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闻言，刚刚那嘤嘤地哭闹声立马停下，只听着那哭声的主人气急败坏的吼了一句：“鄂伦岱！你怎么能这么和我说话！我可是你姐姐！”

“我呸！你算什么东西！小爷我的亲姐姐上个月刚死了！你想给我当姐姐那你也赶紧地死一个去！”

听到这句话，佟文瑾本来向前的脚步一顿，视线不自觉地往旁边的隆科多身上瞟了一眼，谁知正好也对上了隆科多向她投来的目光。

两人视线交汇间，有那么一瞬的尴尬。

而那边的吵闹声也并没有停下——不过可能是刚刚那句话着实杀伤力太大了一点，和鄂伦岱对峙的小女声气势明显有所下降，鄂伦岱见状，更是得意洋洋。

眼见着鄂伦岱愈发口无遮拦的话叫隆科多那是越听越气，他忍无可忍一撩衣摆直挺挺的就朝着假山那边冲了过去：“鄂伦岱！”

佟文瑾见此忍不住低头轻笑了一声，也抬脚跟上。

“三哥①……你怎么来了？”那边厢，鄂伦岱一转头就看见隆科多一脸怒色地向他快步走来，立马耷拉了眉眼苦着脸招呼了一声。

话音刚落，就又见着了隆科多背后跟过来的佟文瑾，他眼睛一亮，又神色飞扬了起来，一边伸出手向着佟文瑾不断地挥舞一边高声喊道：“三姐姐！三姐姐！”

佟文瑾亲眼看着他短短一瞬间神色来回数次转变只觉得十分有趣。

她这些日子见多了稳重妥帖的老成人，就连比原身还小一岁的隆科多也是生性高傲却心有成算，鄂伦岱算是她见着的第一个如此性格“率真”之人。

正这么想着，那边鄂伦岱的身后又传来了刚刚的小女声：“隆科多，你总动不动就来我们东跨院也就算了，怎么今天背后还跟着个病秧子！”

佟文瑾闻言暗自挑了挑眉，心想：果然不愧是能和鄂伦岱斗得旗鼓相当的对手！

不过佟文瑾又掐指算了算，这应该就是阿牟其佟国纲膝下的那个庶女，算算年纪比原身都还要大上一岁，比鄂伦岱更是大了两岁有余，占着如此巨大的年龄优势还能和鄂伦岱打的有来有回，想来性子应该是比鄂伦岱还要率真几分。

看得出隆科多也不是第一次和她打交道了，闻言只是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连一句多余的话都不屑跟她说，而是直接走到了鄂伦岱的面前。

“没出息！”隆科多也不问他俩刚才究竟在吵吵些什么，一巴掌拍到了鄂伦岱得脑门上，“前面儿带路上正房跟你额娘请安去！”

“嘶！三哥你怎么又打我！”鄂伦岱被他一巴掌拍的几乎快跳起来却又不敢有别的动作，只能双手捂着脑袋，一脸委屈巴巴地转头望向佟文瑾，“三姐姐……”

佟文瑾本是见了雅尔甘悄悄地偷溜出赫舍里氏的小院这才也撺掇着隆科多带着她溜出来的，本来也只是想出门转转透一口气，并没有真指望着能在外面撞见雅尔甘——谁知雅尔甘是没撞见，却运气更好地直接遇到了长房的小庶女。

她先是挥手示意身后的奇垒氏跟上前面的隆科多，才又对着鄂伦岱露出了个柔柔弱弱的笑容：“今儿个早膳的时候我额娘说过几日就是我的生辰，到时候要小办一场，我这才和你三哥来了东跨院想着亲口告诉你一声儿！鄂伦岱你先和隆科多往前面走着，我和二姐姐好多说两句悄悄话儿！”

听了佟文瑾的话鄂伦岱神色一振眼睛都亮了几分，只是还是有些嫌弃地瞥了一眼小庶女，撇了撇嘴道：“三姐姐，你和这个讨厌鬼有什么悄悄话儿好说的！”

“别废话！”隆科多冷着一张脸又抬手做势要打，鄂伦岱见状立马跳脚似的往前蹿了几步一溜烟儿地先跑远了，隆科多回头望了佟文瑾一眼并未言语，只是拧着眉头带着奇垒氏跟了上去。

那边几人才刚走远没几步，佟文瑾耳边就又传来了小庶女的轻嗤声：“嗤——我和你这个病秧子可没什么好说的！晦气！”

佟文瑾闻言侧头，就看见站在她身边的小庶女甩着手一脸不耐的样子，望向她的眼神里又是嫉妒又是嫌弃。

佟文瑾想：这小庶女果然是脑子不太好使的样子！心里头有多少算计眼神里就能露出多少算计，那是一点儿都藏不住，好像生怕别人不找她算账似的。

就这水平，放在她前世看过的那些小说电视剧里最多也就是个当炮灰龙套的料了，还是作者编剧连个名字都不用费劲取得那种。

眼见着这假山后面也没有别人，佟文瑾也不想多言。

微仰起头直视小庶女充满恶意的双眼，佟文瑾先是定定地看了她几秒，然后才眨了眨眼露出了一抹笑意，轻声问道：“二格格，你额娘有跟你说过三阿哥的事情吗？”

只见小庶女此刻瞳孔微微涣散双目无神，闻言只是呆呆地愣了一瞬然后答道：“额娘说，嫡额娘生得短命鬼死了，等乌合莫②生得病秧子也死了，以后我就是三阿哥的福晋了。”

……

奇垒氏看着自家哥儿亦步亦趋、小心翼翼地把三格格送回她自己的小厢房躺着的时候，只觉得自己晌午跟着俩小主子在院门口时说的那番话虽然是有些不中听，但也还是说对了一小半儿的——这三格格向来是身子不好惯了！

在东跨院的时候，前脚儿自个儿才跟着两个哥儿往大太太处去，后脚儿三格格跟过来时就一张小脸儿煞白、满脑门儿的细汗珠子，把大太太吓得那叫一个好歹！

此刻眼见着躺在摇床上呼吸渐渐平缓起来的三格格，奇垒氏又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察觉到手下再没有细密的汗珠不断冒出来后也是松了口气，又帮着掖了被角儿、放下了床幔这才劝着自家依依不舍的哥儿出了门。

听着奇垒氏宽慰隆科多的声音随着他俩的脚步声渐行渐远，佟文瑾又疼得忍不住拧起了眉头。

果然，这种精神力过度消耗后的刺痛感不管是经历了多少次都是一样的难以忍受。

尤其是第一世末世降临之后她是自己觉醒的精神系异能，第二世穿越修仙界修仙者又都靠淬炼肉身以寻求灵魂的超脱，以至于她都忘记了她现在的这具身体还是个连一般普通人都更不如的小药罐子。

“嘶……”一想到这儿，原本那还能忍受的疼痛似乎都更加重了几分，痛得佟文瑾又忍不住轻吸了一口冷气。

“格格，您、您还醒着吗？还痛不痛？要不要奴才去通、通知一下太太？”

一串儿蹩脚的满语虽然说得断断续续不过倒是半点儿没错，佟文瑾抬眼一瞧，就见到了平日里那几个汉女中总是最机灵地常帮着搭把手儿的那一个，再环视了隔间内一圈儿——房内除了她俩也再没有第三个人。

“格格，今、今日逢十，若是干完了手上的活计儿晌午过后奴才们都有半天的空闲儿，所以、所以……” 小丫鬟见着了她的眼神，手上扶着佟文瑾半坐起靠在床头的动作也没停下，一边往她背后塞了个紧实的靠枕一边解释道，等话说完她似乎又想起自己忘了什么，急忙补充，“雅、雅尔甘姐姐她……”

脑子里的刺痛感依旧若有若无，佟文瑾这会儿精疲力竭也再没有什么心力去拿腔捏调儿，她微抬了抬手打断小丫鬟没说完的话，冷冷地瞥了她一眼，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奴才叫……欸！”小丫鬟别扭的满语一滞，忍不住猛地抬头看了一眼佟文瑾，待对上她淡淡地目光又立马低下了脑袋，连忙回道，“回格格的话，奴才叫做吉祥。”

“呵~”吉祥刚刚那副惊诧呆滞的小表情着实是取悦了佟文瑾，她也忍不住轻笑了一声脸色好转了不少，小隔间那股莫名凝重的氛围顿时消散一空，佟文瑾无视了小丫鬟不断瞟过来的小眼神，问道，“你满语说得倒很是不错，进府有多久了？”

“不不不，格格的汉话说的才叫好！” 感觉到气氛好转的吉祥整个人也放松了不少，听了佟文瑾的夸奖她却连连摇头，又听得佟文瑾问她进府时日，如实答道，“回格格，已经有两年了。”

“两年？”佟文瑾这倒真是惊讶的挑了挑眉，不由问道，“入府之前，可就学过满语了？”

吉祥又是一阵摇头。

“既如此，可见你是有这个天赋的。”佟文瑾先是夸了一句，又瞧着她站在摇床前立得端端正正一脸不知所措的样子，不置可否地轻笑一声，不再多说些什么直接问道，“这几日总见你跟在雅尔甘身后显得格外机灵让我见了很是喜欢，我想着反正你也能说些满语，提了你做个大丫鬟如何？”

“格格！奴才自然是愿意的！”吉祥闻言眨眨眼，先是想都不想地一口答应了下来，随即又有些怯生生地看向佟文瑾，“只是雅尔甘姐姐向来对格格上心……”

只是在佟文瑾笑意盈盈地双眼注视之下，声音渐悄。

佟文瑾接过吉祥递过的茶杯抿了一小口，可能是没料到白日里佟文瑾也会回小厢房的缘故，冰冰凉的白水温度并不适宜。

原身素来被照顾的精细应该是喝不下这种茶水的，不过佟文瑾倒是并不太在意，小口小口喝到茶杯见底，又递了回去。

吉祥伸手接过茶杯却并不急着去外间的桌几放下，而是站在一边觑了一眼佟文瑾柔和的神色，扭捏了片刻，才期期艾艾地向佟文瑾低声道：“格格！奴才有个在东跨院纳喇姨娘那儿当值的小姐妹说，前些日子总见着雅尔甘姐姐……”

听到这话，佟文瑾倒是并没有纠正吉祥满人并没有姨娘这么个叫法，也没有对她这般郑重说出的消息有什么表示，而是满眼笑意地看了吉祥一眼，随即语气亲和地问她：“你这名字若是让她们那些不会汉话的人喊着很是拗口，以后别人若是问起，你就说你叫阿吉可好？”

作者有话要说：求评论！求收藏！感谢小天使们！

注释：

①大格格：佟国纲嫡女

大哥儿：佟国维庶子

二哥儿：佟国维庶子

二格格：佟国纲庶女

三格格：佟国维嫡女（女主）

三哥儿：佟国维嫡子（隆科多）

四哥儿：佟国纲嫡子（鄂伦岱）

ps.历史上的孝懿皇后应该比康熙小六七岁，隆科多、鄂伦岱也都是康熙年间生人，此处为本文私设。

②乌合莫：满语。婶婶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