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先生(1)

夜半,落雪纷沓。

棋盘倾倒,歪斜在桌面,黑白棋子懒散排开,三三两两簇在白玉酒壶边,轻搭壶沿的指尖白皙中透着粉嫩。

循目望去,指尖主人靠窗闭眸支着下颔,粉面腮红,似醉酒小憩。

窗外寒风呼啸,雪落无声。

须臾,壶沿上手指微动,手腕连带着不自觉的跟着转动,衣袖拢落,少女视线略略迷蒙,缓慢坐起身。

短短三息,她眼底已然清明一片,极快打量完屋内陈设,随暮晚面上几分惊诧难掩。

这是……什么地方?

【噔噔噔!宿主大大你好呀。】

冷不丁的,随暮晚脑海里冒出一道声音,接着她眼前便映现一抹电子屏幕,上写四个大字“攻略男二”。

她敛起神色默了默,不动声色的问,“你是什么东西?”

系统丝毫没有感到冒犯,活泼可爱的小萝莉音再度响起,【宿主大大,我是攻略系统216哦。】

“系统?”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她既然能以魂魄形态游荡千年,遇上这等事倒也不稀奇。

只是不知为何会找上她?

左右打量完,发觉她所在的地方并无危险,随暮晚于是靠在桌边好整以暇道,“你找我做任务,可曾经过我的允许?”

系统乖乖回答,【没有呢宿主大大,但是你已经在三千世界游荡了很长时间,如果我没有绑定你,你就魂飞魄散了。】

“那我,似乎该谢谢你。”随暮晚唇角轻扯。

系统没听出她话里的意味:【不客气哦,毕竟我们找宿主大大很久了呢。】

随暮晚敏锐注意到系统话里的某些字眼,却没有提出来,问题越多越显得她好拿捏,她可不愿意受制于人。

有些时候,她习惯守株待兔。

【宿主大大,我现在为你讲解一下任务内容好吗?】

随暮晚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靠躺在软榻上,懒懒点头,示意系统讲。

【众所周知,男主是女主的,男二是大家的。呸,不是,男二是反派的!】

【……根据本系统对宿主大大全面扫描得出的结果分析可得,宿主非常适合胜任反派的位置,所以当宿主在任务世界里让男二对反派的爱意值达到一百,即可完成任务,获得意想不到的奖励哦。】

随暮晚面无表情的听着眼前这个自称系统的小家伙胡说八道一大堆,委实没想到自己的任务是获取男人的爱意。

她语气不由僵硬,“你把我弄进这里面,就为了男二?”

系统犹然未觉她不对劲,【宿主,别犹豫,对男二说我爱你就完事儿。】

“?”

随暮晚不得不犹豫,“我为什么要得到那些男人的爱意?”

尤其男二这种存在,永远深爱女主,能为女主生为女主死,为女主上刀山下火海,从不把其他女子放在眼里。

更何况,随暮晚可不屑于和女主争一个男人。

系统挠挠头,【可是宿主大大,资料显示你攻略的对象必须是每个小世界里最深情的人。】

随暮晚轻轻挑了挑眉,“理由?”

系统翻箱倒柜,摊开一穷二白的资料库,看着大大的一个“略”字,小萝莉挠挠不存在的脑袋,【呃……神使大人没有说明。】

神使,随暮晚暗暗记下。

她这系统真像个小漏勺,时不时就能掉点东西出来。

系统还在努力思考如何回答随暮晚的疑问,她兀自换了话题,“任务失败有什么惩罚?”

【很简单哦,叠加一个任务世界而已。】系统答完才反应过来,萝莉音小心翼翼的问,【所以宿主大大决定做任务了吗?】

随暮晚弯了弯眼睛,答非所问,“我暂时不太想死。”

若是不做任务继续游荡,迟早会魂飞魄散,她无惧生死,却隐隐记得自己曾允过一人诺言。

时间久远,随暮晚记不太清,也不确定是否有这么一个人,但潜意识告诉她,消弭在三千世界并不可取,她需得活下去。

何况做任务会得到奖励,即便她不清楚具体内容,但奖励这种事,听起来也坏不到哪里去。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她当真运气不好遇上个黑心组织,那也说明她身上有东西是它们需要的,她是有价值的存在,既是有求于她,那她到底是处于上风。

总归,随暮晚不会让自己陷入困境。

系统想不通随暮晚为何突然决定接受做任务,但反正是好事,它能涨业绩呢!

于是它连忙整理资料,【宿主大大,我现在把本世界的剧情传送给你吧。】

话落,随暮晚感觉似有一股清泉涌入脑海中,大堆画面信息接踵而至。

女主是天恒国的安平公主萧涟漪,排行为四,与太子一母同胞,幼时和丞相府长子北秋色定下婚约,年岁渐长,容貌越发出众,出生皇家容貌出众,又有这么好的一门亲事,京中贵女无不艳羡她命好。

可谁都没想到,秋风宴上,萧涟漪竟是对吏部尚书之子程宿年一见钟情,不仅当众对其表白心迹,宴后更是追着程宿年不放,根本不顾自己已有婚约,对方有指腹为婚的未婚妻,整日在宫里闹得不可开交,哭喊着求嫁。

皇上素来疼爱萧涟漪,拗不过她哭闹,万般权衡下,竟是连发两道圣旨,一则允她和程宿年赐婚,二则说明北秋色和她的那旨婚约作废。

她喜不自禁,连京中风言风语也全然不在意,闷头在闺房里绣嫁衣,满心欢欣的期待程宿年与她成婚。

可她没想到,十里红妆风光大婚,洞房花烛夜,她的夫君居然宿在侧夫人院里,那个地位比她低,长相不如她,却能得到程宿年倾心相待的女子。

他和她逢场作戏,连同房都是程宿年醉酒误认。

程宿年冷眼厌弃,侧夫人暗中作祟,府中下人踩高捧低,萧涟漪嫁到尚书府里没有一天是她想象中的婚后生活。

她千方百计求来的姻缘,成了她后半生困苦乃至丧命的根源。

皇上年老体弱,储君之位虽定,然太子母族势弱难做靠山,原本丞相是他有力的后盾,却因为萧涟漪执意嫁给程宿年之后一系列的事情,冷了丞相的心。

失去一大助力的太子,虽有尚书府做后盾,但到底不比丞相一党有力。

夺嫡之争他仍然艰难,步履维艰。反倒是三皇子不知何时和丞相搭上线,在朝中越发如鱼得水,斗得太子节节败退。

而萧涟漪在后院更是不安宁,侧夫人小产一事莫名其妙强加在她的头上,程宿年不问青红皂白便责罚她,甚至将其软禁在府中偏院。

她满心等待太子皇兄早日救她,却等到三皇子登上帝位。

废太子萧璟于冷宫自缢而死,而应属萧璟一党的尚书府竟得以保全,程宿年甚至升了官位。

萧涟漪在侧夫人的“好心告知”之下得知真相,她崩溃痛哭,失魂落魄于后院莲池不慎落水溺亡。

临死之前大彻大悟的萧涟漪方知痴心错付薄情郎,她想起自己和皇兄相依为命的过往,那些温馨有爱的画面,想起那个冷酷寡言对她爱护有加的太子皇兄。萧涟漪心痛如绞,她立誓若有来生,必不再任性妄为,定要助皇兄登临帝位。

至于北秋色,她会试着接受他的。

重生归来的萧涟漪,恰好在皇上下完两道圣旨之时,一道废除她与北秋色的婚约,一道她和程宿年的赐婚圣旨。

捧着圣旨的她悲戚交加,萧涟漪死过一遭,自诩不信情爱,重活只为护住皇兄,但眼下局面至此,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惟愿在皇兄登上皇位后,求来一纸和离书,青灯古佛了却余生。

萧涟漪又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使丞相府与太子重新交好,保证太子背后党派壮大,并早早让她皇兄对三皇子做出提防,使太子一党渐在上风。

事业线发展顺利的同时,感情上,程宿年竟然破天荒的对她关注有加,奈何萧涟漪“封心锁爱”,程宿年不知怎么的越挫越勇,她逃他追,插翅难飞。

就算有侧夫人使绊子,虐来虐去,二人感情线依旧飞速发展。

夺嫡之争,太子和三皇子你来我往无数回,后者不抵,争斗中元气大伤。

太子乘胜追击,派北秋色追杀三皇子,致使北秋色和三皇子一同落崖,萧涟漪得知后,不仅满意太子储君之位总算高枕无忧,也蓦然松了一口气。

她其实还是爱着程宿年,并不想践行自己前世死前立下的心愿。

不料全文最大反派怀宁公主萧暮晚上线,萧涟漪大抵也没想到,向来醉心于棋局不问世事的萧暮晚,倾慕之人是丞相长子北秋色,更没想到她用起阴谋诡计耍手段毫不逊色她皇兄。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萧暮晚什么都没有,可她能利用的又太多,即便夺嫡之争看似走到结局,胜负既定,但由于她太疯手段太狠,也太不要命,太子险些死于她手。

若不是最后萧涟漪忽然智商上线,伪造北秋色字迹,哄骗萧暮晚他并未死去,到城外南山寺赴约,她也不会落得个抛尸乱葬岗的下场。

萧暮晚既死,萧涟漪事业线完美落幕,于是后半段剧情都是程宿年追妻火葬场,两人逃来追去,最终he。

随暮晚看完,忍不住抚掌轻笑出声,“有意思,为了让反派死,剧情真是不遗余力的让其降智。”

她这具身体正是反派萧暮晚——怀宁公主,排行为五,与三皇子一母同胞,地位尊贵。

女主和她并称皇家双姝,身份均是贵不可言,容貌各有千秋的美,两者智商却不能相提并论。

可重生之前的萧涟漪娇纵矫情,恋爱脑又死心眼,十足草包美人,重生之后立即智商上线,才貌双全,后期还能突然冒出临摹字迹的技能,真是不知道她在哪学的。

萧暮晚能算计得太子差点命陨,却败于她的手里,当真可笑至极。

还有萧涟漪所谓的感情,简直扯的离谱。

系统适当做出解释,【这种小世界大部分都没什么逻辑,宿主大大尽量习惯一下。】

闻言,随暮晚没有应声,她只是又扫了一遍剧情,提出质疑。

“北秋色是男二,那他最后真的死了?”

【本世界主线为重生权谋,北秋色作为智商天花板,对主角反派影响颇深,剧情线占比极大,他生死与否,后续剧情里有写呢。】

智商天花板她赞成,权谋她就不太能接受,女主哪来的智商,但让随暮晚在男女主腻腻歪歪几十万字里找北秋色是不是活着,那还是算了。

系统似乎察觉出她的意思,叮咚一声,【宿主大大,反派和男二的详细资料已经给你传过来,请注意查收哦。】

这次信息量相比起来少一些,随暮晚很快消化完毕,有一搭没一搭的勾着软幔边缘碎络子。

北秋色丞相长子,三岁能文五岁成诗,十岁策论闻名天恒,十五岁新科及第,圣上殿试亲封状元郎,好不风光。

初入官场,便直任翰林学士,又被皇上指派到皇家学堂教授课业,后专为太子授课,直至太子称帝官拜太傅,是天恒建朝以来最年轻的帝师。

随暮晚方才还在想,原主是怎么喜欢上北秋色的,现下总算明白。

既然他教过原主,她抬眸,视线落在窗外纷纷扬扬的雪里,那倒是情有可原。

再看北秋色后来官拜太傅,随暮晚便知道,他坠崖后肯定被救了回来。

现在的剧情节点来到男女主大婚,男二心灰意冷撑伞在雪地里落寞伤神,他身后高楼里,反派醉卧窗沿,遥遥注视着他。

她爱着他,他爱着她,她爱着他。

糖葫芦都没见串这么整齐过,随暮晚腹诽着走到窗边,漫天飞雪摇曳在寒风中,雪地里青色长衫的男子裹着同色大氅,撑一把油纸伞落寞而立。

他畏寒,时不时咳上两嗓子,病弱似能随风倒。

或许正应了天妒英才那句话,北秋色天资聪颖,却自小身子骨不行,活脱脱的药罐子体质,整日里病歪歪的。

望着那抹青色,随暮晚眸光幽幽,神情无悲无喜,如看死物。

残破羸弱成这般,坠崖之后还能活着回来继续为官,实在蹊跷。

又见那大氅因着咳嗽剧烈抖动两下,她忽而问系统,“剧情里,反派开大是因为男二死了,开始变疯的?”

【是的呢宿主大大。】

“人死了才疯,”随暮晚嗤道,“太迟了。”

既然总是要疯的,不如疯早点。

她回忆剧情,心中很快做下决定。

“笃笃”两声,窗外倒挂过两个人影,随暮晚淡声吩咐,“三更锣响时,把北秋色带回公主府。”

不见回应,她语气冷了些,“听不懂?”

一道声音犹疑不定的提醒道,“公主,那是丞相长子,太子少傅。”

旁边附和,“还是安平公主的前未婚夫。”

“用你们说。”随暮晚没好气的掷出一颗棋子,“我就是要把他带回府里关起来。”

两道人影因着躲避棋子晃了晃,面上不约而同露出震惊之色。

随暮晚恍若未觉,继续道,“记得下手干净点,别留下半分痕迹。”

两个暗卫对视一眼,眼观鼻鼻观心,恭敬领命退下。

他们公主当真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惊人。

原主身边的暗卫是她自己私下豢养的,忠心耿耿,武艺高强,连同胞兄长三皇子萧珏都不曾知晓,倒正好方便了随暮晚。

系统没看懂她的意思,【宿主大大,剧情这里没有你的戏份,你在中期才正式出场。】

随暮晚不答反问,“你怎么知道我没戏份?”

既然中期正式出场,那就说明前期肯定也有,剧情没写,不代表没戏份。

她可不仅仅只会守株待兔。

【有道理,既然宿主大大你很认真的做主线任务,那就放心大胆的干吧。】

闻言,随暮晚意味不明的说了句,“你倒是好说话的很。”

顿了顿,她状似随意的问,“主线任务?我还有支线任务?”

系统软软的萝莉音乖巧回答,【有的,但我们不强制让宿主执行哦,遵从宿主意愿。】

随暮晚饶有兴致,“说说支线任务。”

【大概分为获取主角黑化值或完成原主心愿,选取身份帮助炮灰存活,使女配自立自强远离男人等等,神使大人说能者多劳,若是有宿主愿意多做任务也不是不行。】

还算人性化的组织,随暮晚心道。

【那是当然啦宿主大大。】

打更的破锣声响彻夜空,雪越下越大。

那把油纸伞落满厚厚一层雪,伞下身影伫立不动,如同在雪地里扎了根,半尺深的雪透骨的寒意,北秋色的眸中划过一丝迷茫。

手脚冻得冰凉,近乎麻木到毫无知觉,他的思绪忽的断开,冷意蔓延至全身,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他恍惚感到有人靠近。

厚厚的羊毛毡毯铺遍殿内,暖气打着转儿绕过房梁,钻进雕花水纹紫檀床,床幔垂落,隐约可见身影。

随暮晚拿着个小玩意儿从外面晃悠进来,掀开繁复帘幔坐在床边。

守在房间里的暗卫们立即自觉屏蔽五感,不敢看啊不敢看。

那床上躺着的人整张脸顿时露出来,他长相温润而清俊,病气显得唇色越发浅淡,却更衬出他那股似是被玉石雕琢出的脆弱感。

长得确实赏心悦目,随暮晚点评着拂过他的眉眼,脸侧,耳朵。

便是病歪歪的模样,看着也比寻常人模样好,难怪能把原主迷到最后为他痴狂。

约是察觉到有人触碰,他轻皱着眉缓缓睁开眼,目光犹在怔愣中,便和随暮晚对上视线。

北秋色神色微滞,语气不太确定的唤道,“怀宁公主?”

随暮晚淡定收回手,勾唇,“昨夜雪大,难得先生没冻糊涂,还记得怀宁。”

她在笑着看人,眉眼含着担忧。

北秋色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头脑昏昏沉沉,尚且有些茫然,刚醒来的那点心慌因着随暮晚这抹笑意熨帖得安定下来。

他便也露出笑意道,“臣怎会忘记殿下,只是,不知……”

他环顾周围,未尽之言尽在不语中。

随暮晚低笑一声,替他掖了掖被角,“想来先生在雪地里冻了一整夜,已然记不清后来的事了。”

她倾身靠近,唇角笑意越发加深,“是我派人把先生带回公主府的。”

“有劳殿下,臣不胜感激。”北秋色浑然未觉出她话里意思不对,却因为随暮晚突然凑近而放大的脸,不自觉的躲开视线。

到底男女有别,何况对方还是他教导过的小姑娘。

察觉到他的不自然,随暮晚眸中划过一丝玩味,维持姿势不变。

上次见小公主时,她尚未及笄,御花园内央求他指点棋局,如今一晃两年多,小公主都已经出宫自立门府,当真是长大了。

北秋色感叹时间飞逝,思绪翻飞之际,他忽然意识到不对劲,猛的看向面前少女,“可殿下怎会……”

怎会知道他在哪里站了一整夜?

他眼里写满惊诧,瞪着圆溜溜的眸子,竟是有了几分可爱。

北秋色从来都知晓怀宁公主容貌极盛,明艳似朝阳,倒是第一回见她眉间勾勒花钿,映得艳丽而妩媚,摄人心魄。

不知怎的,他一时不敢看。

可她凑得越发近,吐息之间萦绕幽兰,“自然是因为我一直跟着先生啊。”

“可惜先生从不回头。”少女神色间滑过惋惜,定定的看着北秋色。

室内寂静,只余屋外落雪簌簌。

北秋色心底一悸,感觉出某些不寻常的气息,察觉不对的他,病昏昏的大脑猛然清醒,连带着动作也不自觉有些防备的后撤几分。

随暮晚恍若未看见,北秋色又颇为僵硬的扯了扯嘴角,自觉为她找理由解释。

“殿下派人跟随臣,可是要臣来为您指点棋局?”

“不知棋局如今在何处,臣现下觉得头脑清醒,应是能——”

北秋色的声音戛然堵在喉咙里,眼睁睁看着白皙的指尖落在他唇上。

轻轻柔柔的一个动作,叫他心中掀起轩然大波。

而那始作俑者摩挲他的唇,支着下颔笑得像只勾人魂魄的狐狸,“先生,你知道的。”

知道什么呢?北秋色不敢想下去,他甚至不敢看少女灼灼目光,躲避似的狼狈侧开头。

他当真未曾想过自己会遇到这种场面,下意识选择逃避。

“先生,”随暮晚声音加重,并不凌厉,“看我。”

北秋色莫名自觉的听从她的话,连忙看过来。

随暮晚脸上浮现出满意的神色,又恢复原本的姿势,只是手上不安分把玩着北秋色垂落身侧的青丝。

“先生不知,我昨夜在你身后高楼看了一整晚的雪,”察觉身下的人躯体紧绷,随暮晚慢悠悠的接着说,“思来想去,我总觉得先生似乎对我那四皇姐余情未了,念念不忘。”

见北秋色神色僵硬,她语气越发轻柔,哄人似的道,“先生莫怕,此事应只有我看出来。”

“谁让先生藏的这样深,连我都差点被骗了呢。”

随暮晚宠溺似的点了点他鼻尖。

北秋色被她这一下惊得心跳如擂,脱口而出,“殿下怕是误会了,臣对安平公主绝无男女之情,臣自知身份低微,不敢痴心妄想。”

随暮晚似笑非笑的睨他一眼,“先生这会儿又听得懂我的话了?”

她斜斜看人,神情似嘲讽似看透,仿佛什么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北秋色只觉眼前少女比那冷厉寡言的太子还要让人难以招架,嘴唇瓮动片刻,索性沉默不言。

他安静着不吭声,清俊如玉易碎,模样越发脆弱,看着便……随暮晚恶劣的扯了扯嘴角,好欺负得很。

“先生那么聪明,必然清楚我的心意,”她把玩着手里的小玩意儿,将它暴露在北秋色的视线里,“可我猜想,先生定要用些大道理规劝于我。”

随暮晚在北秋色震惊失色的注视下,直起身将那锁链的一端定在床头,又用尾端的镣铐圈紧他的手腕。

他素来体弱,腕骨伶仃,瘦削似全身上下只一把骨头,没有半点多余的肉。

“殿下,”北秋色敛起惊诧,思纣再三,苍白着脸色,无力朝她笑道,“你把我关起来又如何呢?就像我和她一样,我们也绝无可能。”

她和萧涟漪都是皇家的人,北秋色才被退婚,又和她牵扯,传出去不知该被如何编排。

他不明白,自己究竟何时招惹上这小姑娘的。

不料他话落,随暮晚竟伸手擒住他下巴,嘴角缓缓勾出一道凉薄的弧度,“是吗?先生。”

她惯来见他都是勾着笑,恪守师生礼仪,北秋色以前想到怀宁公主,总觉得她太规矩,未曾想竟在这句反问里感受到浓浓的威胁。

她靠的太近,鼻尖抵着他的鼻尖,连唇也几乎快碰到,床幔冷不丁散下来,两人的身影勾勒出耳鬓厮磨的亲昵,宛如情人般亲密。

可随暮晚嘴里吐出的话却叫他听出一身冷汗。

“北秋色,我便是关你一辈子也未尝不可。”

她眼底的沉色凝聚似旋涡盘旋,恍若能吞噬万物,墨色深的惊人,四目相对间,那抹如同摧拉枯朽般的狠厉忽而散开,她神情恢复平日里的柔色,轻轻在他唇角印下一个吻,珍视至极的小心翼翼。

北秋色瞬间全身僵直,躲不开也逃不掉。

以为到这里便结束,却没想到,他唇角被轻舔了一下,像奶猫伸出舌头迷蒙的试探,乖巧而懵懂,又像小孩子得到心爱的糖果,舍不得一口吃完,珍惜的尝一点滋味。

他紧绷的躯体连同心底复杂的情绪都烟消云散,忽然对这小姑娘说不出半句重话。

到底是个小孩子,北秋色想。

他这般想着,身上少女撤开身形,拉远两人距离,却控制在他完全无法忽略的程度,软着声音抱紧他的脖子,“先生,我听话。”

几个字,北秋色心头霎时软的不像样。

他想起少时初入皇家学堂,教学皇子皇女,最小的六七岁,大的也不过十十一岁,正是爱玩闹的时候。

幸亏他年岁不大,活脱脱一个孩子王,能哄得皇子皇女们玩闹之余不忘做功课。

只是也有例外——五公主,她喜欢钻研晦涩难懂的棋局,才八岁的人,闷头扑在里面,整日里功课都顾不得做,也要下盘棋才行。

明明是爱玩爱闹的年纪,小姑娘却总爱安安静静的坐在位置上落子研习棋术,北秋色自然注意到她。

别的先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却不是这样,小姑娘有喜好正常,课业落下可不行。

借着教她下棋的名头,北秋色凭借高超的棋技获得小姑娘敬佩的目光,成功哄人答应完成功课。

秋日枫叶红似火,飘然铺满地面。

小姑娘应完,期待的仰着小脸问,“以后暮晚棋局中若有不懂之处,可否求先生课后指点一二?”

“自然可以,”北秋色笑道,“但殿下也需记得完成功课,听清臣每日的要求,方能闲暇之时研习棋局。”

小姑娘听懂他话里意思,脸色微微泛红,大抵也知道自己不做功课是不妥之举,于是脑袋慢慢低下去,小声糯糯,“先生,我知道了,我听话。”

他那时觉得小糯米团子真乖,没顾礼仪尊卑,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脑袋,“听话就好。”

北秋色叹了口气,连带着眼下也不自觉的伸手摸头,视线落在他被桎梏的手腕上,却颇有些糟心道,“殿下真能听话就好了。”

小姑娘家家,怎么就干出这等骇人听闻的事来?

作者有话要说:晚晚不走寻常路,直接开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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