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请安
时光荏苒,转眼间八年过去了。
寅时未过,天色暗沉,萧允硕静身站在正院门外,身穿一袭鸦青色的团花暗纹锦缎袍子,腰间配着四合如意腰带,上面缀着一块莲花浮雕的碧玺配饰和天青色的竹纹香囊,外披一件百竹图的白狐皮披风。
一旁站着两个身高将近八尺,身穿玄服的护卫,身后还站着一个身材健硕的少年垂着脑袋手里握着一个紫金的暖手炉。
“主子,小的实在是用不上这手炉,要不您还是受受累自个儿拿着?”朗铭低头皱眉极为为难地看着在他手里显得极为精致小巧的手炉。
练武之人本就身强体壮不怕冷,更别说自家郎君是带着他们在练武场耍了一通才来正院请安的,现在身上不冒热气就是好的了,现在郎君竟然把暖手炉塞给了他。
这,这都是些小女郎用的东西。
在场具为习武之人,即使朗铭声音再低也逃不过几人的耳朵,一个左脸带着伤疤的男子打趣道:“哎,我说朗铭这就是你的不是了,老夫人和许夫人送来前院的补品那个最后不是进了你的嘴,主子本就是在拿你当女娇娥来养,怎的现在轮到暖手炉便不愿意了,可是因为不甜?”
这一笑脸上那条从眼尾到耳后的伤疤愈发狰狞。朗铭顿时有些气急,“老鬼!明明那都是主子吃不下的,倒了又担心浪费了老夫人和许夫人的一番苦心,我……我是在为主子分忧!”
萧允硕抬手接过手炉,抿唇一笑并没有阻止他们小声说笑。毕竟门外除了他们四人便再无人了所以也不担心什么。
眼带桃花的俊美少年身姿纤细修长,如竹如松,纤尘不染,眼尾微微上挑的桃花眼里满是清冷,一直没有说话的景安眼里闪过一抹惊艳,即使他看着小郎君一点一点长大也仍旧会被惊艳到。
萧允泽一出院门便看到院外竹林边静静站里的俊美少年,一身长袍清冷无双,即使年级尚小但是日后的风采已能从中窥得一二。
萧允泽脚步微微一顿,随即恢复如常,面带笑意上前问道: “天寒地冻的,三兄本就身子孱弱怎么站在院外不进去?万一着了寒气该如何是好!”
萧允硕微微侧身避过萧允泽的礼,即使他为长兄也不能这么堂而皇之地受嫡子的礼,一手握着手炉一手捂嘴轻咳几声,慢悠悠说道:“多谢四弟关心,只是母亲尚未起身我在这里等上片刻而已,无妨的!”
几声激烈的咳嗽让原本苍白的脸色染上几分绯色,瞧着倒是比原来更健康了些。
萧允泽一愣,目光落在萧允硕手中的紫金手炉上,“兄长还是如此守礼,难怪祖父总是夸赞三兄文采出重。”
萧允硕有些无语,守礼跟文采出重有什么联系吗?这还能给他扯上因果联系,啧……比他还能扯。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一抬眼便看到已经快步走出门外的大夫人王氏。
王氏一袭深紫色衣裙,外穿金丝绣如意褙子,身后匆匆跟着的王嬷嬷手里拿着狐狸毛的织金披风,急忙上前为王氏披上。
“天寒夫人可是要小心着些!”话音刚落,抬头看到不远处站立的萧允硕,通身气派丝毫不弱于出身嫡子的四郎君。
王氏也是一愣,接着不知是想起了什么脸上浮现出一瞬的慌乱和尴尬,不过很快就被她掩饰住了。萧允硕丝毫不慌,从他命人进去禀报到现在已有半个时辰,说是还未起身但是半个时辰过去了还没喊他进去,结果显而易见。
“见过母亲,母亲安好!”萧允硕上前一步缓缓躬身行礼身后紧紧跟着的朗铭更是煞有其事地在一旁伸手扶着他家病弱小郎君。
“起吧!”王夫人清了清嗓子神色有些难看,“下次不用来的这般早,毕竟你身子不甚大好。”
“多谢母亲关心!”萧允硕在朗铭的帮助下缓缓俯身行礼。
“行了,你我母子不用如此!”即使是王氏也不得不承认萧允硕礼节周全,有时看到如此出色的萧允硕她都不止一次地在心里庆幸当初误打误撞让许言栀早产。
不然有一个身子康健,事事出色优秀,礼数周全的庶子在前面挡着那她的泽儿该如何是好?
早年间永安侯府还是每天请安极重规矩,只是后来王夫人多次趁着请安试探萧允硕老夫人才改成每月初一十五请安的。
不过每次萧允硕在王夫人这里受了什么委屈,老夫人事后都会一点不拉地向王夫人讨回来。萧允硕一直不想和正院有过多的交涉,所以礼数素来周全从不让王夫人挑理,但是架不住王夫人自己钻牛角尖。
他这还以病弱示人呢,王夫人就隐隐多次针对他,想到小时候被王夫人喊来立规矩萧允硕就头大。
说实话,他已经尽力劝阻老夫人与他娘了,这几年并没有太过分的举动,最起码那些个暗地里的龌龊手段是没有再用的,不过瞧着似乎没有什么大用!
正辉堂,老夫人老早就坐在那里,几人到时府上其他人均还未到,老夫人在看到萧允硕一身风雪进屋后便急忙命锦年去帮忙褪下披风,并且又命人去加了盆炭火放在萧允硕身边。
“今年风雪极大,你们三人前来怎么也不知道打伞?三郎身子弱四郎年前才刚得了一场风寒,王氏你怎可如此疏忽!”老夫人眼尾一扫张嘴便是对王氏的问责。
听着老夫人的问责,萧允硕苦笑,责问王氏这都已经成了老夫人的常态了。
老夫人说着便命人去端姜汤,命人赶紧搬来凳子让兄弟二人坐下,老夫人摸着萧允硕的手感觉冷冰冰的极为心疼,拉着萧允硕在其一旁坐下。
只要有萧允硕在最靠近老夫人的那个位子就一定是他的。
老夫人没有发话命王氏坐下萧允泽也是不肯落座的,见状忍不住为王氏辩解道:“今早出门时还未下雪,走至半路才下那时便命人回去备伞,只是觉得误了请安时辰不好方才冒雪前进。”
老夫人如何听不出萧允泽在为王氏辩解,语气不禁有些不悦,“请安那里有小郎君的身子重要!这都是萧氏永安侯府的未来万万不得有丝毫的马虎!”
萧允硕见老夫人似乎真的动怒,便主动开口道:“祖母当真以为府上的两位小郎君是纸糊的不成,竟受不得一丝风雪,若真这样之怕祖父都无颜面对列祖列宗,直接拿着棒子打死我们这几个不孝子孙了!”
几句话便逗得老夫人喜笑颜开,笑着伸手在萧允硕手上重重地打了两下,“什么死不死的,你祖父舍得这么好的小郎君?”
训完萧允硕才看向下面还站着的王氏母子,笑意不变,语气平缓,“行了,行了,两个小郎君都在为你说话我还敢为难你?快坐吧,再不坐两个小郎君怕是要对我老婆子有意见了!”
萧允泽立马躬身行礼,“孙儿不敢!”
老夫人连连摆手,“坐吧,坐吧!”转头便拿过一旁锦年端来的姜汤塞到萧允硕手中不停催促,“赶紧喝了去去寒,可千万别生了病。”
锦年端着剩下的两碗拿给王氏母子,王氏摸了摸肚子没有犹豫伸手接过姜汤,萧允泽见王氏接了也便接了下来,低头抿了口,一股浓浓的辛辣在嘴里散开,萧允泽微微皱眉,姜汤里面没有放糖,只喝了一口萧允泽便将其放了下来。
当初母亲怀他的时候几次被许氏气的动胎气,吃了不少药好不容易将他护到足月生产,即使是这样他的身子也比一般人要差些,每到换季时必要病上一场。
这汤药他也是自幼喝到大的,因为苦所以养成了他嗜糖的毛病。而同是自小吃药的萧允硕则不同,口味极淡,就连糕点都命人不加糖。
萧允硕看着老夫人亲手举到面前的姜汤眼里闪过一丝为难,那手是他故意漏在外面让其冷冰冰的,其实他真的一点都不冷他热的很,而且他极为不喜姜汤的味道。
实在是拗不过老夫人,萧允硕无奈接过猛地灌下去半碗,老夫人看着碗里剩下的半碗忍不住哄道,“快喝,都喝了,一点都不准剩,这姜汤对你有好处,喝了它祖母便将你上次在祖母这里看上的孤本给你如何,快喝,喝了你自己去挑!”
老夫人这里有不少前朝皇庭流落出来的孤本,萧允硕眼馋许久。
听着老夫人哄孩子的话语,萧允硕脸色涨红,“祖母别说了,孙儿喝,喝还不成么。”这哄孩子的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他不要面子的吗?
下面萧允泽目光落在自己只喝了一口早早放下的姜汤上,眸光暗沉可怕。一旁的王氏叹了口气伸手握住萧允泽的手,宽大的袖子遮挡倒也没人注意到。
这姜汤她刚喝了一口便知道不合泽儿口味。萧允泽眸光一闪抬首冲王氏宽慰地笑了笑,反手握住王氏的手示意他无事。姜汤他不喜欢那母亲又怎么会喜欢呢?
在一旁侍奉的锦年瞧着王氏母子交叠在一起的衣袖和几乎没有动的两碗姜汤眸光一闪,恭敬上前将之置于一旁的姜汤撤了下去,又命人端来两盏热茶。
这些动作自然是被老夫人注意到了“这良药苦口,喝些姜汤总归是没错的,四郎日后万不可像今日这般挑嘴,你三兄自幼便是个挑嘴的,每次用膳都要他人盯着才好!”
萧允硕抬手摸了摸鼻尖,低头默念:资本使人腐败,罪过罪过!
喝了姜汤不过片刻几房便都浩浩荡荡过来了,这几年永安侯府添了不少人,几人一同向老夫人请安,老夫人乐呵呵地喊起。
待众人问完安,王氏才款款起身,“母亲,过了生辰四郎也到了挪院去前院学习的年级了,男女七岁不同席,四郎再在后院待下去于理不合,所以今日儿媳便来问问四郎何时挪院。”
一旁的李氏搭腔道:“这一转眼啊咱们四郎也大了,都要挪去前院了,二郎到时可一定要担起兄长的职责照顾好四郎啊!”最后还不忘扭头向一旁站着的萧允澜交代要好好照顾萧允泽。
众人顺着李氏看向萧允澜,萧允澜白皙的面庞忍不住有几分羞红,但还是强装着镇定开口应了下来。
“四弟放心到了前院有事只管和二兄讲!”
老夫人笑意不减,看向萧允澜的目光里写满了满意二字,“好好好,兄友弟恭才好。前两日我就问过侯爷了,府上的郎君都是年满七岁就挪去前院,四郎自然也是如此,侯爷将前院南边靠近小花园的院子指给四郎,那院子多年没有住人有些破败侯爷已经命人去修缮了,此事王氏你多上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