着她。
在瞥见她的时候才装作没看见她一样,把头扭向一边。
姜馥既好笑又惊讶,看着自己脚上的血迹,大大的眼睛里充满狡黠。
她慢慢走到他的身侧,预估着他和她之间的距离,腿一软,往后栽下去。
预料之中的,跌入一个温暖又结实的怀抱。
李砚显然吓坏了,也顾不上维持表面的大体,眼睛一眨不眨地盯在她的脚上,把她拦腰抱起。
姜馥稳稳地攀上他的脖子,脑袋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在他的怀里。
李砚却不动,他抱着她缓缓地蹲下来,让她稳坐在他的腿上,伸手去看她的脚。
他小心翼翼地脱下那只沾满血迹的布靴,露出里面的白袜来。
那白袜上也映着丝丝缕缕的血迹,看样子,像是伤得不轻。
李砚正欲把那白袜也拖去,却被一只小手截住,嗔怒的声音在他的耳畔响起:“砚砚,我们回去看啊,这大庭广众之下,多不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