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轩辞说完那句话后，自己愣住了。

他的心脏突然跳动得很快，脑子里仿佛炸开烟花，轰轰闹闹的，他似乎将要看清什么，但终究还是什么都没弄清楚。

脸庞蔓延上热度，卫轩辞的脸颊浮现微微的红，他后知后觉地感受到某种羞耻。

凌沐也愣住了。

虽然她和卫轩辞一样从未谈过恋爱，但心思总归比较细腻。

她接收到了卫轩辞的话语传达出的好感。

凌沐看着卫轩辞微微泛红的脸颊，盛着炽热情绪的眼睛，以及他明显的茫然局促……

两人对视片刻，又仿佛同时被对方的目光烫到一般移开了眼睛。

气氛变得微妙而尴尬。

卫轩辞很慌。

凌沐跟他一样慌。

刚刚她只是想要和卫轩辞讨论清楚，她到底需要还他几次救助之恩。

没想到卫轩辞真实的态度是这样的。

那么他之前的那些示好，也不仅仅是为了利益么？

凌沐垂下眼帘。

不要喜欢她啊。

她想要一切都算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可喜欢一个人就会不停付出，甚至丢失理智。她无法还清。

除了父母，她从未允许过任何人走入她的关系亲密线。

别人不敢，她也不敢。她的人生无一刻安定，光是维持着她自己的荣耀活下去，就耗尽了她的全部精力。

她没有办法和任何一个人建立真正心灵交融的羁绊。不能，也不想。

利益关联的伙伴或者萍水相逢的过客就足够了。

凌沐蜷缩起手指，指节微微发白。无论与谁建立过于亲密的联系，都会让她感受到强烈的负罪感和不安。

“你……”凌沐看着前方，语调平淡而轻松，但难免卡壳，“是不是因为……你把我当成了朋友？你应该……我猜……你真正的朋友不多，所以想和我做朋友后，会下意识关心我，才会做出和以前不同的事。尽管我对来你说，应该就是个普通朋友。”

她渐渐说得顺畅了，说服了自己，也想说服别人。

“今后你的朋友变多了，你的冲动行为就不会只和我有关了。”

卫轩辞沉默了一下，低声道：“是吗？”

他确实没有朋友。

所以他想和凌沐当朋友？

“我也不知道。”凌沐想把这件事绕过去，她不愿让卫轩辞继续思考，于是快速跳到另一个话题。

“无论如何，谢谢。”

“你有什么需要我协助的？还要去荒星吗？”

快点还清楚她欠他的恩情，然后斩断他们的联系吧。凌沐心中发凉。

卫轩辞的心绪还是一团糟，他神思不属地应答：“嗯。好。去吧。”

凌沐：“……”

晚点再谈好了。

心神不宁的两人走回宿舍区，凌沐看着还没回神的卫轩辞，无奈道：“已经到了女Alpha的住宿区，你应该不住这？”

“我……”卫轩辞看着凌沐，沉默片刻后，顺从心意道，“我送你到楼下。”

“不用了，多谢。”凌沐说完就要往前走。

“你想躲避我。为什么？”卫轩辞在她身后说。

他不知道他自己的话听起来有多委屈。

凌沐快要呼吸不过来，只得停下回头道：“没有在躲你，你想多了。”

“那我可以和你做朋友吗？”

凌沐的大脑在持续升温。

这是什么小朋友间的对话啊。

而她，还在持续误导另一个人。

凌沐仓促点头：“好啊。”

她会让他们变成普通朋友的。

“今晚我再来找你谈谈晶核的事。”卫轩辞似乎重新冷静了下来。

“好。”

凌沐回到宿舍，这才重新打开光脑。

她需要了解更多“镜幻”公司推出的全息游戏的信息。

他们居然构建出了地下世界。

凌沐觉得自己就像淹没在谜团的海中。

奥兰德说得没错。她对这个世界的种种一无所知。也许她原本生长的世界也笼罩着同样的迷雾。

重新登陆上游戏官网，凌沐才发现这款万人全息竞技游戏的名称就是公司的名称——“镜幻”。所以她下意识忽略了游戏名称，只记得公司名称。

“镜幻”的官网上本来只有干干净净的游戏介绍区以及直播区。如今多出了论坛区。

凌沐刚点进去，就被跳出来的系统通知糊了一脸。

【您开启了地下世界地图，默认为地下世界论坛版块最高权限管理员。管理员开启发帖权限后，论坛方可发布新帖。】

凌沐：“……”

现在论坛里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凌沐先把自己的论坛昵称从默认的“局外人”改成“无聊”。

凌沐看了论坛的各种操作规则后开启了面对所有人的自由发帖权限。

一个窗口弹出来。

【请管理员发布版规。】

凌沐只写了一句话：禁止泄露玩家真实信息。

随后点击了发布。

版规置顶贴刚出现不到一秒，论坛页面里就涌出了好几页的帖子。

凌沐：……？

都在网上买了房吗？

【大佬，你还在吗！求问怎么进入地下世界地图！臣妾真的做不到@无聊 】

【大佬看我！我给你充钱！求攻略@无聊】

【我倒不回第一关啊！到底怎么换地图啊！！！@无聊】

【……】

居然都是在问她话。

凌沐没理他们，探索了一下官网，没发现有用的信息。索性3倍速看了十几场别人的直播回放。

所有玩家遇见的初始关卡通关条件都不一样，也有各种各样的游戏场景，没有一个是和凌沐遇到的玛丽庄园相同的。

只有唐先生和她在同一个初始关卡里。

同一个关卡的直播间在关卡结束后有关联链接，凌沐点进了唐先生的直播页面，发现他隐匿了自己的过往动态以及观众给他的评论。要了解他只能看实时直播，而此时他并不在游戏中。

凌沐发了一贴。

距离新地图的信息解锁已经过了半天，不可能只有她一个人进入了地下世界。

【请问已经有多少人进入了地下世界关卡】

1L：。

2L：大佬一楼就放个句号吗好冷酷我爱了

3L：楼上不要吹彩虹屁留给我吹

4L：我没进

5L：没进+1

……

801L：进了

凌沐看了一眼801楼的昵称。

“凛冬”。

[你叫什么名字？]

[凛。]

[凛冬的凛。]

凌沐心头一跳。

……那个孩子？

他不是NPC么？

……自己在想什么，巧合罢了。凛冬这个词多常见啊。

凌沐抛掉不切实际的想法。帖子已经盖到了一千五百多楼，还在迅速变高，可是自曝进入了地下世界的关卡的只有801楼的“凛冬”。

凌沐在帖子里说了几句心得。

“把现在的关卡认定为虚假，想办法回到真实。不一定要回到第一关，重要的是想办法找到当前的关卡的逻辑反面，挣脱当前关卡的束缚。不要陷入惯性思维中。”

“加油。没有大量玩家，地下世界关卡根本玩不了。”

从登录论坛到现在，凌沐已经收到了几百封私信，“凛冬”也联系了她。

【凛冬：小心你遇到的那个孩子NPC。不要太没防备。】

【无聊：为什么？】

【凛冬：他会黑化（猫猫心如死灰.jpg）】

凌沐盯着那个小猫的表情包，突然觉得对面的人现在也一定垂头丧气的。

【无聊：你也遇见了他？】

【凛冬：嗯。】

【无聊：谢谢提醒。今后你需要什么情报可以找我。】

【凛冬：嗯。少在游戏里受伤，很疼。】

凌沐的指尖悬在虚拟屏幕上方久久不动，最后只发送了一个“谢谢”，然后退出论坛。

她重新把自己缩回极度防备的壳子里。

凌沐在禁闭室里昏睡了一夜，又和柯兰克周旋了大半天，终于可以好好清理自己。她走进浴室，把衣服一件件脱下来叠得整齐。

就算即将清洗衣服，也要保持衣服的条理。这是礼仪。

镜子里显露出Alpha高挑瘦削的身材和线条流畅的肌肉，冷白的皮肤和漂亮的骨骼比例上，力量的美感和隐含的攻击□□融在一起。

披散下来的黑发勾勒出修长的身形。这具身体拥有一种侵略性十足也危险至极的美。

凌沐一边清洗一边打量自己的身体。她看向下方的……

直到现在，她已经能够接受了。

她是Alpha。能让别人怀孕的那种。

她和卫轩辞是同性，一定可以终止他的暧昧想法，让两人变成普通朋友，最后变成单纯的伙伴。

一切的不对劲也许就是源于她不受控制地咬了卫轩辞。

她预约的心理医生后天就能接诊，到时候先把自己变得正常吧，别再闹出这种事了。

凌沐擦着头发走出浴室，就听到房间的门被敲响。

“谁。”

“我。”卫轩辞的声音传来。

凌沐顿住了。她说：“等一下。”然后迅速换掉睡衣。

男Alpha和女Alpha互相进入对方的宿舍楼是不受任何限制的。他们都是同性，还本能地互相排斥互相压迫，根本不会发生什么不可言说之事，每天不打起来就是万幸。

只是因为性征和相应生活习惯有些许不同，学校的宿舍的安排进行了简单的二次区分罢了。

凌沐打开了门。

“要谈荒星和晶核的事？”

“嗯。”卫轩辞走进来，递给她一袋蓝色的液体，“猫球专用的营养液。”

“我也有东西给你。是猫球的谢礼。”凌沐接过营养液收好，抬起头就发现卫轩辞已经大大咧咧地坐在了她书桌前的椅子上，于是直接道，“就是桌上的小透明方块。”

“你可以自己设置音频，让它哄睡觉或者叫你起床。它对所有等级的精神力都是无害的，有极轻微的安抚作用，对失眠和起床气都有缓解，让你的睡眠质量更好。”

卫轩辞拿起那个四分之一个手掌大的透明方块，笑着道：“你示范一下怎么录入音频？”

凌沐走过去，食指触上小方块的按钮，低头道：“蓝色提示灯亮就可以录入音频，红色提示灯亮可以设置提醒时间。录入的话……保持蓝色灯长亮，给它播放一段音频就好。”

她的头发还沾着水汽，贴着脖子和肩膀蜿蜒而下，卫轩辞能闻到极淡的水珠的清新味道。

他微微仰头看她认真说话的样子，等她说完便笑着道：“你随便录入一句话试试。看看它有没有故障。”

凌沐挑眉：“好吧。我还不至于坑你。”

她就站在书桌旁，按亮蓝色提示灯，平和道：“起床时间到了。”

几下操作后凌沐的声音播放了出来。

“没有故障。”凌沐把小方块重新放入卫轩辞手心。

“嗯。”他依旧笑着，眼里有细碎的光。

凌沐坐到一旁的备用椅子上，认真道：“你还需要我和你一起接寻找晶核的任务，前往荒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