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舒舒塔尔玛带着乌仁哈沁从咸福宫中出来的时候，憋了一肚子的火气。

刚跨出咸福宫的大门，她便忍不住挑了挑眉头看向乌仁哈沁抱怨道：“她也不看看自己如今的处境，也不知道她是哪里来的底气在我面前摆谱？当初刚进宫时，太后姑爸爸叫我去探望孟古青，就是孟古青她也得客客气气地叫我一声堂妹！”

说完，舒舒塔尔玛又想起咸福宫中这位博尔济吉特福晋被顺治禁足的原因，再次冷哼了一声：“她跟古达拉都是废物吗？居然两个人一起放下身段去和一个包衣奴才起冲突，如今搞成这副模样，真是丢了我们科尔沁的脸面！”

“格格，您得叫那位静妃娘娘！”跟在她身后得乌仁哈沁听完舒舒塔尔玛这一通话儿只能无奈地苦笑一声，向前两步扶住舒舒塔尔玛的手臂顺着西六宫中长长的甬道往前走去，还得一边好言好语地继续安抚道，“还有苏日娜福晋和古达拉福晋也是被人算计了，我们草原上长大的格格向来光明磊落，比不得她们这些满肚子弯弯绕绕的满洲人有心机！”

顺着舒舒塔尔玛地脾气说完两句话后，她这才又赶紧补充道：“不过这些话格格以后还是别说了的好，若是叫太后娘娘知道了，定会不高兴的。娘娘她一直说着要叫我们科尔沁部的格格们上下一心……”

听着乌仁哈沁又“叭叭”地冒出来的一连串话儿舒舒塔尔玛不屑地挑了挑眉，口中却是应和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喵~”

突然一声嘤嘤地猫叫声插入其中打断了两人的交谈，舒舒塔尔玛下意识地一转头往那边看去。

这才发现几人交谈间已经走到翊坤宫旁宫道，而此时一只浑身雪白长毛、黄蓝双色异瞳的猫儿正蹲在翊坤宫的宫墙之上。

舒舒塔尔玛远远地望过去，就见到那猫儿先是鼻子微微抽动了几下，然后便歪着圆圆的脑袋儿，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直盯着自己，看起来娇憨异常。

舒舒塔尔玛在草原上时从来没有见过猫，初来紫禁城在慈宁宫中见到了一只橘色的宫猫便觉温顺可人、爱不释手。

说起来，她与五格格最初起冲突就是因为那只橘色的宫猫。

只是后来那猫儿便被太后派人收走，舒舒塔尔玛便再也没能见到过它了。

而此时，又遇到了这么一只在后世都以美貌出名的异瞳狮子猫，舒舒塔尔玛只觉得这一定是上天赐给她的缘分，她伸手往蹲在墙头的狮子猫一招，轻唤了一声：“乖乖！过来！”

谁知，那狮子猫似乎真的是通人性一般，听了舒舒塔尔玛的招呼，在墙头用力一蹬便往下跃，四肢轻巧地落地之后，一溜烟儿地直往舒舒塔尔玛这边蹿来。

它粉红色的鼻头一抽一抽地围绕着舒舒塔尔玛嗅了一圈，然后在她正前方的双脚前站定，“啪”地一声倒在地下，向舒舒塔尔玛撒娇着露出了它雪白的肚皮。

“喵~喵喵~”一边在地上来回摆动着，一边直视着舒舒塔尔玛的双眼娇娇地叫着。

这一连串儿的动作着实是出乎一群人地意料，可眼见着这么美貌的狮子猫躺在自己身前摇尾乞怜，舒舒塔尔玛却是满心欢喜，也不顾乌仁哈沁的劝阻，一把儿将它抱在了怀中，不住的抚摸着它柔顺的皮毛，口中念叨着要将它抱回慈宁宫中喂养。

“这……格格，您看这猫儿也不知是从哪儿蹿出来的，若是是只有主的猫儿，格格这般直接抱回去，岂不是多此一举吗？”乌仁哈沁只觉得十分头疼，看了眼旁边的翊坤宫，“这猫儿刚刚蹲在翊坤宫的墙头，万一是阿巴亥部的格日勒福晋养的呢？”

“哼~你一天天的除了会对我说‘这个不行，那个不许’之外还会些什么？”舒舒塔尔玛听了乌仁哈沁的话真是烦透了她满口的规矩，先是反驳了一句，等怀中的猫儿轻“喵”一声伸出粉嫩的舌头舔了舔她的手指，她这才又继续道，“这样吧，我先将它带回去养着，你差人四处去问问谁才是这猫儿的主人，之后的事情又之后再说，可好？”

眼见着乌仁哈沁又要张口，舒舒塔尔玛直接一转身堵住她的话，一锤定音道：“就这样了！时间也不早了，快回慈宁宫吧。”

……

等一行人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后，一墙之隔的翊坤宫前院西南角的石亭之内，还一坐一站两个身影，坐着的那位正是住在翊坤宫中的来自蒙古阿巴亥部落的博尔济吉特福晋。

身后一身侍女服饰的女人向前一步提起茶壶为自己的主子注满杯中的茶水，这才疑惑的开口道：“也不知道这回儿那位又叫我们将这只猫放给舒舒格格有什么用！”

“你只要知道她向来心思敏捷从不做无用功之事就行了。”听了这宫女的话，格日勒轻笑着答道，接着又看着她调笑了一句，“哪一回儿她做得事情你又是一开始就能看出来的呢？”

“福晋，您又取笑乌云！”名叫乌云的侍女先是一跺脚，这才又满脸不忿地向这位福晋抱怨道，“奴才就是觉得她叫福晋您做事真是越来越顺手了！就说前些天那次，若不是福晋您，那两位怎么会无缘无故地去找巴尔福晋的麻烦呢？福晋您也不想想，这件事儿若是叫太后娘娘知道了，会有怎样的后果。”

“还有再之前的那个消息也是！科尔沁将这件事捂得死死的，我们好不容易拿到了这个把柄，居然也要巴巴地给她送去……”

乌云一张嘴，口中的话儿就完全停不下来了，一听就能察觉出里面满满的怨气。

她眼前的格日勒福晋却是又喝完了一口茶，这才侧头看向乌云笑道：“我早知道你心里想得都是些什么？你是不是总觉得我这年来在宫中事事帮衬着佟福晋，是因为她幼时一同长大的金兰好友嫁给了我们阿巴亥部的察哈尔王公？”

“难道不是吗？福晋。”乌云依旧小声的嘟囔着。

“连一母同胞的兄弟姐妹之间都能被利益所分割，就算是察哈尔王公再如何宠爱他的妻子，两个女人的童年情谊又怎么能轻易左右一个部落的意志呢？”

听完乌云的话，这位福晋依旧满脸的笑意。

不知是否是今日心情大好，她勾了勾嘴角，突然起了兴致张口给这位自幼服侍自己长大的侍女细细地分析起来。

“察哈尔王公当然希望由我们阿巴亥部出一位宠妃，但是如今的圣上心中如何想得明眼人都看得清楚，宫中蒙古出身的妃嫔连个孩子都不可能有，宠妃一说自然更不可能。”

“可能是这两代帝王对科尔沁部的偏爱让他们忘记了一件事情，如今的博尔济吉特氏已经不再是当年的黄金血脉了！更何况就是在当年，我们蒙古同女真也向来是争锋相对。”

“如今的天下是他们女真人的天下，中原终究不是我们蒙古的立身之地，只有草原才是我们蒙古的归宿。”

“佟福晋起码出身满洲，夹谷氏也是当年的女真族著姓。”说完这一句，她笑看着乌云，“太后为了科尔沁出身的妃嫔一直压制着满洲妃嫔，满洲妃嫔又怎么能不厌恶科尔沁呢？最起码佟福晋绝对不会帮着科尔沁和我们阿巴亥部争夺草原上的利益。”

“……原来是这样吗？”听完这些话，乌云这才恍然大悟，只是不过片刻她又皱着眉毛看向自己的主人，有些疑惑的问道，“可是福晋……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什么非要选择佟福晋呢，皇贵妃娘娘岂不是更好的选择吗？”

“更好的选择吗？”格日勒微微一笑，抬起头透过紫禁城高高的宫墙，望向东六宫中景仁宫的方向，“乌云，你还记得我是什么时候进宫的吗？”

“奴才记得！是顺治十年的大选。”

“是啊，顺治十年的大选，我是和景仁宫佟福晋同一年参选的秀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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