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座山
银杏树枝彻底没了叶子,成了寒风之中摇曳的枯树之前,何今臣那天问他的问题,答案变成了两个字的。
其实他和孟纾在很早之前见过一次。
那天孟纾做值日走得晚,走到大厅就来势汹汹的下起了雨,谢河野和李诵何今臣拍着球从球场跑过来,也站在大厅等雨停。
李诵说:“我去,能不能来个仙女儿给我送把伞啊?”
孟纾靠墙背单词没说话。
何今臣和谢河野不给面子的笑出了声,何今臣说:“给你送是不可能的,要送也是给小野送。”
话一说完,就有女生含羞带怯的跑过来递了把伞到谢河野手里,说了句:“我是文7班的明雪,你要记得我哦。”
说完之后似乎是怕谢河野拒绝多一秒也停留,快速走进同伴的雨伞里跑走了。
李诵掐细脖子说了句:“你要记得我哦~”
谢河野笑骂了句:“滚。”
撑开伞,三个人挤在一起就准备回家,谢河野看了眼靠墙站着的孟纾,手里拿着本小甘正在背单词,脑后的马尾被风吹的一荡一荡的,又乖又漂亮。
李诵推了下他:“走啊,椰子。”
谢河野没动,犹豫了几秒将手里的伞闭了递到孟纾手里。
人人都在等伞,只有孟纾在等雨停。
孟纾抬头看他,他说:“给你用吧,反正也是个女孩的伞。”
说完拉着李诵、何今臣冲进雨幕里,李诵骂骂咧咧,何今臣犹豫了一秒也跟着跑出去。
八月底的雨又急又大,太阳刺目的悬在空中,却不影响这场雨的雨势。
少年跑进仿佛天漏了般的雨幕中,向校门狂奔,恣意放肆有洒脱。
李诵的吐槽声回荡:“操,谢椰子你重色轻友,色字头上一把刀啊!”
少年已经跑远,只剩谢河野的声音悠悠回荡在无人的校园。
“女孩优先你懂不懂?再说了,”他嗤道:“大老爷们淋点雨怎么了?风雨彩虹,铿锵玫瑰你懂不懂?”
李诵雨中大吼:“那他妈是唱女足的!”
谢河野想一切都是有迹可循。
于是在意识到自己对她有这样的心思后,谢河野和孟纾表白了。
是在学校的梧桐树下,很普通也很平静的午后。
谢河野这个人做什么向来都是遵从本心的,既然喜欢,那就得表白让对方知道。
风将他手心隐隐有的汗吹得存在感更强了些。
他说:“孟纾,和我恋爱试试吗?”
他想孟纾应该会拒绝吧。
果然,孟纾摇头。
她说:“我妈妈不让。”
谢河野一愣,他知道会被拒绝,只是当下想表白了也就这么做了,倒是没想过还有这么个理由,随即笑起来,他说:“孟纾,这是什么理由?”
孟纾说得很认真:“这是很认真的理由,你会做让你妈妈伤心的事吗?”
不会。
所以谢河野的告白无疾而终。
但表明心意之后,他就更轻松了些,在孟纾面前一切的关心与殷勤就有了理由。
孟纾对他的态度也慢慢有了转变,从客气礼貌变得好像有些能够接受他了。
他对这样的变化是非常之满意的。
他对孟纾可谓千依百顺,在他逐渐明朗的追求攻势之下,学校里那些所谓的和某某女生即将在一起的谣言也就消停了些。
但大家都在好奇谢河野的新鲜感能持续多久。
谢河野自己也好奇。
跨年这天,何今臣约了林茜茜看电影,谢河野也约了孟纾,美名其曰是林茜茜要她一起去的。
孟纾答应了。
可临近进场一个小时的时候,孟纾却突然来电话了,说要和妈妈回外婆家一趟。
谢河野站在影院的爆米花机边,直接将林茜茜的手机拿过来。他手里捧着焦糖口味儿的爆米花和多加气泡的可乐饮站在林茜茜和何今臣旁边,显得有点可怜。
谢河野说:“孟纾,上京最近鸽子这么多,全是你放的吧?”
他的语气听起来不像生气了,带着平时一贯的调笑意味。
这场电影,谢河野一个人无语的坐在林茜茜和何今臣旁边看完的。
每当这场爱情电影的片场里又一对情侣抱在一起时,谢河野头上的黑线就会再多三根。
何今臣看着谢河野一个人把着三桶爆米花和四杯可乐黑着脸窝在椅子里,摇头无奈叹气。
林茜茜小声凑上来说:“算了,孤家寡人的也不容易。就当咱俩提前十年体验带娃生活了。”
外婆家在乡下,院子里架着一个篱笆架子,上面爬满了葡萄的藤蔓,旁边那块泥巴地里种了黄瓜、辣椒、小葱和茄子,在这个冬日里蔫吧着苗。
陪着妈妈和外婆吃完饭,孟纾就回了房间。
她的房间不大,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一个衣柜,塞在一起显得有点拥挤。却是孟纾很喜欢的,每一个小柜子都是外婆请了人专门为她做的。
孟纾将书包里的物理题集抽出来,翻开,那张电影票静静的夹在里面。
孟纾抿唇。
虽然来外婆家属于突发事件,但到底是她没有赴约。
心里有些羞赧和抱歉。
晚上她在阁楼的房间里写卷子,书桌前的窗户开着,有冷风灌进来冻得手有些僵,她起身准备将它关上,却忽的顿住。
嘭、嘭、嘭、啪——
外面骤然亮如白昼,有人早已为明年的到来点燃了烟花。
足足有十分钟没停歇过,这边停了那边又起,上京又禁燃放烟花爆竹的条令,孟纾很久很久没见过这样的烟花。
也只有去年和妈妈去看《指环王》重映的时候看过,还不是真的。
指环王……
孟纾看了眼桌上的电子钟:11:35
孟纾知道影片开始二十多分钟时出现了烟花,她默了一瞬在浏览器确定好具体时长,旋即拨通了谢河野的电话,只响了一声那边就接通了,声音懒洋洋的:
“有何贵干啊,鸽子小姐?”
他声音听起来不像在生气,也并没有介怀,孟纾不在意他故意的打趣,说:“谢河野,你手边有平板或者电脑吗?”
谢河野窝在电竞椅上和朋友开了一局游戏,手指飞快的敲击着键盘,闻言道:“有,怎么了?”
孟纾也听见噼里啪啦的键盘声:“先别玩了,打开你的视频播放软件。”
谢河野正操作着游戏,同队的傻逼像是人机直接上来就送了个人头,李诵没忍住直接激情开麦与他友好讨论全家。
谢河野意识到和孟纾打着电话忍了一嘴,听到孟纾的要求顿了一下,但知道她这个人从来不会做没意义的事,这么做肯定有她的理由,一秒没有犹豫退出来。
边打开猕猴桃边说:“打开了。”
孟纾说:“你搜《指环王1》。”
少年飞快打字输入。
孟纾看了眼时间:11:37
她说:“播放。”
那边鼠标按下。
熟悉的电影片头声传来,孟纾听到谢河野说:“干嘛?你想看回来我带你去看啊。”
孟纾说:“别关也别暂停,一直看着。”
谢河野看了眼手机,李诵的微信消息一直在弹出,短短两分钟不下十条语音,他不用点开都知道,这十条语音里含妈量极高。
关键时刻抛了队友,结果只是来看《指环王》,谢河野烦躁的揉了两下头发,到底还是没将软件叉掉。
孟纾听到他那边有些窸窸窣窣的动静,又嘱咐了句一直看就挂了电话。然后继续写题。
又解出一道物理大题,孟纾抬头:11:52
还不错,只用了8分钟。
估摸着时间,孟纾又写了一道大题,抬起头来时间跳到了59分。她又拨通了谢河野的电话,那边听得见流利的英语,孟纾知道他听话没关一直在播放。
那边的谢河野安抚了会李诵,说好带他骚一把王者那边才稍微好了点,如今刚打到一半,眼看就要成功推塔拿下一局,又一次被孟纾打断,手机贴在耳边嗡嗡震动不停。
谢河野用屁股想都知道是李诵。
这次的含妈量应该是上次的两倍。
他又些无力的说:“一直放着呢,没关,你不用随时查岗。”
0点0分
孟纾:“谢河野,看屏幕。”
谢河野听话抬头,猕猴桃的页面最小化窝在中央,点开就是这么大,他也没让它最大化。此时的指环王播放到22分35秒,满屏幕都是嵌入沉沉黑夜璀璨烟火。
跨年这一秒,甘道夫的烟花正在绽放。
屏幕上一张张惊奇激动地脸看着火龙扑向天际炸成一簇簇绚丽的火花。
房间里没有开灯,明明灭灭的光照在谢河野的脸上,衬得他眉目深邃,朗月清风。
孟纾说:“新年快乐,谢河野。”
谢河野征愣了下,她这是……在哄自己?
瞄着电脑右下角的时间就快跳到01分,谢河野立刻道:“新年快乐,”顿了几秒,为了和她对仗又补充道:“孟纾。”
所以这两通电话的目的,是请他看一场电子烟花?
算了,也不是不能原谅第一次被人放鸽子了。
他多大度一人啊,谢河野如是想。
孟纾的电话挂断后,他点开微信,想问问能不能过天再检查,发现微信好友很多人给他发来了【新年快乐】。
谢溪子、宋既明、何今臣——
何欣洁、阮明熙、于诗悦、赵琪琪、李彤月、明雪、张莹莹、路婷、白丹妮、夏荷念、……
往下划拉几下,一堆红点,全是新年快乐。
谢河野蹙眉,这一堆女孩都是谁啊?
李诵这个儿子的又卖自己微信暗箱操作!
即使已经收到了来自孟纾语音版本新年快乐,还是想看到微信消息栏里也有,于是谢河野找到孟纾又给她发了个消息。
-新年快乐,孟纾同学。
手机响了声,谢河野凑过去看。
-新年快乐,谢河野同学。
谢河野懒洋洋的靠在椅背上转了一圈,唇畔勾起。
木头脑袋,还知道对仗。
谢河野坐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给谢溪子扔了个红包过去,回复了别人的消息,然后愉快的接收了来自妈咪给他的孤寡礼包。
这么晃着晃着,想到孟纾刚刚的行为,谢少爷脸上的痴笑都快冲破宇宙了。
忽然间他想为她做点什么。
于是谢河野爬起来穿上外套拿了钥匙就出门了。
上京已经落了雪,薄薄一层,擦上去嘎吱嘎吱的响,谢河野没骑山地,这种天气谁骑谁傻缺,就连上学都是家里的司机送了。
冷风扑面而来,谢河野缩了缩脖子。
将羽绒服的拉链拉到顶上,将卫衣的帽子拉了戴上,收紧帽绳,打了个蝴蝶结。
他手插在外套口袋里出了小区等车,门卫师傅见怪不怪笑着问:“这么晚了又要出去啊。”
谢河野给他递了支烟,说了声:“嗯。”
谢河野本身就是个很“疯”的人。
想到什么就做什么在他身上被诠释的很彻底。
他喜欢吹风,不论是窗边、山顶、又或是破败的郊区。
他本身也像风,情感与灵魂皆是自由的,会临时起意夜里看海,会突发奇想登上山顶喝酒,会去追一段日出日落。
于是喜欢孟纾这件事于他而言也并不突兀,他甚至觉得意识到的太晚了。
就只用一秒,医务室里对视的一秒,他的所有细胞都在让剧烈的心跳声告诉他——
他喜欢孟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