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永安侯归来
永安侯一回府便进了书房,并召见了萧翎。
萧翎端坐在太师椅上,手里把玩着一个精致的玉青花釉的云纹茶杯,袖口绣着暗金的云纹,透着修长如玉的手指,带着几分禁欲的美意。
永安侯皱眉,目光凌厉“你干的?”
“王家那个废物摸了他的手。”萧翎双手一撑,语气不屑,身子沉沉向后靠去,精致的茶杯在手中玩转,漫不经心道:“老三的性子您又不是不知道!”
永安侯嗤笑一声,直接反问,“你要是没点头,老三说话有用?”说着永安侯给自己倒上一杯茶降降火气,青翠的茶水沿着精致的白玉壶口缓缓流出,莹莹白雾慢慢升起,茶香四溢。
“你也不担心你老子我饿死在北境?”提及这个他就来气!
王家虽然沉寂了百年,可却不是什么人都能蹲在他头上拉屎的,这不王家直接出手截了北境的粮草军饷,还美名其余支援陛下南进,怎么早不去支援?一想到北境粮草被那些个老匹夫送往南边永安侯就止不住的心疼,那可是整整十万石粮食啊,陛下那里可不缺这东西,江南富庶,陛下是越打越有,北境可不是。
“送往北境的粮食那次没经我的手?你那粮草有多少我还是知道的。”萧翎眼里充满了戏谑,缓缓坐直身子,看着一脸心疼的永安侯难得好心情地安慰道:“您都回邺城了,相信皇上很快也会班师回朝的,那些粮草还是您的!”
永安侯脸上苦意微微收敛,语气一顿有些担心道,“皇上回朝,六镇势力如今蠢蠢欲动……”
萧翎没有接话,而是谈及另一件事:“陈国势弱,估计很快就会派人来商谈求和一事。”
“你是如何想的?”
萧翎抬手扔下茶杯,精致名贵的茶杯在黑色的镂空雕合欢花的金丝楠木桌上颤颤巍巍晃了好几个圈才堪堪停下,“皇上年轻气盛,好大喜功,最是风流多情,听闻陈国皇后婀娜多姿,倾国倾城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有天下第一美人的称号。”
……
萧翎从书房离开后永安侯在书房久久不能宁静,手里握着一块莲花玉佩摩挲了很久。
永安侯一到老夫人处便看到老夫人怀里抱着的奶娃娃,愣了几息,才上前伸手拉开襁褓打量几眼,“这瞧着倒有几分像翎郎!”
这话说的很是中肯,毕竟现在这孩子也瞧不出什么来,也就永安侯见过幼时的萧翎,不然这几分想像也是瞧不出来的。
老夫人看着永安侯垂首慢慢红了眼眶,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沙哑着声音说道,“自是像的,毕竟这是翎郎的亲骨肉!”说着老夫人缓缓起身,将孩子交给身侧的嬷嬷,转身对永安侯行了个大礼。
“你……这是为何?”永安候一双剑眉缓缓起,握着的茶杯的手缓缓收紧。
“我先在这里向侯爷赔个不是,前几日是我魔怔了,总觉得愧对栀娘母子便想着给这孩子最好的,倒不想给侯爷惹了麻烦,险些酿成大祸,那王氏……罢了……罢了……管家权我会还回去的,嫡子一事亦不会再提,希望还能来得及。”老夫人依旧跪在地上没有起身,语气诚恳,事事都以永安侯府为先,甚至甘愿委屈自己,看的永安侯心中也是淡淡的酸涩。
老夫人几句话就消了永安侯心中的隔阂甚至还生了几分愧疚来,不可为不深谙人心。
一旁嬷嬷怀里抱着的萧允硕睁开眼等了半响也没听到永安侯让老夫人起身的声音,无奈发出小猫一样哼唧的声音,老夫人年纪大了,长时间行礼身子根本承受不住。
细细弱弱地不仔细听都听不见。永安侯闻言转头看到襁褓里那个瘦弱的孩子不知何时醒了过来,可能是没看到熟悉的人,正在挥着小手乱抓,哼哼唧唧声音极为细弱。
永安侯收回目光叹了口气,起身上前扶起老夫人,道:“不是你的错,起来吧!”
说着永安侯目光再次看向一旁的襁褓,目光慢慢沉下去,带着微不可见的担忧“这孩子声音怎么这么小?”看着襁褓里几乎瘦弱的孩子,永安侯心里不知不觉涌起对王氏的厌恶,若不是因为王氏这个孩子会有一个极为健康的身体,甚至还会有一个比之现在更加光明璀璨的未来。
老夫人伸手抱过孩子,搂在自己怀里,哭诉道:“阿硕早产体弱,这已经比刚出生时张开了不少!”老夫人抱着萧允硕慢慢诉说这一月的不容易。
萧允硕看着永安侯越来越黑的脸,在心里默默给王氏点了根蜡烛,说了声抱歉。他之所着还有些营养不良除了早产,还有就是他的心理暗示最近有些没大有用,人奶他真心有些承受不住了……这口黑锅王氏背的着实是冤了些。
老夫人叹了口气继续说道,“阿硕原也不会与王氏之子争什么,我就想着有嫡子之名日后阿硕出去说着好听些,毕竟阿硕又没有强势的外家半帮衬,栀娘更是只有我一人帮衬,若我走了他们母子还不知被人磋磨成什么样子!”
看着谢氏在自己面前哭诉,老侯爷心里也不好受,他们夫妻相互扶持多年,对老妻他是愧疚的也是信任的。
半响,老侯爷伸手从老夫人怀中抱过孩子,“待他长三岁后便送去前院由我亲自教养吧!”
老夫人没有拒绝,只是伸手点了点萧允硕的脸蛋,逗着孩子,“阿硕,祖父亲自教你开不开心啊……”
这才是她真正想要的。
让阿硕处于弱者的位置,以弱示人,换取王家的补偿以及侯爷的怜惜。只要阿硕能去前院被侯爷亲自教养,那永安侯府还不是阿硕手中之物?
只要阿硕争气!
萧允硕看着凑到自己面前的这张大脸。哦,这就是传说中的永安侯啊,想着自己现在的局势,还是努力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
老侯爷征战沙场多年,身上杀戮甚重,一般的孩子看到他不哭就已经不错了,可是现在这个孩子在他怀里笑了,笑的单纯又真实。
不是那些假情假意的假笑更不是被父母逼着在他面前争宠强撑着的笑,是真的笑。
老侯爷抱着孩子的身子一下子僵硬起来,刚才他看着这孩子鬼使神差地抱了起来,可他这个舞刀弄枪的大老粗那里抱过孩子这种柔弱的生物。
老侯爷一下子便犯了难,为难地看向一旁的老夫人。
老夫人在一旁对老侯爷的求救视而不见,拿起茶杯轻轻吹了口气,慢慢品茶好不自在。
嗯,今年雅安露芽不错,不愧是宫中御茶,等下再吩咐下人多去采买一些。
萧允硕也没想到真有人抱孩子不晃不哄不说话,就这么直愣愣地抱着,本人像根木头,抱着孩子像是抱炸弹,关键是爷爷您这样,孙子我没有发挥的余地啊。
大眼瞪小眼瞪了半天,最后还是萧允硕率先败下阵来,打了个哈欠便睡了过去。
看着萧允硕慢慢闭眼,永安侯也暗自松了口气,刚刚被这孩子看的实在是心底发毛,便这孩子像是看什么有趣的东西盯着他看了许久。
永安侯撑着胳膊平移式转身,对门外的下人吩咐道:“阿奴睡了,你们把他抱下去吧,动作轻点别把他吵醒了!”
等下人将孩子抱出去,永安候一转身便对上老夫人似笑非笑的笑容,“人家叫阿硕,萧允硕,你儿子起的名字!”
永安侯瞪着眼胡子一吹道:“我叫他阿奴怎么了,那就是阿奴!”
老夫人笑了笑没再和老永安侯争辩。
叫阿奴也好,亲近些!
永安侯表达喜爱的方式相当简单粗暴直白了当,那就是送东西。老夫人尚且顾忌府内众人的目光,都是私底下给,可是永安侯就不顾忌这些了。
数十个硕大的箱笼一字摆开,永安侯直接抱着萧允硕在那些箱笼面前选。那些箱笼都是永安侯从北境带回来的,能入老侯爷眼的那个能是俗物,更何况还是被老侯爷千里迢迢带回邺城的。
可是现在却全在那里任他选,萧允硕眼睛一亮,那可都是好东西啊!
箱笼没有打开,运回来是什么样子现在就是什么样子。萧允硕抬眸看向下面的暗红色箱笼,他看中第一个了,按照正常人的心理,一般越贵重的摆放越靠前!
萧允硕细弱白嫩的爪子指向第一个箱笼。
嗯?
再使劲,嗯??
萧允硕两眼无神望天,为什么要我指还用襁褓困住我的手?
永安侯昨晚特意找来几个专门伺候小郎君的下人学怎么抱孩子,要知道之前就是萧翎几个小时候永安候都没伸手抱过,这也算是破天荒地头一回了。
现在抱着小孙子感受小孙子在自己怀里乱蹬,力气不大谈不上有力,却偏偏让他心头软的不行。
他刚从西北边疆后来,手里正有一批好东西,什么和田玉雕刻而成的玉饰,精致华美的冠子……多的是!
“哦,哦,哦,我们阿奴是看中这箱了是不是,好,阿爷送给阿奴!”
“还喜欢这箱啊,也送给咱们阿奴,当爷爷的见面礼还不好啊?”
萧允硕已经佛了,根本就不需要他做什么,老爷子一个人完全可以把戏唱全了,他就是多余的!
最后在许言栀派人来接萧允硕的时候老爷子还不想撒手。从前在萧翎他们小时候他一直在边疆,根本没有时间和几个儿子培养感情。等老了,下面几个孙子看见他就害怕,无趣地紧。
好不容易碰着个不怕他的孩子,他终于体会到老友们养孙子的快乐了。最后萧允硕还是被赶来的章嬷嬷抱走了,走的时候永安侯还在襁褓里塞了两张地契。
一张城郊温泉庄子的地契,一张城南田庄的地契。温泉庄子虽说略微偏远却也是难得的好地方,毕竟新皇登基也不过三年时间,邺城周边的好庄子都被皇家拿来赏赐功臣了,现在还真没有几个温泉庄子会流传出来。
另一个田庄也在城郊,可以说一出城就到了,十分方便。不过它出彩的地方不在这里,而是永安候命人在庄子里养了上百匹汗血宝马,连带这个庄子都送给他了。
老夫人看着往碧落斋送去的东西一阵头疼,眉头轻轻皱起,“这些都是些女娇娥用的东西你送给阿硕做什么!”
永安侯摆摆手,“都是阿奴自己选的,再说这些东西就算阿奴现在用不上,以后拿来送人也是好的!”说着永安侯想到自己从西域带回来的那些汗血宝马,伸手捋了捋胡子笑道:“放心,放心,不会亏待了他去的!”
那些马匹现在都算不得大,待阿奴长大之后,便正好是时候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回来之时怎么就想着带回一群马驹,现在看来确实是上天冥冥注定。
王夫人现在虽说没了管家权可在府里也不是一个睁眼瞎,毕竟多年的经营让她不至于连个消息都打探不到,更别说永安侯送东西不说大张旗鼓却也没瞒着众人。
不过却没人知道那些箱笼里都有什么,毕竟那些东西从进府到现在都没被人打开过。以老侯爷现在的眼光这些东西也不会次到那里去。
“老人疼爱幼孙也是应该的!”王夫人摸了摸略微显怀的肚子,坐在凳子上呆呆地说道,不知是安慰自己还是安慰那些关心她的仆人。
“什么呀!”绿韵在一旁跺脚,很是为王夫人叫屈,“今个一大早老夫人就传话免了各院的请安,随后就让人抱着碧落斋那个孩子过去,这不是偏心是什么?”
“更何况侯爷是直接命人将带回来的所有箱笼一字摆开任由碧落斋挑选,大半的的箱笼都被碧落斋带走了!就算咱们小郎君还没出世,可是奴才瞧着二房和三房的小郎君也没收到东西呢,日后府里那里还有咱们小郎君的位置啊”
“糊涂东西!”王嬷嬷匆匆推开门脸色难看直接呵止绿韵接下来要说的话。现在夫人怀有身孕,本就一波多折孕像不稳,现在正是受不得刺激的时候。
只可惜绿韵该说的已经说完了,见状,王嬷嬷暗沉着脸瞪了一眼绿韵,绿韵立马垂首,知道自己犯错躬身退出门外准备领罚,方才她也是着实被碧落斋那边气狠了才一时口不择言。
见绿韵退了出去,王嬷嬷在上前几步,宽慰王夫人道:“夫人,现在还没绿韵那个小蹄子说的那么糟糕,要知道不想看到碧落斋那边受宠的除了咱们还有二房和三房呢,咱们现在要紧的是养好胎,生下一个健壮聪慧的小郎君,剩下的自有那些人来替咱们动手。”
说着王嬷嬷扶着王夫人向里屋的床榻上走去,“再说,夫人不是还有太傅呢嘛,太傅是不会允许您在这里受苦的,一切都有太傅在呢!”
王夫人没有说话,一直到王嬷嬷服侍她躺下退了出去才慢慢睁开眼,摸着肚子感受肚子里微弱的小生命,讷讷道:“孩子,母亲该怎么做才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