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玉无心醒来时,已经躺在一处干净柔软的床榻上,身上的伤痕也不复被囚禁时的钝痛。
白玉般的手掌覆在锦被上摸索着想要撑起身子,却因手腕间铁链的拉扯又重重倒下。猝不及防下牵扯到胸前伤口,引得他心头一颤,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躺在床上缓了口气,侧过头去。
眼前是一片白朦朦的光亮。
窗外的日光透过窗棂洒落一室,依稀能看出床边的帘帐被风吹的颇有规律的一晃一晃,每晃动一次,眼前的白光就会有一处微微暗下。
陆渺渺走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
白衣仙人躺在床上,正失神的看着窗外,晨曦的阳光薄纱般倒映在那双琥珀色眸子里,温柔的有些惊人。
他的衣襟已经有些散乱开来,露出了一小片白皙的脖颈,颈间系着一根银白细线,阳光下渡上一层金色的光芒。
线尾坠着一颗水青色的珠子,随着主人的动作,斜斜的滑入一侧的锁骨中,若隐若现。
这珠子也是一枚灵器,储存了她的一道神魂之力,能够暂且帮他压制几分体内遍布的情毒。
听到声音,玉无心便立刻转过头来,浅色的瞳仁看向陆渺渺,眼中似有神采却毫无焦点。
这具身体实在是伤痕累累,不仅双眼的毒素根深蒂固难以除去,内府中的暗伤更加骇人,蛰伏于血液经脉之中的情毒和魔气更是随时会让他沦为沉溺情.欲的傀儡。
若是不想让他的身体彻底变成一副依赖于欢.合的炉鼎,就必须要另寻他法了。
“渺渺?”
陆渺渺从思索中回过神来,就见那只着中衣的仙尊侧着身子撑起手臂,目光寻向她这一处的虚空。
她随手将药放在桌上,扶住他软滑无力的手臂。应声道:
“师尊。”
玉无心被她扶着靠在床头,似是不解她方才的沉默,柔声问道:“刚才怎么不说话?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声音清澈如泉水,似春日里迎面拂过的一阵晚风,含着些许薄雾般的冰凉。
不愧是全书人人垂涎的清冷仙尊,平日里目光沉静冷冽似山巅积雪,神态温柔下来时便顷刻间如三月冰雪消融,春意盎然。难怪像艳魔那般极易喜新厌旧的魔物也动了将人囚于暗室的心思。
陆渺渺心中叹了口气,替他将身上滑落的锦被盖好,口中却答着早已准备好的腹稿:“弟子不过是在想该如何将师尊手上这副铁链卸下,看着怪重的。”
这话倒是没有作假,这缠绕着的铁链着实让她头疼。
她伸手覆上那截露在锦被外面的莹白手腕,手腕的外侧紧紧裹着一圈黑沉沉的铁环。
这东西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紧贴着手腕处的皮肤,既不怕灵力的拉扯,也不怕金光的锻造。
她怕弄伤了这双白玉般的手腕,只得停手不再尝试。
玉无心闻言亦是抬手摸了摸手腕侧垂落的粗重铁链,眉心微拧,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他伸手反握住陆渺渺的手,指尖一探,竟是在查看她的脉息。
只可惜他修为尽废,如此查看也看不出什么来。
坐在床上的仙尊目光微凝,语气也带上了几分急迫:“渺渺,那日魔窟中你是如何寻到为师的,可有受伤?”
他依稀记得记忆的最后是徒儿一声凄厉的尖叫,他一时分神,手中玉霄剑一滞,失了战机。再睁眼时便沦为了那艳魔的囚奴。
脑海中痛苦的记忆席卷而至,玉无心的睫毛无意识的颤动了几下。
他仍是放心不下自家徒儿,一边说着,一边又不安分的拽着她的手臂往上摸索。
玉无心的手如上好的白玉一般细腻柔滑,指节纤弱,看上去该是冰凉如雪,实则温度却是暖的。
只前进了稍许,那只的手掌便被人按在小臂处。
陆渺渺按住他的手,无奈道:“师尊,我没有受伤。师尊难道忘了,我手里有一张乾坤瞬行符。”
乾坤瞬行符,顾名思义,可瞬间将人移送至数丈之外。
原主虽然还没凝出金丹,但也足够催动这张符纸安全的将他们送出魔族禁地。
但是把玉无心带出禁地的可不是什么乾坤瞬行符,当日斩杀艳魔后陆渺渺担忧玉无心的伤势,她自是唤出本命灵剑一剑荡开了生路,压根就没想起来原主还有这些乱七八糟的符纸。
如今寻出来说也不过是为了糊弄玉无心,打消他心中的疑虑罢了。
玉无心受伤前只差一步便能突破元婴,如此尚不能敌那艳魔,更遑论还没有结丹的陆渺渺。
她看着仙人垂下眼睫,似乎是信了。
怕他再想出什么难缠的破绽来,陆渺渺连忙将熬好的汤药送到他淡色的唇边,殷勤道:“师尊,该喝药了。”
玉无心只觉唇边一凉,一股浅浅的清香传至鼻尖,让人不觉得这是一碗药汤,而是一碗饭后的甜羹。
他抿了抿唇,琥珀色的眼瞳闪过一瞬间的挣扎,还是没忍住心里的疑惑:“什么药?”
修仙之人哪里喝过这些凡人所喝的汤药,从前修炼时无论受了什么伤都有一身灵气修补治愈,再重些,也有各种丹药灵果。
只是他现在的身体已于凡人无异,那些东西吃了于他丝毫无用,倒不如喝些寻常的补药有所增益。
陆渺渺用勺子搅了搅药汤,汤色浅棕,微微有些透明,看上去倒是不像别的汤药那般苦涩难咽。
她勾了勾唇角,特意带上了几分原主记忆中的亲昵:“师尊这次伤的太重,又昏迷了一天一夜,这是弟子特意寻来的补药,里面还加了桂花蜜。”
说话间一只精巧的白瓷勺子便盛了半勺汤药送到了他唇边,话语中带着些许期待的意味:“师尊尝尝,一点都不苦的。”
被她这样好言好语的哄着,玉无心很快就放弃纠结那些从前旧事,安心喝起药来。
药汤入口温热顺滑,唇齿间果然只有花蜜的甘甜,没尝到半点苦涩,他小口啜着汤药,唇瓣沾上了晶莹药汁看上去更加的饱满诱人。
半开的窗户外有风将窗纸刮出沙沙的响声,片刻又归于沉寂。
一碗汤药喝完,外头已是热闹起来。
把人带出魔族禁地后,陆渺渺急于救人便随意找了一座临近的边城租下了一间客栈。这间客栈正好挨着一处宽敞的街市,如今天色大亮,日头高悬,集市上的人也多了起来。
她随手推开另半扇窗户,正欲回头跟玉无心说些什么,窗前却突然涌出一股凶猛狰狞的黑色雾气,利箭般疾穿过房间,直冲床上毫无防备的玉无心而去。
这艳魔竟是没死成,不远万里的寻来。
陆渺渺额角猛地一跳,看着那虚晃而过的黑影,她袖袍一掀,一条精致的红鞭如灵蛇般向前探去。
那雾气却并无实体,红鞭收力时便落了空。
这一袭一卷间,黑雾已经将床上的仙尊完全融进了浓雾之中,纵使陆渺渺反映再快,伸出去的手也只来得及擦过玉无心垂落在半空的一截指尖。
手中长剑悍然出鞘,锋利的剑刃凝出一抹冷厉的寒光。
雾气中的玉无心已经浑身被魔气团团包裹,他六窍被封,与外界隔绝,浑身上下似被烈火凿开,神志濒临涣散,被裹挟在滚烫炽热的岩浆里翻滚数回。
痛苦难挨的沸腾早已模糊了时间的流逝。
脖颈间的银白链子颤动不已,那颗坠在链尾的青珠明明灭灭,终是支撑不住,爆裂开来。
青珠碎裂的瞬间,玉无心连那勉力维持住的一丝清明也霎时间灰飞烟灭,整个人直直的坠入不见天日的烈狱,只能任由那浓稠的魔气将他寸寸割裂。
陆渺渺眸中闪过一丝厉色,指尖一点,青珠中蓦然跃出一道金光,没入了玉无心的识海中。
玉无心的神识正如他的主人一般混沌不清,被烈焰灼烧蜷缩成小小一团,虚无的漂浮在一片荒芜之中。
金光微微一闪,将那团神识轻轻展开,点点金芒浮起,飞快地修复着被魔气灼伤的神识。
识海骤然被人生硬闯入,玉无心心神一颤,紧咬的唇齿间忍不住溢出一声闷哼,混沌的神志却因此恢复了几分清明。
他正欲凝神唤出玉霄剑。
忽然,包裹住他的魔气剧烈震荡起来。玉无心整个人轻飘飘的被卷入了一股强硬而又凶猛的乱流之中。如同一尾波涛汹涌中逆流的鱼,被浪身击打的不知方向。
茫然无依间,一只手蓦然探入这漆黑的浓雾中,猛地拽住了他的衣襟,一提一扯,便将他带出了混沌
那魔息见一击不成便化作绵雾四散逃走。
陆渺渺伸手拥住向她跌落的玉无心,脚步被撞得微不可察的踉跄了一下,顺势带着人往床上坐去。
她如今的身体不过筑基,却强行使用魂魄之力,透支太过难免有所反噬。
口齿间血气溢出,被她堪堪按下。
正欲闭眼调息,却惊觉耳边一道湿润的气息凑近。
她错愕的抬起头,发现玉无心已不知何时圈上了她的腰侧,琥珀色的瞳孔里光影浮动,薄唇更是被抿的通红滴血,显然是情毒发作,难以自持。
玉无心见她看来便手腕一推,整个人就着力道压了上来,陆渺渺一时不察竟被他这样压在床上,胸腔闷痛,她偏过头咳了几声,被两只手指钳住了下颌。
那手指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将她的脸正了过来,玉无心身上的衣服经过方才的一拉一拽已经完全散开,翻滚过后更是滑落一尽,那双琥珀瞳仁里的光影搅成一团漆黑深邃的漩涡,几乎要将她的灵魂吸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