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听完了下班。”李岩的嗓声沉稳,妥妥的知道她偷听,
伍彩云也不否认,扬起下巴“嗯“了一声音,一副就偷听了的傲娇样。
李岩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利索地锁好小门,三步并做两步,关上营业室大门,随手关灯后率先出门,黑暗中,他嘴角弯出一个弧度:“跟着我走。”
仓库的灯全熄了,伸手不见五指,伍彩云乖巧地跟着他回宿舍。
加班到凌晨的疲劳,洗完澡,发来不及擦干头发,倒到床上就睡。
早上起得有些晚,余小红宿舍门前,烧好了开水。伍彩去灌满热水瓶赶忙去食堂,一个馒头半个咸鸭蛋,不到八点,地面已经升腾出热气,金色的阳光铺满晒谷场,一号仓库大门大开。
探头瞧了一眼,李岩一个人蹲在仓库里吃馒头,昨天晚上不是说要开会吗,快八点了一个人也没有,食堂也没见保管们。伍彩云左右看了一下,颦住眉头踏进仓库,悄声问:“怎么没人来开会?”
“要闹罢工吧。”
李岩吃饭速度快,咬肌一鼓一动,下颚线条利落,眼神专注坚毅。
从侧面看,脸的轮廓更加分明,要是他生在现代,说不定还能被拍热血军人题材的导演看中呢。
学着他的姿势蹲在地上试了试,根本做不到脚底着地,后脚跟着地,身体失去重心直往后晃。踮起后脚跟,保不了一会腿会麻。
李岩觉得她越来越有趣,放下饭盒,扛出一麻袋谷子,放下麻袋说:“一会记上,二号仓库出的。”
话间刚落,孙站长走了进来,对着伍彩云皮笑肉不笑地吩咐:“小伍,今天你去门市部那边帮忙。”
结合保管们没来仓库的事,伍彩云猜想,他要架空李岩。光杆司令能干啥,再能干,没人跟着干,最后还是闹笑话。
愣头青磨平了,自然听话懂事。
李岩做事风格倒是让人欣赏,她稳稳地坐在麻袋上,天真地问:“站长,今天晚上省里还要调粮,我走不开。门市部有四个人现在农忙时节,买油买面的人也少,您是不是搞错了?”
“我是领导还是你是领导?”临时工都敢有反对意见,孙站长一脸不悦,来了一个愣头青够让人头疼的,又加上一个不省心的。
“您是领导,但也不能尽偏向自家人吧。”伍彩云皱起秀气的眉头,嘴里小声嘟囔。
刘霞不忙的时候,要么打毛衣,要么晃荡的不见人影,仗着男人权势看不起其他临时工,成天说事非,排挤人,能出一口气也是好的。
“你……”孙站长一时气结,使出拿手锏,阴森森地说:“外面一堆人想进来做临时工,你可想好了。昨天查账是你运气好,往后不见得一直好运气。”
□□裸的威胁,伍彩云咬了一下嘴唇,玫瑰色的唇划过一丝蜜粉。
“孙站长,忘记告诉你一件事,局里有人下来检查工作。”李岩脸黑如漆,声音冷得吓人。
“乱弹琴!怎么不早说?现在几点了?快快,赶紧找人来做事。”孙站长眼眶瞪到最大,急得不得了,出门前还扭头对着伍彩云说:“小伍,今天不去门市部,哪怕加班也要把工作做好。”
平时,需要局批示的事,最快也要一个星期,这小子一天搞定,也不知道用了谁的关系。不管用了谁的关系,都不是好事,职工们全听他的,站长喝稀饭?
本想着卡他一下,让他老实些,哪想到他还留着后招。
趁着孙站长出门喊人的光景,李岩拿起饭盒,走向营业室,丢下一句话:“以后,不用为了我,搭上自己。”
什么鬼话,谁为了他?伍彩云被他气得,胸脯一抽一抽的,囫囵吃完早饭,洗完饭盒回到仓库,保管们全都在了。
李岩沉声说:“二号仓库装谷,搬到一号仓库打槽。”
上面局长要来检查工作,保管们哪敢找事,麻溜地进二号仓,解开一个谷堆。一人撑往麻袋一人扬起木仓蓬装谷,另一个拖过装满稻谷的麻袋,双边一卷,拿起铁锥子穿针走线封。
过完称报上数字,伍彩云记录。二号仓库也是一百万斤大仓,按照原先的圈粮法,百万斤粮仓最多储存八十万斤。
李岩半蹲着,双手抓住麻袋,甩到肩头扛进一号仓库。短袖蓝条白底海魂裳,袖口处大臂的二头肌圆鼓鼓的。
扛完一包,转身回二号仓,换成背两袋粮,左右肩一边一袋,一米七八的个子本来在人群里已经很注目,力气最大的男搬运都背不了两袋。
保管们你看我,我看你,一脸不可置信。
“李工,要不等下午搬运来了,让他们搬。”小陈抓着后脑勺,谷芒尖扎进脖子处,又痒又刺。李岩拿起一块毛巾,随意地在脖子处擦了一下,扬眉道:“搬运有搬运的活。”说完,闷声不吭地扛包,保管们砸舌,五万斤粮食打包加搬运,心里不免怪李岩多事。
技术员带头干,保管不得不干,一个个苦着脸扛粮袋。
一号仓库,粮包围成中间空的四方型,好似空心战壕,粮槽堆好后,李岩用手四处推压,松动的地方,拖出麻袋重新做槽,最后再检查一遍,他才直起身,星目看向满头大汗的众人。
“辛苦了,今天到此。”保管们一个个灰头灰面,露出欣喜。还没高兴一半,他接着说:“除了八号仓库,其他仓库调完粮全部打上槽,还需要大伙辛苦一下。”
顿时,保管们又哭丧起脸。
回到营业室,刘霞意外地坐在桌前,难道是怼孙站长的话起到作用了?伍彩云边想边端起洗脸架上的脸盆,走到水池边。
李岩正在用毛巾搓洗头脸,脖子后面和两侧被谷芒尖,划出一道道的细口子,有些还有丝丝血迹渗出。“你先接。”他侧身让过一道,伍彩云指了指他的脖子处,弱弱的说:“你好像受伤了……”
“不碍事。”他竟然咧开嘴角,露出牙齿,毛巾随意搭在肩头,闪身进了营业室。想想就蛰的慌,她在一边记账,沾上飞舞的芒尖,手背瞬间痒痒的。伍彩云转动水龙头,浸湿毛巾绞干,细细地擦脸和脖子,双手在脸里洗了三遍。
刘霞端坐在营业室,以为两人会给她打招呼,说到底,大家还是同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她张张嘴,做出一副关心的神情。
谁知,那两人竟然就像没看见,一个黑着脸拿饭盒,另一个脸盆放得“咣咣”响。
去食堂也不说一声,刘霞气得嗓子直冒烟,盯着伍彩云的背影,眼里差点喷出小火球。
下午,搬运工来了,汪全兰在其中,伍彩云感激地朝李岩笑得欢快,眼底有一丝儿信赖,大庭广众之下,李岩不敢再多瞧她那张瓷白发光的脸,偏过脸道:“以后有事直接说。”
偏偏伍彩云歪起头,微微鼓起嘴唇:“转个弯,莫非你听不懂,难道是因为肌肉太发达?”
明着说肌肉发达,头脑简单。李岩突然勾唇笑了一下:“脑子和肌肉没关系。”她小时候胆子要是像现在,也不至于结仇嘛。
“你俩聊什么呢。”刘霞斜眼问。
伍彩云背过身,悄悄地朝李岩眨眼,李岩意会。瞬间变了一个人,混身散发冷肃,一声不发地帮着装谷。伍彩云闷声不吭坐到仓库的小桌前,低头记账。
昨天没见她来仓库,今天听说上面有检查,巴巴地跑来图表现,反正已经撕破脸,给她留脸干啥。再说了,原主做好人,也没落到好。
小陈不知好歹地打招呼,讨好地说:“霞姐,你是来看我们的吧。”
“看你的大头鬼!”混身是气的刘霞,将气一骨碌地撒到他身,弄得他一脸懵,偷眼瞧着刘霞的脸色,再也不敢吭气。
搬运个个装作事外人,埋头干活生怕刘霞一个不高兴,丢了挣钱的活路。偏偏怕什么就来什么,刘霞闲着无事,肚子里憋着一股气儿,逮住一个说一个,一会说搬运手动慢,一会说不细心踏坏粮站的跳板要赔。
论到汪全兰在车码好麻袋,回踩跳板时,一尺宽的跳板中间扎紧的铁丝忽然繃开,跳板中间散了,汪全兰的脚卡在竹子跳板中间,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好在她肩头没有重物,不然骨折都有可能。
伍彩云急忙放下笔,疾步走到车尾,伸的手。汪全兰扶住她的手,慌忙解释:“不是我弄坏的,刚才我……”
“不是你弄坏的还能有谁,做事一点都不小心,破坏公家物品当然要赔,一个跳板多少钱,一会我问问财务,我可告诉你,仓库的跳板都是八成新,赔完明天别……”刘霞叉起脸满面怒容,喋喋不休喝诉。
搬运们有心情,但不敢开口,保管们也统一地默不作声,他们不可能为了一个搬运得罪站长媳妇。
“粮站是你家开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要我说,人家搬运辛辛苦苦干活,粮站的跳板不结实,要是摔坏了腿,没找粮站赔钱都是好的,你倒好,让人家赔钱不说还要赶人走,天下有没有这个理?”
伍彩云站上跳板,弯腰帮她抽出脚,汪全兰得不敢说话,小心翼翼地下了跳板。伍彩云松了一口气,好在人没事,听到刘霞诈诈乎乎的,反唇相讥。
刘霞更大声地说:“你一个临时工管的事倒多?”
“你不是临时工?”
两人杠上了。李岩从仓库走出来,盯着刘霞看了一眼,转身吩咐小陈:“换一个跳板,别耽搁事,大家别愣着,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走到汪全兰面前,淡淡地问:“大婶,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谢谢啊。”汪全兰顾不得皮肉疼,生怕被人赶走,麻利地扛起麻袋:“保管不耽搁事。”
刘霞见没人帮腔,又想下午局里要来人检查,算是放过搬运们,话头转向李岩:“小李,三点钟了,怎么上面还没来人?办公室那边让我看着,上面来了赶紧通知呢。”
“谁说今天局里要来人?”李岩诧异地反问,晶莹的汗水挂在额边,闪闪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