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西莉亚无法理解安东尼怎么可以这么自恋。

但凡他有迪安杰洛百分之一的好，她都可以理解，然而……

金色的头发像是干透了的稻草，蓝色的眼睛如同被污染的海水，讨厌的表情让那张脸变成了一团垃圾。

跟迪安杰洛一比，体格高大的安东尼像是门板，比牛还要结实强壮，毫无贵族的优雅感。

家族曾是开国功臣，如今却沉迷赚钱，沦为社交界的笑柄，昔日的荣誉全部被铜臭味给淹没了。

一点都不温柔，整天跟她吵架作对。还抢她的东西，把她气哭。

这样的安东尼？喜欢？就他？

不知不觉中，塞西莉亚似乎把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

越是听她说一句，安东尼的脸色就越是沉下一分，他不禁乱抓了下据说像是干稻草一样的金发，小声嘟囔：“该死……我就这么糟糕吗……”

“当然，你自己应该不知道，但你确实糟糕得超乎想象。”

安东尼咬牙切齿：“塞西莉亚……你真的应该积一下口德了。”

“我看先该积攒口德的那个人是你，安东尼。”

说完，懒得等安东尼回应，塞西莉亚冷哼一声，双手提着裙子昂首挺胸、神气十足地走了。

“……”

塞西莉亚走后，安东尼重新回到了迪安杰洛的书房。

他重重地坐在沙发上，三下五除二吃光了塞西莉亚买来的所有东西，像是在拿无辜的水果零食撒气。

迪安杰洛发现得有点晚了，等他发觉的时候，只剩下手边最后几块巧克力黄油曲奇了。

安东尼连最后一点的曲奇也不肯放过。

余光扫见他的魔爪伸了过来，迪安杰洛反射性想要抓住他的手腕，却只因迟了一秒，塞西莉亚买给他的曲奇便被安东尼给抢走了。

迪安杰洛的心情有点奇怪。

那感觉……就像是塞西莉亚被安东尼给抢走了一样。

安东尼没有察觉到他的异常，毕竟是没有人可以从冰块脸上探知到什么情绪的。

他大喇喇地坐在了塞西莉亚刚刚坐过的地方，有点烦躁地又用手扫了扫金发，但可能是中途想起塞西莉亚的话，动作由抓变成顺平。

“看到她整天把那条绿宝石项链挂在脖子上，我真想告诉她那是我选的。”

迪安杰洛写字的笔一停，顿了顿。

“不要说。”

安东尼也只是过个嘴瘾而已，不会真的说出去。

毕竟他还没有坏到那种程度，去摧毁一个女孩子对心上人的所有憧憬和希望。

“你呢？打算怎么办？就这么一直这么下去了？”

安东尼是今天第三次抓了抓自己的脑袋。

说实话，他现在就特别后悔鼓动迪安杰洛给十五岁的塞西莉亚送生日礼物。

虽然他整天跟塞西莉亚拌嘴，可她捧着一颗真心追在迪安杰洛的屁股后面这么跑的精神，他是由衷敬佩的。

于是在那年塞西莉亚十五岁的生日时，或许是出于同情，又兴许是不忍心再看着她年年期待年年失落了，当时的他对迪安杰洛说了一句：

“你不打算送礼物给她吗？”

“你要是觉得麻烦……礼物我来帮你挑。”

塞西莉亚一直视若珍宝、挂在脖子上的绿宝石项链就是他挑的。

当看到塞西莉亚收到礼物时表现出的巨大惊喜，安东尼一开始还替她开心，被她感染一般，同样露出了笑容。

但随后的两年间，看到沉沦得一日比一日深的塞西莉亚、看到仿佛放任自流般的迪安杰洛，他确实后悔当初插了一脚。

不喜欢一个人，却还一直给她留有希望，那不是善意，而是残忍。

假如塞西莉亚知道那条被她视为“爱意的回应”的绿宝石项链是由她最讨厌的他提议送的、甚至还是他选的……安东尼不敢想象她会受到多少打击。

安东尼的思绪转了好大一圈又回来之后，迪安杰洛才回应了他的问题。

“就这样吧。”

听到他如此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安东尼不禁皱起眉头。

“你要跟她结婚？”

“如果这是皇室的命令。”

“……”

安东尼无话可说。

迪安杰洛所属的公爵家族是绝对的皇室忠犬，他们对皇族中人绝对忠诚，只要是皇室的命令，他们毫无迟疑、立刻执行。

但两人如果真的因为一道皇命而结为伴侣，安东尼总觉得很可悲。

至少得有点感情吧，哪怕只有一丁点。

“你从来没有对跟屁虫公主动过心吗？”

安东尼看着迪安杰洛沉默良久。

迪安杰洛想着塞西莉亚的时候，别说嘴角会情不自禁扬起微笑了……好吧，这对仿佛丧失了微笑这个表情的迪安杰洛来说有点难。

但总之，他依然是那个大冰块脸，像是没有感情的死神在人间的雕塑。

迪安杰洛沉默的尽头是一句：“我不知道。”

“我只是习惯了她在身边，也不想有任何改变。不管怎么说……她已经成为了我生命中的一部分。”

安东尼开始提前同情塞西莉亚了。

毕竟喜欢一个人、对一个人心动，当事人是绝对没可能不知道的——除非，他从来没有过。

安东尼断定迪安杰洛从来就没有喜欢过塞西莉亚。

“要是等你和跟屁虫公主结婚后，又遇到了真爱，那可怎么办啊？离婚吗？”

迪安杰洛说不清楚自己对塞西莉亚的感情，但对于这点却能斩钉截铁地回应：“不会。”

“只要塞西莉亚需要，我们的关系会永远持续下去。”

“……因为她是皇室的公主吗？”

直到最后，迪安杰洛都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咚咚”

得到小公爵的允许后，管家的身影出现在门缝之间。

他右手扶肩，弯腰行礼后，向两人说道：“抱歉，打扰二位了，我有急事需要报告。”

“说。”

“公主殿下换了便装之后便离开了公爵府，没有携带任何侍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