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义兄?”檀妧几乎是本能地怔住。
这么多年来父亲甚至都从没提过让盛清砚和她见面,怎么今日一开口,就是让人陪她去参加上京如此隆重盛大之事?
“清砚已到了年纪,该成家了。”檀承渊双手背在身后,垂眸望着女儿,语气平淡,“让他陪你去,也是为了让他多接触接触京中的世家女,何况有你帮他参看着,我也放心。”
原是为了帮盛清砚相亲。
檀妧瘪了下嘴看向别处,她在父亲面前总会不自觉地变得幼稚起来,“这京中谁人不知小盛将军的美名,哪用得着相看?便是父王随意给他挑一家,直接带着去提亲,人家都得高兴得叩拜,那姑娘也定能死心塌地跟着他。”
听她语气里有说不出的别扭,檀承渊忍不住笑出声,“你从前并不喜欢我提阿砚,觉着他是抢了你跟昭儿的疼爱。如今同他见了两面,倒也熟络起来了?”
“哪里熟络了。”檀妧小声嘀咕。
她分明是实话实说,毕竟连文江篱也被盛清砚迷得七荤八素的。
想到这里,她心中不免开始思虑起一些事来。
檀承渊早就发觉她心不在焉,便也没拉着人继续逛花园,只让她回了云苑,自己则是去往孙夫人那里。
他对孙翘的感情虽一般,但在京时也会每月固定时间去瞧瞧她。
更何况现下还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吩咐。
檀妧回到云苑也并未急着梳洗休息,而是让月荷月薇翻出了压箱底的一些皮料子跟锦缎。
“姑娘,现下正热,您要这些做什么?”月薇将针线也给拿了过来。
檀妧接过料子比划了几下,准备开始裁剪,头也不抬地答道:“做护膝和软毯。”
月荷又在桌旁点了盏灯,映得檀妧眼前更亮堂些,“以往姑娘都是入秋才开始给王爷跟公子做,今年倒是提早了。”
檀妧没说话,仍旧垂着头裁剪缝制。她女红向来出众,手上的活儿又细致又快。
她确实每年都有为父亲跟兄长做护膝的习惯,今年做得早是因为她方才忽然想起,她成婚这一年的初秋北境会有几个小国联合来犯,檀承渊会主动带兵前往,而他们父女再见便是一年后了。
檀承渊的腿就是在那受了寒气,往后每逢秋冬便会不适,且随着年岁加大而加重,这也成了李顷顺理成章剥夺他手中兵权的原因之一。
她做起事的时候向来顾不得时间,也挺不得旁人劝,月荷跟月薇已是最了解不过,故而一直在旁陪着,帮忙。
等到檀妧终于察觉到天色已晚时,月已西沉,帮忙理线的月薇趴在她腿边直打瞌睡。
她收回视线,放下手里的东西,轻声说:“月荷,我困了。”
“好。”月荷利落地将东西都收起来,“奴婢这就去给姑娘打水梳洗。”
她起身时顺手将迷迷糊糊的月薇给拉扯起来,两人一同出了里间。
细碎的脚步声后,廊下便传来月荷低声训责月薇的声音,檀妧轻轻揉着有点发僵的手腕,抬眼看向窗外。
夏夜的星空总是让人有无尽的遐想,可这番平静平和的一幕背后又是怎样的暗潮涌动,其他人或许不知,但檀妧已经历过一次,不由觉得疲惫。
这一次,她定然要保住父亲,保住王府。
夏日总是过得极快,一晃已到了围猎的日子。
一大早,天才蒙蒙亮,王府的门就被人敲响。
小厮带着文江篱到云苑的时候,檀妧才坐在镜前准备梳妆。
月荷常说,她与寻常女子最为相像的便是赖床这事,别看她平日里板着脸色理智又强势,一到起床时就困难得像个长不大的孩子,要人哄好久才能起来。
也只有这时候才让人忍不住想亲近。
此刻文江篱见她一副没精神的模样,忙将手里拎着的食盒递给白药,自己绕过屏风去见檀妧。
“我的郡主殿下,今儿可是个大日子,多少勋贵公子都要去的,你这副困意缠身的模样,可还了得?”
她说着从袖中拿出个小巧的宽口瓷瓶,指腹在上面打转,又按到了檀妧的额角。
“嘶。”
带着清冽香味的凉气窜入鼻中,又迅速从额角蔓延到双目,一阵凉意让人瞬间清醒了几分。
檀妧皱眉,“这是薄荷?”
文江篱笑着点头:“对,我爹新研制的凉膏,提神醒脑的。”
“确实有效。”檀妧深吸一口气,只觉着周遭都被薄荷的味道充斥着,清凉又有些许刺激。
月荷为她梳好发髻,又同文江篱一块儿帮她选好了发饰与衣裙。
檀妧倒像个提线木偶般任由她们两个折腾摆弄,直到一身华服穿戴妥当。
“我家阿妧也太漂亮了,想必今年又能拔得头筹了!”
围猎活动总共三日,虽是京中世家们用来消遣的,却也格外重要,不仅要比男子的骑射马术,还要比女子的衣着装扮,更有诗词歌赋、书法绘画、蹴鞠舞蹈……应有尽有。
每年都会评比出每一项内容中最优者,而被评优过的人,会更受皇族宗室的青睐,能一步登天的几率也更高。
而在女子中,檀妧已在各项蝉联首位多年。
可想而知,当初她选择连马都骑不好的齐彧时,众人是有多么惊讶。
檀妧回头看了一眼拖出去老长的裙摆,忍不住皱眉:“得不得头筹倒无所谓,只是这身太过招摇了。”
文江篱觉得有点可惜:“可是好看啊!”
檀妧挑眉,语气里是一贯的骄傲:“我穿什么不好看?”
“哎呀,对对对!”文江篱说着到干脆到榻边坐下,捏了块矮桌上的点心兀自吃起来,“郡主殿下倾国倾城国色天香,自是穿什么都挡不住那美艳无双的气质。”
檀妧低笑了一声没理她,让月荷给换了件款式简单的水青色锦裙,上绣白莲与比翼鸟,清雅绝尘,配上玉珠莲步摇,倒是更衬托得她模样脱俗。
“江篱,走了。”檀妧叫了榻上那人一声。
文江篱在旁又吃又喝,抬眼就见这么标致一个美人站在自己跟前,不由怔了一下。
她正欲感叹,便听得外面有人来禀报:“姑娘,盛将军已到了,说……”
檀妧下意识地问:“他说什么?”
“将军说让您快些,王爷吩咐过,不得错过开场礼。”转述这话,甚至让来禀报的小厮都没了底气。
哪有催促女孩子快些梳妆打扮的,他家将军怕不是少了根弦?
檀妧:“……”
她就多余问这一嘴。
檀妧拿起团扇转回头,就见文江篱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我没听错吧,盛将军……你义兄盛清砚,也要去?”
“不然你以为我为何特意要你清早来找我。”
“阿妧,你不愧是我最好的姐妹!”
文江篱激动得过来把人抱住,若非她是个柔弱女子,怕是要将檀妧给抱起来转圈圈了。
“好了。”檀妧说着朝月荷伸手,月荷立马会意,将早就准备好的撺金丝的彩玉玲珑簪递过来。
这簪子精妙就在上面有一串晶莹剔透的玉珠流苏,走路时会随之轻晃,在阳光的映照下泛出七彩的光泽。
是当时檀妧受封郡主时宫里赏得,她一直没戴过,若能帮上文江篱与盛清砚的忙也是好的。
檀妧将簪子给她戴上,又抬手,指腹轻轻拂去她嘴角沾上的糕点碎,“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临到关头文江篱心里有点打鼓:“阿妧,我有些紧张……”
檀妧拉起她的手往外走,安慰道:“有我呢。”
“恩!”
盛清砚收到义父让他陪檀妧的吩咐时,已是围猎前晚。一同送过来的还有一身锦衣长袍,是现下最时兴的料子跟样式。
他心中明镜一般,知道檀承渊也是怕他拒绝,才这么迟将话传过来。
只是他虽是摄政王的义子,这么多年却从来没以此身份参加过京中活动。
这其中自然也有常年征战在外的原因,但主要还是他不喜欢这些勋贵在一起时的氛围。
但义父的命令如军令,军令不可违。
翌日一早他便穿戴整齐,到了王府去接檀妧。
只是他没想到,同檀妧一起出来的还有位陌生女子,瞧着与檀妧差不多大。
“郡主。”盛清砚沉声行礼,垂着眉眼,是极恭敬的姿态。
檀妧莞尔:“义兄不必多礼。”
“这位是太医院院使文老的幺女,名唤江篱,今日是来找我一起去参加围猎的。有劳义兄将她也带上。”
檀妧说着发觉自己身旁这人已然一副花痴相,忙捏了一把她的手腕。
文江篱被痛感拉回差点丢掉的魂儿,连忙朝着盛清砚行礼:“麻、麻烦盛将军了。”
她垂下头时,发上的簪子轻晃。
正是初阳高升之时,阳光将玉珠映出斑斓的光芒,将人的目光不自觉地吸引过去。
盛清砚被晃了眼,才发觉文江篱头上的发簪,不由一怔。
“……”他眸色微沉,眉头是一惯地紧蹙着,没说话。
檀妧并没注意到他的脸色,只心中盘算着如何给两人创造相处的机会,毕竟肥水不流外人田,文江篱于她也早算不得外人。
此刻见他盯着文江篱一直看,只当他是对人家有意思。
心想着必定要不虚此行才好。
她轻咳一声,唤回盛清砚的思绪,转而又去吩咐身后的月薇。
“去牵那辆大些的马车来,我们三人同乘一辆便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元元:可给我聪明坏了(叉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