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鲛人逞凶

郑妩一脸探究的看着眼前的人形生物，那被圣灵丢到甲板上的鲛人此刻正像一条死鱼一样虚弱的趴着，大-片-背-脊-直接-暴-露在阳光下，过度的暴晒让他很快出现了严重的脱水反应，那布满细密鳞片的尾鳍如同干涸的土壤一般开始出现点点龟裂的痕迹，颜色也开始发淡发白，不复水中那般鲜亮。

真是脆弱啊，紧盯着自己的俘虏，郑妩如是的想到，不等她过多感叹，耳边响起了大泽的声音。

“郑巫大人，给这鲛人身上撒些海水吧，这鲛人离水之后会变的十分脆弱，若是这般放任不管，这珍贵的海物怕是一会儿便要干涸致死了。“大泽见郑妩一脸专注的看着那鲛人，却无更多举措，不由上前提议道。

郑妩正愁不知该如何处置这个类人生物，眼见身边有个懂行的提出了合理的建议，她便从善如流的点头应允。

郑女打上一桶海水泼洒在那鲛人身上，神奇的一幕发生了，就见鲛人背上龟裂萎败的鳞状肌肤很快恢复了活性，它们贪婪的将背上的水分全部吸收掉了，惨白的色泽立刻褪尽，重新现出夺目的宝石蓝色。

而那原本虚弱不堪的鲛人似乎也多了几分活气，郑妩发现，后者在海水漫过全身后，隐在发丝间细而尖的耳朵轻轻的-颤-动-了几下，想来，这珍贵的海水带给了他一丝活力。

郑妩见此法可行，便让一侧的郑女隔一段时间泼一次水，给这鲛人吊着命。

一侧的大泽见郑妩手段如此简单粗-暴不由得又有些看不过眼了，凑到郑妩跟前恳切道：“郑巫大人，这般处置还是有些不妥，待得到岸，这鲛人怕是要去掉半条命，鳞片也会萎败掉落许多，届时怕是卖不出什么好价钱了呀。”

在大泽眼里，这鲛人奇货可居，还是保持“鲜活”价值最高。此刻，他连番进言，倒是真情实感的在替郑妩打算了。

“那该如何？莫不是还要设个雅座把他给供起来？”郑妩随口调侃道，对于大泽的提议不以为意，她还记得鲛人袭击船阵的旧恨，对于眼前的俘虏并不准备提供更好的待遇。何况，这鲛人俘虏她另有用处，并不打算直接交易，自然也不会盲从大泽的提议，执着于“商品”的质量了。

眼见这有些憨直的中年汉子一脸焦急的又要发言，郑妩不由摇头失笑道：“你泽川部落又不产鲛人之物，对这鲛人的习性怎知道的这般清楚？”

“郑巫说的在理，有关这鲛人的习性小人也只是道听途说，还是蛟城部落了解的更多，这蛟城部落大人您也是知道的，多年来以出产蛟蛇制品跟一些鲛人奇珍著称，而我部跟那蛟城部落之间就隔着一道浅溪，平日里有些来往，他们的族人谈话时随便漏出来几句，小人便也听了个囫囵，故而会知道一些。”那大泽被郑妩点了一句也不生气，和和气气的解释道。

“若我记得没错，这些鲛人全都生活在海渊深处，这蛟城部落是如何跟鲛人们打上交道的，难道这个部落竟有独自出入深海的能力？”郑妩听得大泽隐讳的提起蛟城部落的部族辛秘，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插口问道。

“这蛟城部落不过是个一隅小部，如何能单独出海，”大泽闻言不由大摇其头道：“不过，小人倒是听过一则秘闻，说那蛟城部落的前任族长在偷偷饲养幼鲛，这一代的族长亦有鲛人之血。”大泽小心翼翼的凑过来，煞有介事的道，他一边说着一边瞥了一眼不远处的鲛人，半真半假的道：“这鲛人虽然是海族，但外形肖似人类，样貌漂亮歌喉婉-转，其他部族也有那癖好特殊的爱饲养鲛人收作玩物，不过这鲛人脆弱，离海的时日久了便容易死去，若没有那侍弄鲛人的手段，还是早早卖了换钱为好。”

郑妩听的大泽的发言已经开始向艳俗画本地摊文学的方向去了，不由摆了摆手，岔开话题道：“这些流言不说也罢，你倒是说说，这鲛人究竟价值几何，为何活的比死的更值钱些？”

大泽听的郑妩问话，便也从善如流的转开话头道：“这活鲛人可以直接卖予奴隶商人，只要品相不错，换得近千健奴不在话下，活鲛人蜕下的鲛鳞可做装饰亦可入药，鲛人鞭笞之还可得鲛人泪，大颗的鲛人泪又叫鲛珠或鲛宝，每一颗都价值连城，大泽说到此处不由激动了起来，挥舞着手臂兴奋的道。

“若是死了呢？”

“若是死了，那便只能将拆分开来卖了，鲛人骨是最值钱的，鲛人主鳞跟鲛人血也有些价值，那鲛人肉若是没有腐坏游商也会收取，炼些鲛油还能入药，但终究不如活鲛人来的来的值钱。”大泽说起如何拆分鲛人头头是道，语气极其自然，郑妩却从哪淡漠的口吻里感受到了一丝森然。

她一边听着一边有趣的看着那趴伏在地的鲛人，她分明看到后者在听到那大泽谈论如何将他拆分售卖时，惊恐地朝这边睃了一眼，他能听懂他们的谈话，这鲛人的身份恐怕非同一般。

郑妩思索着鲛人的身份不由得有些走神，她身边的阿眸却是全程细听着大泽的话，听的对方细说那鲛人如何值钱不由的两眼生光。

“我记得游商手里还有鲛纱这又是从哪里来的？刚刚只听的鲛珠跟鲛鳞，鲛纱却不曾听闻。”眼见郑妩半晌没有说话，阿眸不由急急发言道,他问的很不客气，言语间带着一股颐指气使的意味，显然是将大泽这个它族使者当作可以随意驱使的讲解员了。

大泽察觉到他言语间的轻视倒也不介意，他此番登上大鳍舰本就是为了感谢郑妩所带来的珍珠鱼的丰收以及船阵遇袭时的驰援，此刻如何敢得罪郑妩面前最看重的随侍备选，听的问话忙不迭的道：“这鲛纱主要便是蛟城部族有产出，至于原因，便如我刚刚那秘闻所说，他们有那驯养鲛人的本事，令他们纺制鲛纱自然不难，除了这蛟城部族，还有一些鲛纱大都集中在游商手里，他们拿货的渠道就更隐秘曲折一些了，像我们这样的外人怕是轻易无法知晓了。”

大泽介绍的十分详尽，自己不知晓的内容也直言说出并不会暗自揣测，郑妩见状不由又又高看他一眼。

一侧的阿眸听的此番话却是一脸失望，直言道：“原来这鲛纱这般难得，罢了，那我此番也不再肖想了。”

郑妩见他不乐，不由安慰道：“莫急，这开海才几日，我们还要一路绕过海境边界，环游一圈才得回返，说不定再过几天，又能得到些别的海上奇珍呢。”

阿眸听的郑妩所言这才重新高兴起来，说来也奇怪，郑妩不过是信口一说，但就是具有振奋人心的力量，让人听的心中信服。不光是那阿眸，就连一侧的大泽听了郑妩的话都忍不住浮想联翩，虽然他们捕获了大量珍珠鱼，此番出海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但谁不想更进一步，再捞些浮财充盈货仓呢。

再说眼前的郑巫十分大度，并不介意他们跟在郑女的身后收捡海货，那过几日他们所得的好处怕是远超预期了，这般想着，大泽更是激动的直搓手。

郑妩将大泽的表现看在眼里，也不点破，如今船阵已经成为了一个整体，若说大鳍舰是主脑一般的存在，那紧跟在大鳍身后的两艘双翼便是支撑主脑的重要骨架，给他们释放一些善意正向的信号更有益于接下来的船队和谐。

这般想着，郑妩又耐着性子听着大泽絮絮叨叨的将他道听途说来的鲛人习性叙说了一番，这才大手一挥道：“行了，你说的我都知晓了，这便去吧，这鲛人我另有用处暂时不打算售卖，所以品相什么的自然也不会多做计较，不过这船阵之中也只有你对这鲛人饲养有些研究，这几日烦请你每日登船查看一番，切莫让这鲛人中途死了。”

“小人知晓了，大人只管放心。”大泽也不深究郑妩要用这鲛人是什么，听的她的嘱托，便自乐呵呵的应了，大人要用他，以后他每日登船，他泽川部落跟郑川部落之间势必要更加亲厚几分，那就再好不过了！

郑妩跟大泽一边说着客套话一边相谐走向船尾，大泽有意亲近，郑妩也需要收拢泽川部落这个听话的附庸，两人自然是越聊越投契，阿眸见状，很有眼色的后退半步，让郑妩跟大泽好好联络感情。

眼看郑妩跟大泽越走越远，阿眸正想抬步跟上，忽觉身后有一道视线停在了他身上，他管会察言观色，五感较旁人也强上许多，几乎是立刻察觉到了来自身后的窥视，回眼看去，却见那鲛人不知何时抬起头来，正紧盯着他这个方向。

阿眸眉头微皱，只觉得对方看的他很不舒服，一股莫名的恶感从月匈中升腾起来，让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惯常的涵养在这一瞬间消失不见，一股没来由的烦躁跟恼怒让阿眸抬步上前，他一把夺过郑女手中的水桶，将其内的海水猛的泼向眼前的鲛人，大量的海水倾泻而出，从鲛人头顶倾倒而下，带着十足的侮辱意味。

泼了一桶水，阿眸尤自不解恨，又将甲板上几个盛满水的水桶尽数倾倒在那鲛人身上，这才觉得怒气渐消，随着怒意消散，阿眸有些奇怪的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空桶，这没来由的郁怒来的快去得也快，竟让他一下子失态起来，做出了平时根本不可能去做的事，着实有些奇怪。

再看那鲛人，随着这数桶海水的浸润，他周身的细鳞完全恢复了生机，那鲜亮的色泽尤带着几丝新奇瑰丽的，在阳光下显得华丽而耀眼。

阿眸猛然意识到，他刚刚所做的并没有真正折辱到眼前的鲛人，反倒在对方的影响下让这濒死的鲛人更加鲜活了！

这是怎会回事，他的情绪怎会如此不受控制呢？

他孤疑的看向那鲛人，直觉对方身上有某种古怪，后者畏惧的向后缩了缩，一副怯懦的模样，一双碧蓝色的眸子里满是不安与畏惧。

一瞬间，阿眸刚涌起的怀疑消散开来，不过是一条离了水的濒死的鲛人而已，没了海水环绕他什么都不是，又有什么值得惧怕的呢，一个声音在心底如此反复的述说着安抚着，片刻后，阿眸仿佛被蛊惑一般重新放下了心房，他似乎完全忘记了刚刚一瞬间的怀疑，将手中的空桶丢还给一侧目瞪口呆的郑女后，反身快速的追向了他的郑巫，郑巫跟大泽已经快去到船尾了，他是郑妩最看重的随侍被选，理应跟随在后！

不论是已经走远的郑妩跟大泽还是追出去的阿眸，甚至是那手拿空桶一脸错愕的郑女，所有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没有人去注意那地上鲛人的异样，却见他此刻低垂着头。眼底有一道幽兰的异芒一闪而过，那奇异的动身心魄的颜色仿佛带着某种蛊惑人心的力量一般。

鲛璃抬头看着阿眸离去的方向，眼底的轻蔑一闪而过，这男侍精神如此疏漏，一下子便被他控制了，当真不够看。

不过，他需要感谢那蠢笨的男侍，如果不是他如此轻易的被他的异瞳蛊惑，他也无法这么快恢复过来，因为脱水，他刚刚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好在现在一切都已不同，他的喉咙不再干渴，声带不再干涸，他终于能发出声音了！

鲛人长了长嘴，一股悠长而连贯的高频音波开始向四周传递，这声音普通人类听不到，深海下的海兽却听的十分清楚，不知过了多久；一道深藏在海底的同频的音波开始回应他，某头沉睡许久的海中巨兽被这声波悄然唤醒。

鲛人面上的喜色一闪而过，随后恶狠狠的看向甲板上的一众人，今日所受的屈辱，他定然要尽数找补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