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秒后，炮击完毕。

诡树被拦腰折断，有一股黑火冲天窜起，将折断的树干上部分在数秒内燃烧殆尽，以至于这半截树干都没来得及倒到地面上。

“呼叫青木基地，炮击完毕，黑火弹已生效，半截诡树和人形污染物已消失。”

不仅仅是那个女性人类，上半段的枝叶，树干，乃至树洞都成了飞灰飘飘扬扬。

“青木基地收到，确认目标销毁后请迅速返回基地接受污染检查。”

青年飞行员擦了擦手心的汗水，虽然尽力保持冷静，但心里知道黑火弹虽然厉害，可一架飞行器也只能载运一枚。如果那是个变异的污染物，他可能在发起攻击的一瞬间就被反杀掉了。

他绕着周围的空域查看了一会，确保没有其他异常，但没有靠近诡树检查，那相当于拿命堆肥。因为无论是被黑火弹直接命中，还是从两百米的高空中坠落，那个人形生物都不可能存活下来，所以没必要去纠结死要见尸的问题。

飞行器离开了这片诡树林，慢慢地在远空变成了一个小黑点，逐渐消失在了天际。

此时，在那一棵被烧了一半的高大诡树下，林今秋灰头灰脸地从最下面的一个树洞里钻了出来。

她在诡树被拦腰截断，黑火弹爆燃的一瞬间，以常人无法比拟的速度钻进了诡树的主干中，沿着中空的树壁往下滑去。

林今秋不是很懂那一架飞行器的眼神，这么一个鲜嫩出仓的大活人都能当成柴火烧，如果不是现下情况不明，她非要给对方检查一下视力是多少度。

可惜，冷冻仓已经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历史残念，林今秋抬头看着还在不断落灰的天空，犹如盖了一层雾霾般……真是污染环境。

她擦了把脸，识别了一下方向，顺着那架飞行器离开的方向慢悠悠地走去。不是故意假装悠闲，是因为肚子有点饿快不起来。

被定级为高危的诡树林是一个大型封禁区域，这里地处荒凉，人烟罕至，每天都靠着无人机24小时不间断巡航，如果发现有异常情况，才会派遣人员过来处理。

最靠近这片危险区域的是驻守在两百多公里外的青木基地，它位于苏海市的远郊区。这里因为和许多荒芜地域接壤，又是周围比较难得的安全大型城市，所以时不时就有废土上的流浪者想要偷渡进来。

李祥在苏海市看着城市大门好多年了，这份工作是一份正经吃皇粮的公职岗位，想当初他也是挤破了头，才从一众人才之中脱颖而出，不负人类优秀毕业生的名头，成功拿下了这个看门的重要差事。

他此时正一边留意着手边的通讯器，一边给一名流浪的小姑娘做登记。

通讯器的显示屏上正实时进行新闻播报，据说早上发生的一起高危封禁区的重大污染事故已被处理，出现的污染物也被净化干净了。

“这世道真不容易，每天都活在高风险里面。”李祥看完了新闻里边一名青年驾驶员对这件事情的详细过程描述，叹气道，“要是解决得迟了，污染源就会不断扩大，从而产生更不可控的巨变。”

“要是发生诡潮，不说其他人，首先献祭的一定是看门的。”

“是呢，这世道太危险了，你可真不容易。”坐在对面的小姑娘点点头，诚心地附和道。

李祥抬起眼皮看了对方一眼，虽然灰头土脸的，但是能看出样貌不错，也很年轻，正值青春的时候。

可惜，如果是城市里出生的女孩子，哪怕是地位低下的人类，也可以考试入学，在取得成绩毕业后找一份能糊口的工作。

他例行公事地问道：“姓名？”

“林今秋。”

“年龄？”

“……应该是20吧。”

“这有什么应该的，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那是20！”林今秋厚颜无耻地把冷冻时间给减去了。

李祥在一个临时身份牌上写下了基本信息，通过牌子上的芯片扫码将其录入到城市智控系统之中，做完这些简单的登记后，他神情严肃地问道：“从哪里来的，来苏海市做什么？”

林今秋老老实实地回答：“从林子里出来的。”

说完后，她还伸出手笃定地指了指来时方向。

至于来这的原因，总不能说是跟着那架飞行器过来的，林今秋想了想，说道：“过来看看哪里可以找到工作。”

身为一名失业人民，此时她口袋空空，肚子扁扁。

李祥顺着女人白皙的指尖往南方看去，嘴里嘟哝道：“那个方向有流浪者聚集的林子么……算了，你们这些流浪者也记不住上边给出的划分区域，就记录你从南荒区过来吧。”

林今秋不置可否，轻轻点了点头。

李祥把弄好的身份牌递给这名流□□人，用仿佛背诵过无数遍的语气流利地说道：“这是临时用的牌子，只能让你在苏海市的郊区呆七天，七天内如果能找到一份正式工作，就可以去申请延长临时牌的时间。”

“如果能稳定工作五年并且有三名城里人提供担保，就有机会参加城市居民的评选，选上后便能正式定居在这个安全的城区内了，不用继续在荒郊野外过着饥寒交迫、朝不保夕的恐怖生活。”

林今秋对生活在野外倒是没有很恐惧，但是既然有得选，那肯定选择网络通畅，外卖能到的地方居住。

李祥看着眼前这张年轻又充满朝气的脸，像是觉得在这废土时代中能保持一双莹亮的眼睛很是难得，不免多说了几句：“你很幸运，如果不是因为近期诡物出现频繁，污染源不断扩散，苏海市是不会接纳这么多流浪者来充当免费劳动力的，但这也是你的一个机会。”

他犹豫了一下，又轻轻压低了声音道：“我建议你不要害怕，最先到靠近城墙的那几个官方办事处碰碰运气，在那里能接到的工作会更加安全一些。”

“最后，祝你好运，流浪的人类。”

这是来自同种族的小小祝福。

林今秋点点头，微笑道：“冒犯一下啊，能否请问你的名字是？”

李祥有些讶异，他遇见过很多道谢的人，言辞恳切的有，感激涕零的也有……当然不道谢甚至辱骂的更多，总不能奢望流浪者都有文化，所以只能让他们接受驱逐出城的再教育了。

但不管怎么说，还是第一次有道过谢的流浪者主动询问他的名字。

“我叫李祥。”

“谢谢你，李祥。”

林今秋拿着白底黑字的身份牌往里走去，顺便把看门人的脸和名字记了下来，这是道谢的诚意，以后要是遇上了她可以帮到忙的地方，也不至于眼瞎错过。

肚子发出小小的咕噜声，林今秋忍不住按了按小腹，她多久没吃东西了……五百年？不对，是从冷冻仓停止工作后开始，加上解冻时候的身体消耗，此时也快到极限了。

俗话说得好，民以食为天，肚饱才有精神气，林今秋准备在去面试工作之前，先到城门的另外一边混口吃的，她来的时候看见这里有免费施粥，好像是靠办理好的临时身份牌就能领取一份。

在前往施粥点的路上，林今秋路过了一条阴暗的小巷，她原本目不斜视，耳边却突然听见了几声粗重的男音喘息。

林今秋略微好奇地看了一下巷子里，凭借极佳的视力，她看见在黑暗之中有一男一女正行周公之礼。

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不过人家特意选了个没光的地方。

林今秋没有扰人好事的意思，她准备当做没看见溜掉，却耳尖地听见了黑暗之中传来女人呜咽挣扎的声音，像是被堵住了嘴？！

林今秋转过身步入小巷内，迅速来到了那名男人的面前，对方刚震惊地抬起脑袋，一双眼睛通红残忍。

下一秒，这脑袋就承受了一个力度强劲的飞踢。

一米九高的壮汉，竟是被踢得整个身体倒飞进了巷子的更深处，砸在了一面郊区特有的石灰墙上，发出了骨折的声音。

林今秋没有理会在哀嚎的男人，她弯下腰去，扶起躺在地上的女人，并帮忙将她嘴里的男士袜子给拔了出来。

“你有没有伤到……”林今秋刚要询问情况，结果话还未说完，就听见这名女性眼含惊恐地看着她，而后伸长脖子发出了一声尖叫。

“救命！救命啊！！”女子边叫边跑，一边用破碎的裙子遮挡着胸口和下边，一边用眼神狠狠地回头瞪视林今秋。

林今秋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不过受害者精神紧绷，跑去呼救也是正常的反应，在对方眼里，她总不会比那些城卫更有安全感。

她看了看那名已经痛得昏死过去的男人，心想这里应该没有自己什么事情了，她拍了拍手就要离开，却立即被一群城卫给包围了。

那名受害的女人正披着一件男士外套，瑟缩在一名高大城卫的怀里，愤恨地指着林今秋道：“就是这流□□和她的同伙试图绑架敲诈我，还、还侵犯了我，甚至为了欺骗我上演了一出救命的戏码，他们以为我是蠢材吗……”

“杨轻，我好怕，我真的好怕啊！”

女人肩膀颤抖，几乎崩溃地掩面哭泣，那名高大的城卫心疼地搂着她安慰道：“没事的，都过去了，晓晓不用害怕，有我在呢，不怕啊不怕。”

说完后，他温柔地拍了拍女子娇弱的背部，而后抬眼看向巷子里边的一男一女，眼神冰冷至极，如同看着一坨屎物。

“果然还是不该让这么多垃圾进城的。”他冷冷地说道。

与此同时，城卫们纷纷举起了手里的电棍。

林今秋的头上仿佛缓缓冒出了一个问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