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助人
韩令姑背靠着冰晶寒潭,被三位武学大家的浩瀚真气笼罩,退不得,走不得。后心受到寒流的冲击,她脸色又苍白了一层,口唇边的鲜血滴滴答答。
当今武林四大派的掌门人,本就属她最年轻,内功积累欠了些火候。单斗老妇一人,拖久了也要头痛,何况一打三。
怕是要折在这里。
韩令姑心直沉,身后的寒潭里,忽有什么破水而出,扬起哗哗声。
那三人不知寒潭有何异样,惊疑停手,望着半空中荡开的极寒雾团,纷纷从地上起身,略退几步。
韩令姑得了一丝喘息,掂量自己可有余力趁此机会逃走时,余光瞥见冰晶后,大片鸦羽般的长发,沾水不湿,烟云一般浮在碧绿潭面上。
长发掩映着一张小脸,那双眼睛也发现了她。
是那位送自己披帛遮身的美妇人。
历白露见了她发髻上凝结的厚霜,走出寒潭,往远离她的方向躲了几步,靠在冰晶上打量对方。
她可能是看到了人在水中凭空出现,表情十分吃惊,杏眼圆睁。
身上的披帛浸水不湿,冰雪不染。过了十年,分毫未旧,不知是什么好材料。历白露很感谢她的善心。
只是,对方的状态不好,淡蓝罗衣血迹斑驳。美人战损很惹眼,但这样虚弱又凌厉的美,必定伴随身体上的痛苦。
历白露去观察空地上的状况,外头的人也看到她了,通通都和美妇人一般的神情。
他们在震惊,在激动,在说话。
“这女子怎么还活着?”
空地上除了大叶皇室,其他都是历白露认识的。他们十年间从未离开过,能确定历白露也从没出来过。
“不可能……”
三位武林前辈暂忘了围杀韩令姑,看着历白露的眼睛,一双双快冒出热火来。
“你会辟谷之法?”
“潭水里可有什么?”
“姑娘是何来历?”
即便是他们这些前辈的前辈的炎阳真人,也不能摒却五谷杂粮,至多半月不吃不喝。这女子究竟是何人?她在寒潭十年没冒头,他们早以为她死了。
是潭水里天天都会长出来吃的吗?那炎阳真人就不用隔三差五下山去买酒买肉了。
是她已辟谷?那不是仙人吗?当年如何会被大叶皇朝几人折辱?
众人百思不得其解,恳切热络地询问历白露,通通白费了唾沫。
历白露听不懂,全当了耳旁风。三位前辈不知原由,见这当他们孙子都嫌小的年轻丫头一语不发,眼神扫来扫去,无礼的紧,心里不大高兴。
韩令姑也想听答案,但眼下最要紧的是逃出生天。见历白露脚下的霜面迅速增厚,空中的寒气随着她的行动流卷。心想她在寒潭里泡了十年,自身恐怕能当小寒潭用了。
韩令姑大声求助:“姑娘,看在披帛的份上,可能助我一臂之力?救命大恩,来日必当相报!”
空地上人和景比十年前大差不差,历白露正思量着美妇人是因何受伤,能否帮上一点忙,就当报答时,听见对方冲她喊,神情颇是诚恳急切。
历白露指了指耳朵,抱歉地摆了摆手。
竟然失聪!
韩令姑顿时绝望,那三人听到她求助,决意先把她处理掉再谈其他。
老妇虚虚推出一掌,浑厚内力破空,瞬息轰至韩令姑要害。她堪堪抵挡,挡住这一掌,抗不了络腮胡一拳,何况还有一老头。
后心撞到冰柱,坚冰上现出大片裂纹。韩令姑口中鲜血狂喷,半蹲半跪手掌捂地,只是勉强撑着没倒。
历白露听不懂,但看得清楚。
老妇、老头、络腮胡对着美妇人隔空摆了几个架势,然后她就像马上会死的样子。
是这三个家伙在打人。
历白露下意识想往美妇人那边跑,去扶她起来。只走了一步便反应过来,她是嫌对方死得不够快。
脚步一转,历白露直扑那三人。
“放肆!”
“大胆!”
“你敢与我等三派为敌?”
三人怒容满面,却不敢小看历白露身周裹挟的严寒,迅速散开。
历白露不听不管,回头看着自己刚才站的地方。
她是怎么过来的?
近十米远的距离,好像一眨眼就闪现到了。
三人仍在怒骂,历白露听着他们呜哩哇啦的声音,选了离美妇人较近的老妇,做起实验,闷头向她冲去。
数米距离,又是转眼即到。
历白露欣喜,寒潭水居然有这样的功效。在里面睡上几百年,她就不用再担心会遇上昨天那种事了。
被迫又一次躲闪的老妇面部快要扭曲,给一个小辈这样撵着跑,于她是奇耻大辱。偏偏对方全未当回事,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还不知高兴什么。
老妇对历白露出手了,其他人不及喝止,怨她糊涂。历白露身上不知多少可琢磨的事,怎么能杀了?
磅礴暗劲透入历白露的身体,老妇动手动的隐晦高级,历白露都没察觉。
必死无疑的人,啥事没有。
三人同时一呆,记起来十年前,这人似乎是刀枪不入的。难道她不仅能防器物,连真气化劲也统统无用?
老妇怀疑人生,她研究武学一辈子,是为着什么?
这女子十年前被大叶皇室几个小辈所制,如今却叫她束手无策。
师父被气得面色发青,老妇的弟子跳出来。她也无法靠近,但记起十年前历白露受制的样子,大喝着甩出了自己的武器。
一根细细的铁索,顺着使的人腕上巧劲,游走在半空中,如一条蛇。
蛇头直咬历白露的脖子。
她眼神一暗,铁索快得看不清,只能有模糊的轨迹。历白露左手臂圈起来护住颈间,右手在轨迹延伸到她脸前时,以十年前绝不会有的反应速度伸出去拦截。
抓住了。
铁索一端绕在她脖子和手臂上,长度不够打结,又滑落下来。
历白露攥着铁索,看着另一端的人,眼神叫对方心里打了个突。
密密麻麻的碎冰从历白露的指尖延伸,转眼间爬过了半条铁索,她顺着铁索朝另一端走。老妇的弟子不敢叫她靠近,自己却也不想退步丢师父的脸,便在铁索上使力,想把历白露摔远一点。
历白露身形被甩得一荡,这种昨天已经受够了的站不稳的感觉,叫她眼底心头的温和彻底退了下去。
就从昨天开始,她最讨厌绳索了。
老妇的弟子见历白露稳不住,心下微喜,想再用力甩一次。却见历白露不再向前,俯身将铁索放在了地上,双脚踩上去。
霜雪覆盖了长索,转眼间将其牢牢实实冻连在地面,每过一秒就更结实一些。
老妇的弟子心觉不妙,想趁早把武器先收回来。她用力,铁锁上的冰时间太短,终归不坚牢,裂开了。
她一口气还未松,只见一团雪白迎面飞来。低温刺得她脸孔、眼球加着脑仁一起剧痛,本来极易躲开的雪球,几乎擦着她的身体过去。
险些被雪球蹭到的地方结了一层薄冰,她冻得迟钝的脑筋本能觉得有危险时,一大团低温源头,跑到了她身边。
她想眨眼,然后整个人就永远停在了想眨眼的这一刻。
历白露看看这张脸,抛了抛手中李子大小的冰球。
她刚刚俯身下去时,扫了一把地上的霜捏在手里。她好像成了一个制冰机,手心里源源不断冒出新霜,最终捏出了一只小冰球。
力气也大了不少,把冰球扔出去时,那圆圆的一团,像刚出膛的炸弹,快成一道白影。
很好用。
若不是冰球吸引了对方的注意力,顺便影响了她,自己怕是到不了对方身边。
老妇的怒叫响彻山林,她带到这里来的,是又有天分又可信任的得意弟子,怎么能?怎么能!
她又对历白露出手,一掌一掌徒劳无功。老头与络腮胡本还在分心注意韩令姑,见出了人命,才重视起历白露。
一个不会武功的人,借着自身与环境的特殊,轻轻松松结果了武林中也算有头有脸的一号人物。
特殊体质是天生,环境是地养,换谁都行。这女子的人力脑筋、心思脾性,才值得重视。
她究竟什么来历?
二人暗自思忖,惊觉忽略了韩令姑。其实不过刹那功夫,他们再转眼时,那女人已不在寒潭旁,站在他二人带来的弟子身边,飞起两脚,将他们踹去了寒潭方向。
踹了人,韩令姑看一眼历白露,身形如鬼魅般消失在林中。
想要追她,徒弟就冻死了。不管弟子了……
不能不管!
都是各自门派中的下一任顶梁柱,要没了,他们得跟那老妇一同发疯。
络腮胡拽动了地上的铁索,老头自己有手段,两人立即把弟子拉了回来。见他们被冻的那副样子,恨铁不成钢骂了一句。
韩令姑与他们是同龄人,都是四十来岁,怎么差别就这么大呢?
再去追,是必然追不上了。结了这样的死仇,又没干脆解决掉,不知韩令姑会怎么做。
二人神情凝重,想和老妇商量一下,她在发疯。
见美妇人已经逃走了,历白露搓着冰球,回到了寒潭,看都没多看别人一眼。
老妇好玄没吐出一口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