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的时候食堂已人满为患，俩人好不容易打到饭，找到位置坐下后，学生走了一大半。

吃饭的间隙，瑶光拿出手机瞥了一眼，都奥在十二点零五分的时候给她发了一条消息。

就俩字：人呢。

心里咯噔一下。

不知不觉加快了吃饭速度，任仲见状也不由得吃快了点，“你待会儿是有事吗？”

“没有。”她说。

吃完饭，学生可以回到宿舍午休，下午两点半还有考试。

喝了咖啡，瑶光没什么困意，现在心里又想着要不要给都奥回消息。

他这会儿应该吃完饭休息了。

握着手机的指尖发白，思忖两秒，还是放回了口袋里。

“你回宿舍休息吧，我暂时不想睡。”站在岔路口上，瑶光对任仲说。

任仲没所谓地耸耸肩，“没事，我也不打算午休，可以带你到处转转。”

她瞬间用一种疑惑的眼神看他。

他笑着解释，“我是从本部升上来的，比较熟悉。”

“哦…”瑶光戒备的神态敛下，问道：“那都奥他们也是从初中就在这儿读的吗？”

“我跟他是同班同学。”

“哦。”

两排杨树郁郁葱葱，斑驳树影在穿堂风间摇曳，午后的园林大道稀稀疏疏有人经过。

这会儿日头正盛。

任仲指了指右前方教学大楼方向，“实验楼很阴凉，要去逛逛吗？”

瑶光平视前方，“人多吗？”

“几乎没人，很安静。”

瑶光抚着被阳光照射到的小臂肌肤，“那走吧。”

一路上都很安静。任仲时不时跟瑶光搭话，她也礼貌地回。

他身上的磁场很独特，一靠近他，仿佛连呼吸频率都慢了下来。

会不由自主地，被那种如和熙春风般的柔和沉缓吸引去。

“你一直抱着胳膊，这么害怕被晒黑吗？”他用下巴点了点她的姿势。

瑶光怔愣了下，“是挺怕的。”

任仲笑了笑，“那过两天的军训该怎么办？听往届的说是在郊区的军训基地。”

差点忘了还有军训这茬，瑶光歪着头思考一秒，“两天后？”

“等测试结束后，分班当天就去了。”

瑶光耸耸肩，“那我得多备点防晒霜。”

边说着俩人已来到实验楼楼下，没坐电梯，任仲领着她穿过右边的走廊，走楼梯。

一楼空荡荡的，基本上是领导或老师的办公室，大门紧闭，长期没人。

“可以去五楼坐会儿，那儿有通往一教的空中廊道，待会儿去考试也方便点。”

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回荡在空旷的楼梯间，四周静得能听见回声。

这样静谧平和的氛围，被一阵尖锐嘻笑的女声给打破了。

他们才走到二楼，可听这声音像是从四五楼传来的。

看来不止他们想到了这个主意。

任仲朝瑶光抱歉地笑笑，瑶光抿抿唇，小声说了句没事。

一抬头，看见墙面上写着3F，同时还听到了两种清晰的声音在聊天。

在极度安静的空间里。

“我听说她是从乡下来的，东辰的空降兵呗…”

“诶我特别好奇她为什么不姓林啊？”

……

瑶光窒息了一瞬，迈出的脚硬生生停在半空中，短短一秒内她只假设了一种可能：是乌龙。

任仲见她脸色苍白，温柔的询问她怎么了，瑶光僵硬地摇摇头，再就听到了接下来的话。

女生冷不丁地减弱了音量，可因为过近的距离，还是清楚地传到了瑶光的耳朵。

击溃了她唯一的假设。

“因为她是私生女啊，她妈是三，暑假才被接回来的。”

另一个女生捂嘴惊呼。

她接着说，“而且林家本来没想认这个女儿的，后面找人偷偷去看了她，没想到这么漂亮，觉得另有用途…你懂得……”

另一个女生惊讶地啊了一声，“不会吧，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瑶光，你在发什么呆？”

任仲轻柔的声音夹杂在其中，他甚至用手推了推她，瑶光恍若未觉。

她们在讨论谁，昭然若揭了不是么。

浑身冷得发抖。

这事儿没完。

她忍不了这口气，此时那两个女生就在他们上面一层阶梯，一转弯就能看到。

正当瑶光握着扶手，猛得迈出一大步，整个身子被惯性甩偏时，她看到了都奥。

他一直在五楼休息，这会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两名女生的后面。

紧跟着的还有夏梦梦。

感觉到前后都来人了，两名女生连忙站起来，一抬头就看到了瑶光那张冷漠掺恨的脸。

双脚像千斤顶一般重。

一道懒怠又充满胁迫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什么用途，跟我好好聊聊，我特想知道。”

那俩人回过头，被眼前的一幕吓傻了。

女生扶着墙颤颤巍巍地站着，抑制住发抖的嗓音，“没、没有…”

都奥慢条斯理地往前挪了两步，跟女生的距离一下子被拉近。

他极有耐心，“没关系，你说吧，什么用途？”

女生紧紧抓住同伴的衣角，“没、没什么用途，我不知道…我、我就是听别人说的…”

都奥了然地点点头，“哦，听别人说的，我听你刚刚说的那些话，感觉你什么都知道呢？”

“没、我不知道…”

“学校什么时候有你这号百事通…”他低低嗤笑了一声，“是我孤陋寡闻了。”

自然下垂的手把玩着那只银白色的打火机，橙红的焰火在指尖流窜，速度极快。

整个世界都按下了暂停键。

俩女生朝他身后的夏梦梦递眼色，想寻求帮助，夏梦梦却淡淡敛下眼帘。

这一幕被瑶光捕捉到了。

她抬头望向他，他整个人有些疲惫，站着的姿势和说话的声音都懒懒的，此刻却压着薄薄的愠怒。

“这些话是谁编给你听的？”

女生脸色刷白，紧紧掐住好友的双手，摇头，“没有、没有谁说给我听。”

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们，像是在沉思，手上的动作并未停下。

瑶光忽然觉得，就算他不抽烟，这个打火机也买对了，很衬他的气质。

终于，都奥得出结论：“我不为难女生，就一个要求，管好自己的嘴巴，在学校见了她绕道走，能做到吗？”

女生哆嗦着点头。

“她”指的是谁，每个人都不言而明，除去瑶光神色平静，夏梦梦和任仲的表情都有些晦暗不明的感觉。

为什么那么维护她。

约莫三五秒后，都奥朝女生勾勾手指，“手机拿来。”

女生脑袋一懵，她虽恐惧他，可是交手机出去…怎么可能。

“…为什么，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我以后再也不会瞎说了，我…”

“屏幕解锁，手机拿来。”他淡淡地重复了一遍，眸子里的情绪丝毫未变。

女生扛不住都奥阴狠直白的眼神，没两秒就递了出去，拿到手机后他随意翻动了两下，淡淡地开口：“你俩过来。”

说完他转身往后走，夏梦梦给他让出空隙，往旁边站了站。

他们走远了。

逼仄狭迫的楼道里只剩三人。

都沉默不语。

任仲从刚才起就一直观察瑶光的表情，都是一个圈子里的，联想到之前听过关于她的风言风语，便猜到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可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台阶最上方的夏梦梦突然拿出手机，右手大拇指戳了几下屏幕。

旁边任仲的手机立马叮咚了一声，同样也打了几个字。

瑶光抿着唇，一言不发。

她看到任仲与夏梦梦交换了眼神，任仲略带犹豫地瞥了瑶光一眼，还是朝着夏梦梦走了。

一句话都没留下。

夏梦梦扬起嘴角，像是庆幸身边好友没被瑶光染指，俩人一起离开了楼道，朝着都奥走的方向。

只剩瑶光一人。

她用力地吸了一下鼻子，无法用确切的词汇形容此刻的心情。

很复杂。

有点难受。

原以为自己能坦然接受，对于这些流言付之一笑的，可刚刚的反应告诉她，她做不到。

她在意别人的看法评价。

可今天只是开学第一天而已，第一天而已。

双腿久久没挪动，有些酸涩，她侧了侧身子，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离考试还有半小时。

杵在原地整理了一下情绪，她将手机关好机，往连通教学楼的走廊走。

时间不赶，她慢慢踱步，没想到在拐角处又碰到了都奥。

俩人互相凝视两秒。

他说：“处理好了。”

瑶光嗯了一声，“我去考试了。”

“等等。”他拉住她即将擦肩而过的手臂，“你是不是该跟我解释解释。”

瑶光平静地望向他，“解释什么。”

“我给你发的消息你没看到？”

“看到的时候已经过了一会儿了。”

“那你怎么会跟任仲一起走？”

她想了想，发现怎么解释都特麻烦，便说，“一起走就一起走了。”

“......”

空气凝固了半秒。

都奥垂头看向她高挺小巧的鼻梁，半晌后轻笑，“行吧。”颇有种咬牙切齿的意味，“你就是这么报答你恩人的？”

瑶光轻轻扯了扯嘴角，郑重地看着他，“都奥，我问你，咱俩算朋友吗？”

“勉强算。”

“那好。”瑶光说，“晚点可能就不是了。”

说完她再次往前走，腕骨被一股更有力的手臂紧紧扯住，“你要去干什么？”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现在得考试。”

“说了再走，你他妈什么意思？”

瑶光没了耐心，深呼吸一口气后阖眼，“你跟夏梦梦是发小，没错吧？”

都奥愣了一秒，沉默了，手掌的力道逐渐放松，背对着他的瑶光轻轻嗤笑一声。

“我跟她在一个考场，那两个女生跟她认识，今天上午我看到她们在聊天。”

“……”

“她们怎么知道我的事的…”她转身看向他，“还用再多说吗？”

他已经明白她要做什么了。

他的反应也昭然若揭了。

有些话不用说得太直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