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娇惯
三月初一,大朝会刚散,朝臣们有序退离崇华殿。
忠勇侯贺峻没有急着离殿,等人走得差不多了,他来到守殿的内侍跟前,说自己有事要觐见皇上。
内侍没有多问,忠勇侯战功赫赫,是皇上最信任的武将,他要觐见陛下,自然是有军国大事。
御书房就在崇华殿的偏殿,忠勇侯立在偏殿门口,等候宣召。
等了有一刻钟,忠勇侯才被请进去。
忠勇侯见皇上已经换下朝服冠冕,坐在御案前,御案上堆着好几摞奏折,刚呈上的茶点冒着热气。他刚要行礼,盛隆帝摆摆手:“早上行过大礼了,免礼吧,何事禀告?”
忠勇侯随即行了个军礼,道:“陛下,微臣想求陛下赏赐一个物件。”
盛隆帝道:“刚才在朝上,朕要赏赐予你,你不是拒绝了?”忠勇侯前些日子改良了军中的弓弩,大功一件,朝会上盛隆帝要嘉奖于他,他说久蒙圣恩,不求赏赐。
身高八尺,虎背熊腰的忠勇侯,屈了屈背道:“陛下,微臣的闺女,想要星星。”
盛隆帝闻言一愣,继而失笑道:“你闺女想要星星,你这当爹的搭梯子去摘吧,朕这儿可没有。”早就听说忠勇侯夫妇娇惯他们那唯一的小闺女,没想到,竟到这程度。
忠勇侯腰背又往下弯了些,声音也低了些道:“微臣听闻,上个月,朔州降下一块陨星……”
盛隆帝笑容微收,看着贺峻。
忠勇侯见皇帝不说话,拿手比划着大拇指掐着小拇指的关节,眯着眼祈求道:“就敲下这么一点点赐给微臣就行了。”
“见过惯孩子的,没见过你这么个惯法的。”盛隆帝见忠勇侯比划着手的滑稽样,觉得好气又好笑。
忠勇侯收回手,憨笑道:“叫陛下见笑了,我那小闺女,她从小身子弱,家里又只有她一个女孩儿,才偏疼些。不过陛下放心,我闺女乖巧懂事,知书达礼,绝对没有被宠坏。”
盛隆帝笑了。
“钦天监说那陨星恐对人身子有碍,就不赏赐于你了。”盛隆帝说着,忠勇侯肉眼可见地泄了气,整个人都矮矮了一截似的。见他那憨样,盛隆帝继续笑道,“西陵进贡了一对宝石,通体幽蓝,夜里还能发光,倒更像星星,朕赏一枚给你吧。”
闻言,忠勇侯眼睛都亮了,忙跪谢皇恩。
“起来吧。你这慈父之心,属实叫朕感动。”盛隆帝笑着吩咐身旁的内侍道,“福茂,去把那一对宝石取来,一枚给忠勇侯,另一枚,送到东宫。”
……
忠勇侯府内,大小姐贺宝言正领着两个小侄儿在自家演武场上放纸鸢。
宝言的两个嫂子在一旁远远地看着自家孩子跟在宝言身后跑,仰头看着被宝言越放越高的纸鸢。
这会儿本该是两个孩子习武做早课的时候,宝言却说今日晴好,又有风,放纸鸢最好,她一来,两个孩子收起马步就朝她飞奔而去。
一阵风吹过,宝言逆风走了几步,将纸鸢放得更高,惹得两个小侄儿连连惊呼。
“啊呀,宝言真是会放纸鸢,飞那么高!”贺宝言的二嫂卢玉蘅仰头看着飞高的纸鸢赞叹道。
一旁的世子夫人邱璇薇目光却流连在迎风而立的贺宝言身上,叹道:“真羡慕啊……”
卢玉蘅目光下移,正好一阵风吹过,薄薄的杏色春衫贴着贺宝言,显现她高挑婀娜的身段。
“宝言这身段确实叫人羡慕。”卢玉蘅道。
世子夫人笑道:“就只有身段叫人羡慕?”
卢玉蘅看向宝言的面庞——暖阳照耀下,比春日里任何一朵花都要娇艳。点点头道:“还有脸。”
“你真是……”邱璇薇失笑。
“咦,我说错了?那大嫂羡慕宝言什么?”卢玉蘅见大嫂笑话自己,不解地道。
当然羡慕她是京城最快活、最自由、最受宠爱的姑娘,世子夫人邱璇薇心道。她没有回答弟媳妇的话,想起一些往事——
那会儿她刚及笄,家里给她议亲。父亲中意清远侯府世子,而母亲却觉得忠勇侯府好。
对于母亲的坚持,璇薇心中不解,她可从闺中好友那听说了,忠勇侯府才从西北进京,虽说陛下对忠勇侯信任,还封了侯夫人巾帼县主,但到底根基浅又是武将没底蕴。而且,忠勇侯府还嚣张跋扈,为一点小事,全家打上定国公府,还闹到御前。
璇薇向母亲问出心中疑惑,母亲告诉她忠勇侯一家是为何大闹定国公府的。竟是为了他们家的大小姐贺宝言。
贺大小姐虽然称作大小姐,却是家中最小的,唯一的女孩子,颇受宠爱。贺大小姐受邀去定国公府作客,被几个闺秀明里暗里刺了几句,大小姐可不受这委屈,别人暗讽她,她不会暗讽,只会明着骂,当场骂哭好几个。
其中一个表小姐,哭到了定国公六少爷跟前,这六少爷见自家表妹和妹妹都受了委屈,就去找贺大小姐算账。
彼时,贺大小姐已经准备离开国公府,被六少爷拦住了去路。两人起了冲突,竟动起手来了。贺大小姐把六少爷打了一顿,国公府的大人们早就知道贺大小姐和闺秀们起冲突,故意没管,等他们知道自家少爷被打了赶过来时,贺大小姐已经跑了。
国公府准备去忠勇侯府要说法,他们还没出门呢,忠勇侯府就先打上门来了,说他们欺负了贺大小姐。
璇薇记得母亲当时问她:“你觉得贺大小姐受欺负了吗?”
“受欺负了。”璇薇颔首道,“一是那些闺秀暗讽她在先,二来也是六少爷失礼在先。国公府故意不管,就是欺负她。”
母亲点头笑道:“那贺大小姐有错吗?她可骂了闺秀,又打了六少爷呢。要是你,你怎么做?这事若是在咱们府上,你父兄会怎么做?”
璇薇想了想道:“错……女儿不知道,女儿不会骂人,要么也讥讽几句,要么忍气吞声。女儿也不会打人……若果真发生贺大小姐那样的事,父兄大概会罚我跪祠堂。”为她打上国公府这种事,是万不可能的。
“在旁人看来,贺大小姐或许有错,做得过火了,但贺家人却只护着贺大小姐。定国公说六少爷被打了,贺家世子却说,六少爷挨多少打都是他活该自找,他们家大小姐却是白受的委屈。”母亲说。
母亲说能这样护着女眷的人家,总归对媳妇也不会差。
璇薇当时想,要是将来贺家世子也这样护着自己就好了……成亲多年,璇薇心里一直感激母亲,替她选了好人家。
“啪!”
“哎呀!”
璇薇看到自家儿子,左脚绊右脚,整个人朝前扑倒。
“少元!”玉蘅先叫出了声,璇薇思绪收回,抬脚朝武场中间走去。
宝言见侄儿摔倒了,扔了手上的线轮,将侄儿扶起,捧起他的手查看。
“姑姑,我不疼。”少元笑嘻嘻地说。
“还好,擦破一点皮。”宝言说着,从袖中取出一方丝帕,轻轻擦掉少元手上的土,又把丝帕包在他手上。
少元来回翻着手笑着说:“谢谢姑姑。”
宝言拍掉少元身上沾的土,璇薇两妯娌已经走到近前。少元显摆似的,向自己娘亲展示手上的丝帕。
纸鸢飘飘悠悠地即将落下,璇薇将线轮捡起递给宝言:“快拿着,要掉下来了。”
宝言笑着接过线轮,迎着风小跑几步,纸鸢又飞起来,两个侄儿还跟在宝言身后跑,见纸鸢又飞高了,欢呼起来。
璇薇和玉衡,缓缓地又往回走。
宝言玩累了,朝侍女们招手,四个侍女忙过来侍奉。
空着手的侍女接过宝言手上的线轮,往回卷着线,将纸鸢收回。
另有三个侍女,一个拿着湿帕子给宝言擦手,一个端着几样果子点心等宝言取用,还有一个端着几样茶水。
侍女换了三块湿帕子为宝言擦手,宝言挥手让侍女退下,捏了一块杏脯放进嘴里,又给两个侄儿一人喂了一颗。姑侄三人,慢慢悠悠地边吃边往演武场旁边的亭子走去。
玉蘅看着儿子跟在宝言后头,仰着头等他姑姑投喂吃食,摇头道:“今日这早课,又叫他们逃了。”
璇薇笑道:“逃了便逃了吧,不差这一日。”
玉蘅道:“也是,趁现在跟他们小姑多亲近亲近,宝言也不小了呢。”
贺宝言今年十七,寻常人家这个年纪的女孩儿早就定亲了,宝言的亲事却一直没定下。也有一些勋贵人家的女孩儿们没定亲,是因着宫里的太子和三皇子还没定亲,但贺家不是。
宝言当年舌战群芳,拳打六少;贺家大闹国公府,又把定国公告到御前的事,在京城传了好些年,等闲人家可不敢娶他们家这个宝贝闺女。
寻常人家不敢上门说亲,忠勇侯夫妇和宝言的兄长们又舍不得她出嫁。
至于宝言自己,她简直忘了女孩儿家到了年纪要出嫁这事,每日痛痛快快地玩乐——春季里她就踏青放纸鸢,夏季她敢到荷花池凫水,秋日她就去城外自家的庄院里爬树摘果子,冬天她也不怕冷,下雪就堆雪人,还和兄长们打雪仗。她想做什么全由她自己,她从不烦恼,没有忧愁,她每日开心。
宝言的亲事便这么一直拖着,阖府倒没一个人为这事急的。
璇薇对玉蘅笑道:“你可别多嘴,广孝回头跟你急。”
玉蘅直点头:“大嫂说的是,别说我家广孝,世子、还有爹娘,我看全家都不想宝言出嫁呢。”
璇薇笑道:“要不我怎么这么羡慕宝言呢。”
“大嫂这么说着,我也羡慕了。不过宝言不出嫁也好,我也舍不得。”玉蘅笑道。
可不是么,璇薇心里也舍不得呢,也不知宝言最终会花落谁家?总归要门第相当,家风开朗的人家才好。门第太高,规矩太多的人家,肯定是不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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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无主,沈沅一进宫就是贵妃,受尽荣宠,惹得世人皆知宫中有妖妃,蛊惑君心,劳民伤财。
临死前沈沅才知道,自己不过是萧执的一枚棋子,是他竖起的靶子。
重活一世,沈沅决定当一个真正的妖妃。
沈沅为自家父母,兄弟姊妹个个求了恩典,还要修园子,造高台……名声比前世更坏,坏到连皇帝萧执都想她收敛点了。
沈沅不知道什么叫收敛,她只知道萧执能按时上早朝,就是她这个妖妃的失职。
直到某天,沈沅攀着萧执的肩,柔弱无力,娇声道:“皇上,你宠爱阿沅,就让阿沅省亲嘛。”
萧执被沈沅蛊得失了神,失口应了。
不久,妖妃省亲路上被暴民截杀,尸骨无存。
萧执发了疯,日夜思念沈沅,不再踏进后宫半步。
五年后,皇帝南巡,在江南小巷里,他看到了一对夫妇牵着一个小童,那小童模样酷似自己,而那夫人的模样和他的阿沅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