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吃饭

周屿定的地方是一个五星级酒店的餐厅。这个酒店,之前秦然采访去过几次,但仅限于房间和会议厅,餐厅是她从未踏足过的新世界。

收到周屿的消息后,她在小红书上用餐厅名字搜索了一番。

果然,人均价格也是一个新世界。

刷着手机的她不禁叹出一口长长的气,随即把界面切回微信,发送了一个OK。

然后坐在床上望着衣柜发呆,她所有能出席重要场合的衣服,都被她谨慎地挂在衣柜一角,已经许久没有穿过。

她翻了会儿,找出一条淡绿色的真丝连衣裙,无袖设计,特别的是腰线处做了褶皱处理,轻微露肤的同时也突出了腰线。

最重要的是,这条裙子看上去不会太夸张。

选好衣服后,她放空自己躺在床上,想到那家餐厅的人均价格,思绪又开始不受控制地飘远。

越临近相约的时间,她就越发焦虑紧张。

独处又将这种感觉放大了数倍,下午收到周屿邀约时的开心,现在已经完全被焦虑淹没。

好像回到了大三的时候,在她第一次得知周屿成为明星时,也是同样的感觉,那种他远到再也无法触碰的感觉。

在纷繁思绪中,不知不觉睡着了,依旧睡得不是很好。半夜似乎是做了一个不太愉快的梦,醒来的时候觉得浑身都很疼。

入目处是一座小型喷泉。往里走,酒店大堂被装修成了法式风格,墙上挂着不少名家画作,大厅中央还有一个白色雕塑,颇具艺术气息。

秦然刚走进大堂,便有人上前迎宾,礼貌问她要去哪。

她有点心虚地观察了下四周,捂着嘴对经理小声说:“我去餐厅,应该是一位周先生定的。”

经理对着她端详了几秒,才道:“请问您姓什么?”

“我姓秦。”

经理立马换了一个表情,笑着说:“秦然女士是吧,顾先生已经在包间等您了。”

顾先生?

秦然很快反应过来,也对,艺人连酒店登记都是用别人的名字,又怎么会用自己的名字预订餐厅呢?

经理带着秦然搭乘电梯,来到高层的餐厅,她正好看了下时间,下午五点半。落日余晖透过玻璃窗,均匀地照在餐厅的各个角落,洒下一层淡淡金光。

走到路的尽头,经理帮她推开了包厢门。

包厢里仍有半边是落地玻璃窗,她看到周屿戴着黑色的鸭舌帽,坐在角落玩手机,淡淡的金色光辉洒在他身上,这已经是最近第二次看到他这样。

周屿见她进来,连忙站起身来,帮她拉开一把椅子,邀她入座。

等经理出去后,周屿才将帽子摘下,露出了挑染的几簇蓝发,秦然有些意外地看向他,这是新造型?

周屿:“刚拍完杂志,怕迟到就先过来了。”

秦然回应了一声“噢”,刚坐下,望着窗外景致,觉得有些不安,便问他:“窗帘不用拉起来吗?”

周屿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偏头看窗外:“景色也是这家餐厅的招牌菜。”很快视线又移到她身上,温和一笑,“更何况这是五十层,秦然老师。”

他这么一说,秦然尴尬得低头喝了几口水,正想着要回点什么可以自然又不做作地接话,就听到周屿的声音传来:“怎么感觉你比我这个艺人还要小心?”

秦然抬头,正对上他的目光,道:“职业病职业病,可能是八卦看多了。”

周屿没有搭话,眼中溢出丝笑,漆黑的眸子干净澄澈,与这夕阳交相辉映,衬得她的脸有些发烫。

片刻后,周屿拿起手边的菜单递给秦然:“点菜吧,秦然老师。”

秦然翻开这本厚重的菜单,除了价格之外,菜式也是她没怎么吃过的,仔细看了会,她干脆放弃,将菜单合上,不着声色地对周屿说:“你点吧,我都行的。”

周屿低头看了会菜单,才说:“好。”然后按下了服务铃。

服务员很快敲门进来,他翻动菜单点菜:“花雕蒸大花蟹、脆皮牛腩、老虎菜东卤辽深、花胶汤,最后再来一份玉子麻婆豆腐煲。”然后抬头咨询秦然的意见,“可以吧,秦然老师?”

虽然有个菜她不太听得懂是什么,但仍点头示意“可以”。

周屿把菜单一收,对服务员说:“那就这些吧,最后上两份甜品,谢谢。”

待服务员关上门,包厢内又恢复安静。秦然内心斟酌着言辞,又给自己倒了杯水壮胆,喝了大半杯,终于问出了那个她一直想问的问题。

她尽量用了最正常的语气:“周屿老师?”

他抬头:“嗯?”

“你为什么要叫我‘老师’啊?”

周屿神色微微一滞,盯着她没有说话,脸上表情好像在说“我这不是礼尚往来?”,一时间气氛变得有点奇怪。

秦然也意识到可能是自己的提问有问题,抬手挡住他的目光,厚着脸皮说:“行,那我重问一遍。”

职业病又犯了,心里忍不住吐槽,你们艺人真的很爱抠字眼!

她去掉称谓,很快又用同样的语气问了一遍,“你为什么要叫我‘老师’啊?我听起来觉得怪怪的……”

周屿脸上仍是那个微妙神色,脑海里有些回忆慢慢拭去薄雾,变得清晰起来。

那天的夕阳和今天很像,透过玻璃窗户,细碎地洒在教室的课桌上,走廊间。

下午数学老师发了试卷,周屿的那份依然惨不忍睹,他扫了一眼便把试卷塞进课桌,趴在继续桌上睡觉。

他还记得,那天因为篮球赛,学校破天荒地取消了晚自习,所以上完最后一节课,大家都迫不及待地冲出教室,秦然却很反地叫住他。

周屿拎起书包回头,问她:“有事?”

秦然似乎有点难说出口,纠结了半晌才道:“你待会有空吗?”

“你先说有什么事?我考虑一下。”

秦然抿了抿唇,轻叹一声,才道:“林老师找我谈话了,让我帮忙补习你的数学,如果你没事的话,待会我给你讲一遍今天的试卷吧。”

周屿其实很想拒绝,他早就把下课后的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

但她的眼神充满无奈,像对他说“我也不想”,他心里有个声音莫名就答应了。

他感觉到脚不受控制,走回来坐下。从课桌里找出那张揉成一团的试卷,秦然看了一遍,开始给他讲解前面的小题。

阳光越来越淡,教室里很快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秦然在黑板上快速写题,耐心讲解给他听。她好像非常了解他的水平如何,讲的方法浅显易懂,他从来没有觉得数学有这么简单过,很快就把前面的小题都搞懂了。

他忽然觉得如果秦然当老师,那他的成绩应该不会差。

讲到最后一题时,秦然照例在黑板上写下解题思路,然后转回来问他:“这样能看懂吗?”

话音刚落,那天的最后一缕阳光穿过层层白云,照到了她的眼睛上,他能很清楚看到在这缕阳光下,她的脸上睫毛暗影浮动。

她下意识眯起眼睛,伸手挡住这束光亮,往右边挪了一步。

夕阳、黑板、教室,还有为他讲解数学题的女孩,在此刻织成一幕瑰丽画卷,在某部老电影的胶片上定格。

见他没有回话,秦然又问一遍:“能看懂吗?”

他也不知道那会在想什么,语言和思绪有短暂的失联,他其实已经听懂了,开口却变成了:“没懂。”

秦然倒也没恼,又耐心给他讲了一遍。第二次,他反应过来,却还是说了“没懂”。

时间一点点过去,天色渐渐暗下来,校园里变得格外安静,只有这间教室里还有女孩讲题的声音。

等秦然耐着性子讲到第六遍,周屿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清明,望着她期待的表情,他吐出口却还是那句话:“没懂。”

秦然气得想哭,她口都讲干了,怎么还是不懂?扔下粉笔回到座位上收拾东西。

周屿转身看着她,挑挑眉梢:“秦然老师,你最后再讲一次,我感觉我快懂了。”

秦然气急,根本不想看他,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我就没见过比你还笨的人,林老师问起来我就说教不了!”她头也没抬,背上书包便要走。

周屿也不知道哪来的冲动,居然上前一步把她堵住了,“秦然老师,你就再讲最后一遍。”,他摸了摸鼻子继续说:“我发誓!这回我肯定能听懂!”

秦然闭上眼睛,缓缓做了一个深呼吸。

看到她这个动作,周屿感觉就像是武侠剧里的武林高手忍无可忍,等到深呼吸结束,下一刻即刻发功,将眼前挑衅的人震到三米之外。

他突然有点后悔拦住她,现在跑还来得及吗?总不能真和她打起来……

但片刻后,他听到秦然凝声道:“最后一遍,再听不懂我不会管你了。”

周屿松口气,笑着说:“好!”

随后,秦然走到黑板面前,用最后的耐心又给他讲了一遍题。这回周屿终于“豁然开朗”,点头道:“原来这么简单,我刚刚钻牛角尖了。”

秦然还在生气,面无表情地走下讲台,回到座位上拿了书包,大步离开教室。周屿还对着她的背影喊了一句,“谢谢秦然老师,周一请你喝饮料!”

听到这句话,秦然走得更快了,一个字也没回他。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记忆很快又散作薄雾,消失在他眼前。

周屿立刻从脑海中搜寻出了一个合理的解释:“我叫熟人都这样,你看我叫我妈也是‘林老师’。”

秦然回忆起那天,好像确实没有听到周屿叫林文茵除了“林老师”之外的称呼,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

看秦然没有再问的意思,周屿有些无奈:“我刚刚的话,你听明白了?”

“我明白了呀。”被他这么一问,秦然有些懵,这个解释有什么理解成本吗?

周屿紧盯着她,语气一沉,“我觉得你没明白。”

秦然察觉到他的语气有些不高兴,便连忙说:“我真明白了,你说‘你叫林老师也这样’。”

周屿还想说些什么,门外服务员敲门,将菜一一端上。待菜都上齐后,周屿拿起筷子,请秦然一起吃饭。

她舀了一勺麻婆豆腐想要盛给他,周屿突然轻咳一声。

秦然偏头看他:“你嗓子不舒服?那这个别吃了。”说着将麻婆豆腐送回自己碗里。

豆腐刚放到她碗里,周屿又咳了两声,秦然不得已又看向他。

秦然以为他是对她刚刚的行为不满,于是像哄小孩般:“麻婆豆腐太辣了,你吃了嗓子只会更疼。”

周屿的表情看上去并不是同意她这个说法,半晌,声音才落到她耳边:“算了,吃饭吧。”

秦然觉得他这人有点奇怪,这个麻婆豆腐有这么好吃吗?吃不了居然能让他失望成这样?

作者有话要说:周·套路深·心机·屿,然姐玩不过玩不过……

预告:下一章关系破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