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 17 章
沈酥最后还是顺水推舟地留了下来。
赵琰带着她在附近生了一处火堆,两人坐在火堆前静待着黎明。
夜色静谧,旁边那些府兵们虽围坐在一起,却也不怎么闲话。
沈酥闲得无聊,只好主动找赵琰搭话。
“你们今夜是打算在这守株待兔吗?”
赵琰敛眸,轻嗯道:“跟随大昭的人亲眼看着她进了这座山,此后我便派人守住了所有下山的出口,想来她除非是不想出来,不然必会被逮到。”
“那府里呢?不是还有个小昭吗?你打算如何处置?”沈酥问。
赵琰唇角轻扯,眸中闪过锐利的光,轻道:“她自有妙用。我故意将府中人手尽数撤离,便是要给她们背后那人一个机会,他定是以为,我不在府中,方能更好下手……”
听到这里,沈酥也差不多明白他为何没传消息回府了。
原来,他一开始的计划重点就没放在大昭身上,他要盯的其实是府里的小昭。之所以将人都调来这边,也是为了让对方放松警惕,顺利露出马脚。
如此说来,自己此番出动,倒确实是给他添麻烦了。
沈酥心中隐隐后悔,可如今她来都来了,也只能期望自己不要惊扰了他的计划。
夜色暗沉,篝火摇曳,偶尔从中发出几声噼啪声。沈酥没再说话,她坐在树下,双膝并拢,将脸埋在膝盖里,抱着双腿暗自悔悟。
她今夜着实是有些冲动了,不该贸然一人前往断崖山寻他,也不该情急之下向他挑明心迹,更不该说出那些不知羞耻的言语……
如今,他是碍于夜色没有赶她走。可待明日回府后,他解决了那些琐事,是不是又该赶她出府了?
沈酥不禁想起了之前那次,她为他办案伤了眼睛,不过是想借着伤讨点赏,他却视她如洪水猛兽反手就想赶她走。
现下,她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只怕他此后更要避自己如蛇蝎了吧?
沈酥越想越懊恼,心口仿佛被人揪住了一般,又疼又难受,委屈得眼睛都在发酸。
她就这样静静地趴在腿上,夜风轻轻吹过,将她的裙摆吹得飞扬起来,垂下来的几缕发丝也在胡乱翻飞。
娇小的身躯抱作一团,竟显得十分的弱小可怜又无助。
赵琰坐在她对面,久久不见她出声,一抬眸,就瞧见她整张脸都埋进膝盖里了。
赵琰眸中闪过疑惑,又瞧了瞧月色,凉风从他颊旁穿过,他恍然明白了什么。
赵琰当即站起身,解开襟口的袋子,脱下外袍,走至沈酥的跟前。
他半曲着身子,将外袍轻轻地盖在了沈酥身上。
感受到有异动,沈酥当即抬头,刚巧撞上他沉如幽潭般的眼眸。
赵琰见她突然抬起头,眸光有一瞬的惊愣,似是没想到她会醒来,但很快,他又恢复了平静,淡漠地开口:“山间夜里风大,小心着凉。”
沈酥没想到他会突然过来关心自己,眼眸倏地一亮,有些震惊,也有些愉悦。
她伸手摸着面前的衣袍,心中微微升起一丝暖意,嘴角渐渐弯起。
随后,她又关心地问他:“那你呢?你将外袍给了我,你怎么办?”
其实,她里面穿了软甲,防风,一点也不觉着冷。
赵琰轻轻摇头,高大的身躯站在沈酥跟前,莫名有一股巍峨庄严的气势,好似有他在,什么都不用怕。
“我不冷。”他轻答。
似是怕她不信,赵琰坐回火堆前,又补了一句:“我是男子,没那般怕冷,且有火堆取暖,冻不着的。”
沈酥将信将疑地点头,加上心中也舍不得这外袍上属于他的气息,便放下了归还于他的念头。
他的外袍上有一股淡淡的月麟香,这个香味沈酥在他身上闻过好多次了,带着淡淡的梨花香味,清静淡雅,让人心境平和。
沈酥抬手将身上的袍子裹紧了些,只露出半截脑袋看着火堆前的赵琰。
火光下,他俊朗清隽的面容多了抹柔和,褪去外袍后,更是平添了几分随意,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冷傲锐利的城主大人,反倒像是一个文弱貌美的白面书生。
沈酥耷着脑袋,看得发神,正想着到底如何才能将他据为己有的时候,赵琰突然又抬眸瞧了过来。
两人的视线透过空气,越过清风,在半空中相遇,沈酥心中顿时一慌,想到自己方才还在对他起歪念头,登时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脑袋。
赵琰见她突然瑟缩着低头,还以为她是冻的,忙又沉着眸子关心道:“可还觉着冷?不如我将火堆挪近些?”
“不用不用!”见他起身就要行动,沈酥忙将头摆的像个拨浪鼓。
她尴尬地小声答:“我不冷的。”
赵琰眸色复杂地看了她两眼,眉心紧蹙,但最终还是没有挪火堆。
沈酥低着脑袋,好半晌才敢抬头,双眸四处一扫,却发现火堆旁早已不见赵琰的踪影。
沈酥心中一慌,忙将目光四处探寻,转至附近府兵的方向时,她终于看见了赵琰。
赵琰背对着她,不知在和那些府兵们说什么,他们手臂挥动,也不知在做什么。
沟通了一会儿,赵琰这才转身,朝沈酥这边走来。
沈酥看着他向自己走过来了,忙又低下脑袋装作自己没有在看他似的。
脚步声一步步临近,直到眼前的地面多出一双鞋,沈酥才缓缓抬起头来。
赵琰眉眼柔和地看着她,伸手递过来一个水囊:“山间条件简陋,只能弄点热水给你暖暖身子了。”
沈酥听着他的话,看着他手中的水囊,眼眸大睁:“你方才,是去给我打热水了?”
赵琰轻点了下头:“嗯,你先喝点热水,再烤会儿火,应是没那般冷了。”
沈酥唇角渐弯,想说自己压根就不冷。可眼前送上门的关心,不收白不收。
她轻舔着唇瓣,缓缓伸出半截手臂接过他手里的水囊。
再次低头时,唇角的笑容都咧开了。
手中的水囊隔着一层囊袋都透着余温,这抹温暖似乎顺着掌心一路传递至心脏,连心口都觉着暖和起来了。
沈酥轻勾着唇,将囊袋紧紧握在胸口处,紧张悸动的同时,又忍不住幻想:赵琰对她这般体贴细致,又是送外袍又是送水囊的,他应是对自己有意的吧?
既如此,方才为何又将她拒绝得那般彻底?
想起他的拒绝,沈酥又开始发起愁来。
她紧握着手里的囊袋,抬眸幽怨地看着一旁正在添柴加火的赵琰,心中的忧愁与不甘心交织缠连,耿耿于怀。
半晌,沈酥突然起身,披着他的外袍,悄步挪至他身旁坐下。
她侧仰着头,一脸严肃地问他:“赵琰,你有心仪之人吗?”
赵琰被她突然的一问,给定住了。他微眯着眼睛,似乎在认真思索,脸上的表情也突然红黑交错,好一会儿他才沉着脸答:“没有。”
好吧,看来她果然是没有入他的法眼。
沈酥暗自叹气,而后又鼓起勇气继续问他:“那你从前可曾喜欢过什么人?”
这次赵琰答得很快:“没有。”
沈酥眼神一惊:“不是吧,你都二十四了,难道有生之年里从未有过女子走进你心里?”
“没有。”赵琰很肯定。
沈酥瘪了瘪嘴,有些咽气。斜眼悄悄瞪着他,心道:难怪一把年纪了还未娶妻,这眼光未免也忒高了。
但是,她转念一想,又觉得似乎漏了什么,顿时又捂嘴小声惊道:“你不喜欢女子,莫不是你喜欢男子?”
赵琰脸色登时一黑,眉心紧拧,满含无奈地瞥她:“你的脑袋瓜子成日里都在想些什么?”
“那你为何还未曾娶妻?你家中长辈都不催你的吗?”沈酥双手托着腮,问他。
她的两个哥哥今年不过才二十岁,家中长辈就已经疯狂催婚了。如若不是这些年都在边关打仗,估计早就相看姑娘迎娶入门了。
就连她自己,今年刚满十七,就已经被催着要给她说亲事了。是她不愿由父母按头成亲,这才偷跑着出来寻她的救命恩人,也是想给自己一个自由恋爱的机会。
若是能成,自然是皆大欢喜。
如若失败,她也算是曾经争取过,亦是无悔了。
赵琰眼眸轻轻垂落,脸色也变得暗沉下来,好半晌,他才吐出几个字来:“我的家人,已不在了。”
这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沈酥面色一哽,随即向他致歉:“对不起,我不该提这些的。不过,你也不要太难过,他们在天之灵,也会看着你保佑你的!”
话落,沈酥又立马转移话题,试图打破这悲伤的气氛。
“不说这些了,你如今身为城主,事业有成,就没想过娶妻生子,过点寻常人的生活吗?”
沈酥话里有话,恨不得向他疯狂暗示自己。
眼前就有一个极其合适的人选,要不要考虑一下。
但赵琰依旧是一脸冷漠的样子,很冷淡地回答她:“没有。”
沈酥气到嘴角抽搐。
这死鸭子,嘴真硬。
除了没有,还是没有,就不会说点别的吗?
呆子!
沈酥正生着闷气,突然有探子过来禀告,说目标已经现身了。
赵琰当即起身,问清情况后,便要准备出发。
临行前,他才想起还有沈酥在,朝她瞥了过来。
沈酥怕他要丢下自己,忙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两枚雷弹以及腰间的软剑……
眼巴巴地望着他:“我能自保的。”
赵琰眸色微诧,意味深长地凝了她一眼,好一会儿,才听见他冷淡的声音。
“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