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时柒转过身,用手指着自己,表情满是无辜,微睁圆了眼睛,“您这是在叫我?”

沈拂尘端着晨露,立在莲花池前方,一双眼睛天生自带矜贵、漠然,正不偏不倚地凝望着她,目光很淡。

他另一手扶起白色衣摆,踏过莲花池边的石阶再放开,一步一步地走到时柒面前。

“白时柒。”

他薄唇相碰,她名字从里而出。

时柒还是一脸无辜,“君离仙尊,您说的可是那一个死在了百年前的魔族人白时柒?”

沈拂尘看着这一张脸,很陌生,以前从未入过眼,与白时柒那妖艳的面容截然相反。

他看了几秒,抬起了手。

因采露还有些湿的指尖压到时柒的眉间,她蓦地抬目。

没有施展过还魂之术的痕迹。

她不是还魂人。

而是普普通通的人。

沈拂尘稍稍挪开了手指,时柒眉间很干净,并没有魔族烈火印记,那烈火印记曾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烈火印记遇热会变得更加红,仿佛能滴血一般。

四周飘来馥郁的花香,时柒也猜到他在试探什么,但她知道沈拂尘不可能会探出些什么,所以无惧。

时柒重生与还魂之术无关,就像她之前穿书来到这个世界一样,可以称得上是玄学,对古代人来说算是无解。

这也许算得上一个小金手指?时柒自嘲地笑笑。

“君离仙尊?”她见他不说话,又轻轻地唤了一声。

南枝门主从房间里走出来,正伸着懒腰,余光瞥见他们的姿势,惊讶到连哈欠打到一半都收了回去。

他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搓了搓眼睛再看一遍。

事实证明他没看错,站在不远处的正是沈拂尘和自己的弟子时柒。

数百年来,沈拂尘无论对谁都会保持着适当的距离,对最疼爱的弟子李怜雪也无这种亲昵的动作:用手指轻压着对方的眉间。

有一段时间,南枝门主甚至怀疑沈拂尘对女子无意,断袖了。

他还一度担心过自己是否会被对方看上,在触及沈拂尘看自己的眼神后,南枝门主果断地否定了这个猜想。

嗯,谁看自己喜欢的人的眼神是如死水一般的?

说沈拂尘在看陌生人也不为过。

其实也并不是说仙门的仙尊就不能成婚,只是沈拂尘成婚的对象该是仙门圣女,可他却收了李怜雪为弟子。

仙门的门主先是不太赞同,后来又觉得无所谓吧,反正仙门圣女每一百年会出生一个,待下一个长大成人便好。

历任仙门仙尊繁衍子嗣皆是如此,他们从未觉得有何不妥。

至于是否两情相悦,这不重要。

自千年前有一名仙尊爱上妖族之女,反被无情利用,被妖族重创仙门后,仙门便多了一条规矩。

规矩是:历届仙尊都会在年幼时被重塑骨肉,抽掉情|欲。

目的是不让魔族和妖族有任何的可乘之机,他们太过于阴险狡诈,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重要的是仙门的仙尊之后必须得血脉纯正。

和妖族或魔族结合?简直荒谬,如此一来,那些百姓还如何信任仙门。

可说实话,南枝门主想象不到沈拂尘有了孩子的画面,莫名会想到两个字:奇怪?

发现自己往奇奇怪怪的地方想去后,南枝门主故意咳嗽了几声清醒下,朝沈拂尘走去,“君离。”

时柒听到他的声音如获大赦,顺势侧开头,喊:“师尊!”

南枝门主:“……”

他心道:她这么激动作甚?

南枝门主清了清嗓门,好奇地问:“你们在聊什么呢?”

沈拂尘缓慢地垂下手,侧头看他,“没什么。”

时柒见沈拂尘不提刚才的事,自是也不说,转头跟南枝门主说起昨晚的事,她认为上古鸟兽一定是藏匿于宋府的人身上。

她还闻到上古鸟兽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药味,很熟悉,仿佛在哪里闻过一样,只是这一时半会儿硬是想不起来。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关键时刻想记起什么,偏偏死活记不起来。

南枝门主确认时柒和周向阳安然无恙后,也没打算立刻回仙门,原因是上古鸟兽非一般仙门弟子可对付。

还有一事,他很存疑。

遣派弟子到民间各处助百姓除邪祟前,仙门早就派人了解过那些地方的邪祟,确定都是普通邪祟。

那为何夜雪城会出现上古鸟兽?

倘若是力量强大的上古鸟兽,来人是仙门的一门之主恐怕也难以打成平手,更别说时柒他们这些初出茅庐的仙门弟子了。

幸亏昨晚的上古鸟兽力量偏弱。

上古鸟兽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有几种可能。

一是仙门勘察失当,二是上古鸟兽有必须要留在宋府的原因,还一直隐藏着气息,要知道上古鸟兽是不能久留在人间的,否则力量会逐渐衰弱。

三是有人故意而为之,四是……南枝门主暂时没想到。

“师尊?师尊?”时柒见南枝门主在发呆,不由得连叫两声。

他回过神来,“这件事,你和周向阳都别管了。”

“晚上就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别出来,我提醒你,一定不能再用烈火之术,若叫人看见了,我也保不了你。”

时柒颔首:“谨遵师尊教诲。”

她很会说场面话。

沈拂尘站一侧,沉默不语。

其实时柒也并不想多管闲事,昨晚若不是自己想早些解决上古鸟兽回去和见周向阳因自己出事,内心过意不去,也不会莽然出手。

最重要的是没能猜到他们会这么碰巧地来到这里,失策了。

说完这些事,时柒以为自己能回去了,谁知南枝门主拉住她,让她跟自己一起去买布匹、朱砂等东西回来制旗、作阵。

南枝门主不仅拉上她,还拉上了沈拂尘,说是可以顺便出去逛逛。

实际上,买布匹、朱砂等东西是能让宋府下人出去买的。

但南枝门主瞧着是不太靠谱的模样,但做起事儿来还是讲求谨慎二字,这也是时柒跟他出去后,慢慢才想通的。

阵法是否能成功,与布匹、朱砂有很大的关系,万一出了差错,后果将不堪设想。

街上人头攒动,随处可见的灯笼,由于天还亮,里面并没有点火。

时柒觉得这些灯笼的样式都挺好看的,便多看了几眼。

逛了一圈,她终于知道南枝门主拉自己出来的理由了,当苦力来着,买的东西都由时柒提着。

她偷偷骂了他几句,还趁他不注意的时候瞪了他一眼。

时柒刚发泄完情绪,视线跟沈拂尘对上,也不确定他有没有看到自己的小动作,立马装乖了。

南枝门主买完所需要的东西,也不着急回宋府,寻了个茶馆喝茶,而茶馆一般是说书人的老地盘。

他们一坐下,小二便提着茶壶过来招呼了。

时柒口渴得很,连续喝了几杯茶水才堪堪压下喉咙的干涩。

沈拂尘对茶很是挑剔,只是抿了一口就没再动过了。

说书人手摇着扇子,道:“仙门的君离仙尊,你们可听说过?”

台下有人附和:“天下谁人不知君离仙尊,是仙门千百年来最出色的一名仙尊。”

居然提到了沈拂尘?

时柒的疲惫一扫而去,甚至多了几分兴趣,没想到能听到关于他的八卦,这些人绝对想不到当事人就在此处。

她不由自主地瞄了坐在旁边的沈拂尘一眼,他倒是淡定自若。

南枝门主也饶有兴致,还叫小二拿来一碟瓜子嗑了起来,时柒也抓了一把放手心上,慢慢地嗑。

只听说书人又问:“那你们有听没听说过魔族白时柒?就是那个曾经烧仙门、囚君离仙尊的魔族人。”

时隔时间太长,民间都换过代了,只有几个人曾听父母说过。

一人道:“我听我娘说过,但不太清楚,她不是死了么?”

时柒吃瓜吃到自己身上。

南枝门主嗑瓜子的动作停了下来,隐隐约约有不良的预感。

沈拂尘抬头看向那站在台上滔滔不绝的说书人。

说书人扫视一遍台下人,缓缓道:“死是死了,但她与君离仙尊可是关系匪浅啊,据说这白时柒抓走君离仙尊后,与他成了亲。”

台下人瞬间沸腾了,议论纷纷道:“成了亲?”

“君离仙尊不是仙门的人么,以前竟然跟魔族白时柒成过亲?”

“一个巴掌拍不响,若君离仙尊无意,那魔族白时柒又如何能逼迫得了他呢?我们以前都没听说过,是不是仙门替他遮掩了?”

“不对啊,不是说魔族白时柒是抓走君离仙尊的?既是被抓走,君离仙尊自然是无意、被迫的。”

时柒终于听到有人说对了。

可惜,这道被沈拂尘辩白的声音很快被其他声音给压下去。

说书人笑着抚须,“仙门有没有替他遮掩,我不知道,只知道他百年前的的确确是与魔族白时柒成过亲。”

时柒打算喝口茶压压惊。

她太心虚了。

说书人将扇子打开又合上,一副故弄玄妙样子:“还有,我听说魔族白时柒还怀了君离仙尊的孩子!”

“噗”地一声。

——时柒刚喝进嘴里的茶水尽数喷了出来。

什么?

孩子?

她坐的位置还是第一排前面,茶水喷到了说书人的长衫上。

当事人时柒都不知道自己怀过孕,只能说这说书人真是厉害。

南枝门主也差点憋不出了,这叫什么事儿,越说越离谱。

说书人被这突发事件弄懵了,讷讷低头看着自己被喷湿的衣裳,素来会说话的嘴巴愣是蹦不出一个字儿。

沈拂尘将看向说书人的目光转移到还在用手擦嘴的时柒。

只是看了几眼,他便转开,忽问说书人:“你是听何人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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