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章

“姑娘,奴婢打听过了,听说徐阁老家原是要向姑娘提亲的。可不知怎么的,四姑娘和林姨娘去见过老太太之后,就变成了四姑娘。”

青竹的话犹如一记闷雷响在谢微澜头顶,她强忍着扭头质问青竹的冲动,悄悄地深吸一口气,若无其事道:“你是说徐家原本要相看的是我?”

青竹忙道:“可不就是姑娘,姑娘如今也快及笄了,这亲事可不能拖下去了。”

谢微澜嘴角上扬起冰冷的弧度,口中似是认命般道:“那又如何?你既说是老太太的意思,难不成我还能忤逆老太太不成?好了,不要再说了,我只当做不知道这事。你没说过,我也没听过。你出去吧,我要睡了。”

青竹闻言一口气噎在心口窝,梗的她差点吐血。心里暗骂这二姑娘果然是个傻的,她都说的这么明白了,她竟然还没甚反应,真真是气死她了!

等屋里静下来之后,谢微澜才翻了个身,面朝着窗外躺着,脑子里反复思索着青竹的话。

上辈子托谢微筠的福,她和青竹在东宫打了许多年的擂台,暗地里交锋无数,也算是有些了解。

谢微澜清楚,从青竹嘴里出来的话,向来是真真假假掺在一起,让人难以分辨。然而这一次,也不知是青竹尚且年轻没有经历太多的缘故,她的话破绽无数。

青竹说徐家原本要相看的是她,这话未必是假;而事情出了意外,被相看的成了四娘,这里面却未必是林姨娘找了老太太的缘故。

当年林姨娘忤逆老太太的意思,私自爬了侯爷的床做妾,到死也没能得到老太太的谅解。青竹却故意误导她,让她以为老太太因为林姨娘母女而在这里面动了手脚,显而易见,青竹在撒谎。

谢微澜思考的是青竹为什么要撒这样的谎?

算算时间,这个时候嫡姐肚子里应该已经怀了小皇孙,青竹也已经提前进府。今日若是她信了青竹,那么说不得会和四娘闹起来,从而惹怒了老太太,被老太太责罚;若是她不信,那么……

屋外,青竹没有完成刘嬷嬷交代的任务,还被谢微澜气的心口闷疼,一时间盯着里间,眼神犹如淬了毒。

第二日一早,寿安堂来人,说是老祖宗要见她。

谢微澜略微收拾了一下,就跟着来人去了寿安堂给老太太请安。一进门就发现里面气氛不对,谢微澜假装毫无所觉的走上前,给老太太行礼问安:“给老太太请安,望老太太身体康健,福寿绵长。”

老太君看了她一眼,随意点了点头,指着一旁的椅子道:“坐吧,正好你来了,我这里有一桩事情要问问你。昨日徐阁老府上来提亲,替他们家二公子相看你,你意下如何?”

谢微澜没想到老太君会直接把这件事捅出来,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脸上的神情就有些诧异。她看了眼谢四娘,疑惑道:“可孙女昨日听青竹说,徐阁老家来相看的是四娘。”

这话一落,老太君脸色有一瞬阴沉,盯着江氏的眼神十分不善:“这就要问问你那贤良淑德,心怀慈悲的好嫡母了!徐家再三言明相看二娘,是你那嫡母擅自做主换了人,说是舍不得你,想要多留两年!”

谢微澜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这种事还真就是嫡母做的出来的。随即她又想起昨夜青竹的话,青竹既然敢说林姨娘求见老太太,那么必然是有这回事的,只是林姨娘见了老太太之后到底做了什么,却并不一定就如青竹所说。

想通了这一点,谢微澜松了口气,对上江氏满是期待的眼神,眼底极快的闪过一抹冰冷,遂低头木讷道:“自来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二娘都听老太太和父亲母亲的安排。”

江氏脸色一僵,这小贱人是怎么回事?难道青竹并没有行动?她看向谢微澜身后,却发现今日青竹没有跟来。骂了一句没用的东西,江氏一脸慈和的笑道:“我就知道,二娘素来乖巧,从来不会让我为难。”

老太太坐在炕上冷笑一声,徐家那里她已经派人打听清楚了。那徐二就是个短命鬼,太医院院首早就断言他活不过二十岁,如今那徐二已经十七岁了,顶多还有三年活头。这样的病秧子短命鬼,合该二娘去配,正好替她那祸水娘赎罪才是正经!

江氏想换了四娘嫁进徐家,怕是打着让二娘进东宫给筠姐儿固宠的意思,只是她却是打错了算盘!这个蠢货,难不成她以为二娘被她捏在手心十几年就真的被她揉搓的乖顺了?

简直愚不可及!

就凭二娘有那么一个祸水亲娘,有着那样一张祸水脸,她就必然不是个安分人!当年大温氏能搅的京城人心浮动,作为她亲闺女的二娘未必不能!江氏把二娘送进去,还不定是固宠还是埋下祸根呢!

想起她托人打听来的消息,那徐二短命,宠着徐二的徐阁老夫人也不是省油的灯,二娘那样的性子,就合该有这样规矩严苛的婆母好生整治!

老太太打定了主意要趁着徐家提亲的档口把事情定下来,因此绝不给江氏糊弄过去的机会:“你既是知道二娘乖巧,从不让你为难,就更该为二娘考虑!今日徐阁老家来提亲,你替二娘拒了。来日里传出去,知道的明白是你心疼二娘,舍不得她早早嫁出去;那不知道的还以为二娘心比天高,连徐阁老家二公子都看不上,日后谁还敢来登门提亲?蠢妇,你这般行径,简直是要毁了二娘一辈子!”

谢微澜低着头站在堂中,听着老太太一番疾言厉色的训斥,心里冷笑不止。上辈子她就知道老太太因为记恨她母亲,连带着把她也恨上了。这一次老太太忽然好心替她说话,想来必然是料到她日后嫁进徐家日子不会好过,否则断不会这么好心。

至于嫡母,想来嫡姐这个时候已经开始筹划“病逝”的事情了,所以嫡母才会出言拒绝徐家的亲事。毕竟阖府上下,无依无靠,又最好拿捏的可不就只有她了!

想明白了里面的问题,谢微澜只觉得浑身通透,轻松无比。这辈子,东宫她是不会进的,而眼下看来老太太也不会让她进宫,所以她并不需要做什么,只要静静地等着老太太与嫡母博弈的结果即可。

“二姐姐,听说那徐二公子极得徐阁老宠爱,就连徐夫人也是如此呢。”不知何时,谢四娘在谢微澜身边坐下,低着头小声嘀咕,“二姐姐若是能嫁给徐二公子,想来也是好事,至少日后再不会病了也请不来大夫了。”

谢微澜闻言意外的挑了挑眉,脸上的神情有些怪异。

四娘的话让她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儿,上辈子她病刚好,就听说四娘和徐家二公子的亲事订下了。那时候四娘每次见她总是神情奇怪,有些得意,又有些愧疚,甚至还有些防备。

如今想来,怕是上辈子四娘就知道徐家相看的就是她,却不知怎么的被嫡母换了议亲人选,所以四娘才会是那般模样。

“二姐姐,你怎么想的?”谢四娘若无其事的问,随即想起了什么,凑到谢微澜耳边捂着嘴巴小声道:“二姐姐,你可不要相信青竹的话了,那青竹虽然在凭澜苑伺候,可她一家子老小卖身契都在嫡母手里呢!”

谢微澜望着谢四娘近在咫尺的脸挑了挑眉,同样小声道:“四妹妹问这话作甚?我们这样的出身,一辈子都要在嫡母手下过活的,怎么想又有什么关系?”

闻言,谢四娘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她一眼:“二姐姐,你可千万不要再糊涂下去了。我们是庶出又如何,难道就因为庶出的,就不把我们当人看吗?难不成你忘记了,前几日你可是差点都没了。如今既然徐家来提亲,听说那徐二又是个不错的,二姐姐何不趁着机会从这家里脱出去?”

谢四娘这样的迫不及待,几乎恨不能她马上答应。这样的举动惹得谢微澜心里发笑,这个四妹妹果然古怪得很。

“老太君何苦这般戳我的心?我也是为了二娘啊!虽说过了这许多年,可当年那事儿闹得那么大,难保徐家不会记恨着,将来磋磨二娘。到底是我膝下长大的,二娘那性子如何能在徐家活下来?老太君也疼疼媳妇吧!”

江氏话音刚落,谢微澜就看到老太君瞬间变了脸色,看着江氏的眼神几乎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

谢微澜忍不住抖了抖,嫡母嘴里说的“当年那事”,必然和她亲娘脱不了干系。而且听嫡母的意思,她之所以不答应这桩婚事,是因为当年她亲娘和徐家结了仇,她嫁过去,徐家不会放过她。

这就有意思了,嫡母会这么好心?谢微澜眼角余光看向老太太。

只见老太太脸色阴沉,眼神阴鸷,看着江氏声音如同淬了冰棱:“江氏,你莫要忘了,二娘再如何也流着温家的血,溧阳王妃可是二娘的嫡亲姨母!”

谢微澜垂头不语,事到如今她倒是真有些好奇当年了,能让老太太和嫡母记恨至今,却又讳莫如深的,究竟是什么事呢?

兴许是老太太的话堵了江氏的嘴,又兴许是溧阳王妃的名头让江氏有所顾忌,她张了张嘴,不甘心的看向谢微澜,一脸慈爱道:“二娘,这件事是你的终身大事,而我到底只是你嫡母,并不能为你做主。如今家里的情形你也瞧见了,徐家那边儿指明了要相看你,你自己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