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十六日。

再过两日就是高昌公主的生辰，届时如果皇帝驾临公主府，高昌公主势必要把杨茉推到台前。

杨茉急得吃不下饭，赎身绝无可能；她现在能想到的只有装病或者故意引得皇帝厌恶她。

洛雁阁众歌舞女为公主寿宴排练歌舞。

她跳得心不在焉，再一看元月明与魏令仪同样不在状态。

三人敷衍的舞姿被眼神毒辣的舞艺师傅看出来了，不着痕迹的说了她们几句。

杨茉警神，专心练舞。

练完舞后，她实在压力太大，想找个人说话。

她上前牵住元月明的手，“月明，等会儿去我屋吧，我想向你请教一处弹琴的指法。”

元月明神色焦急，随口道：“我有事，下次吧。”

她挣脱了杨茉的手，急匆匆离开。

杨茉怔怔地望着她的背影。

谢媛走过来，小声说：“孔乐师染上风寒，月明急着去看她。”

杨茉失落地“哦”了一声。

谢媛挽着她的胳膊，“别发愣了，走吧。”

回屋后，杨茉顺手拿起一本书，看了半天一个字也没有看进去。

阿福端着午膳进来，“杨姑娘，吃饭了。”

杨茉闷声说：“你吃吧，我不饿。”

阿福担忧道：“我瞧您最近瘦了不少，您还是吃点吧。”

杨茉自嘲：“瘦了跳鼓上舞不是正好么？”

阿福笑道：“可是皇上不喜女子太瘦呀！”

杨茉瞅了阿福一眼，不吭声了。

阿福，虽然跟在自己身边多年，但毕竟隶属于高昌公主。

有些事情千万不能在她面前露出痕迹。

杨茉提起筷子吃饭。

可是她实在没什么胃口，喝了半碗汤，就搁下筷子。

阿福站在她身后，表情变化莫测，忽然像下定了决心似的，把房门关上。

杨茉：“怎么了？”

阿福咬咬嘴唇，道：“姑娘可是不愿意进宫？”

杨茉心里一惊，忙笑道：“瞧你在胡说些什么！”

阿福正色道：“奴婢没有胡说，是姑娘你自己在梦里说的。”

杨茉脸色凝重起来，注视着她。

“姑娘别担心，”阿福不慌不忙地说，“我不会告诉公主，更加不会出卖姑娘。”

杨茉淡淡道：“梦里的话，是真是假，谁又知道，你就是告诉公主又怎么样！”

阿福恭敬道：“姑娘说的是。我只是不想您日夜忧心，伤了自己的身子。据我哥哥那边的消息，皇上已经确定三月初一会来府上给公主祝寿。”

阿福贴身服侍，同住一间屋，不知道她发现了多少，杨茉心惊，勉强保持不动声色。

“那么，你今日跟我说这些话目的是什么？”

阿福道：“奴婢只是不想看着姑娘走向绝路。”

杨茉笑一笑，“你又怎么知道哪条路是绝路？”

人人都道进宫是一条富贵青云路，可偏偏没人能看到这条路上暗流涌动，一不小心就会丧失性命。

阿福道：“姑娘不想进宫，装病或者故意引得皇上厌恶不可取。公主在您身上寄予厚望，让您研习歌舞，读书识字，甚至还将皇上的喜好一一告知您，这种情况下，您要是让公主失望，以后的日子绝不会好过。”

“最有可能您被公主视为弃子，打发到前院，从此陪酒侍客，人尽可夫。”

杨茉的手掌蜷缩，指甲掐在手心，疼痛让她更加清醒。

阿福说的是实话。

她有想到过，可仍然心存一丝侥幸。

现在却被阿福赤.裸裸揭露出来。

她颓然，进退维谷，哪一条道路她都不能接受。

这一瞬间，杨茉感到了一阵绝望。

“姑娘不想进宫，其实办法是有的。”阿福说。

杨茉撑着桌子站起来，目视她，“你为什么要帮我？”

阿福望着她的眼睛，认真道：“奴婢跟着姑娘这些年，姑娘待我好，奴婢愿报答您的大恩。”

杨茉：“我对你能有什么大恩？要说有恩也是公主施恩。”

阿福恳切道：“当年我们兄妹被牙婆带到公主府，幸亏您跟公主要了我，我们兄妹才能留在公主府，不至饿死。我虽然不识字，但认定了姑娘，尽我所能希望能帮到您。”

阿福是她的贴身侍女，若她出了事，阿福也跑不掉，杨茉选择暂时相信阿福。

她问道：“你有什么办法让我可以不必进宫？”

阿福笑道：“很简单，另择良木而栖，眼下就有一个合适的人。”

“谁？”

“平阳侯萧誉。”

杨茉瞠目，一脸不可置信。

阿福道：“您先听我说，一则平阳侯得太后信重，前途不可限量，我哥哥听人说武信侯都想要招他做女婿，只是被他婉拒。姑娘选此人不亏，而且您若是成了平阳侯的人，即使公主再有不满也不会说多什么；二则，平阳侯青年才俊，家无妻妾子女，这正是您的好机会。”

杨茉：“可平阳侯于女色并不在意。”

她可还记得那天平阳侯说的“二十军棍”。

阿福给她拿了一面镜子，“您看您多漂亮，公主这些年精心培养您，为的就是进宫侍奉皇上，您的品貌，只要略施计谋，平阳侯不可能不会喜欢您。”

镜子里的人儿雪肤玉容，即使是蹙眉时，也是极好看的。

杨茉苦笑一声，“你对我还真是有信心。”

阿福也跟着苦笑：“目前除了平阳侯再找不到其他好的人选，总不可能去选武信侯亦或是宜春侯吧？”

这两人是太后的亲兄弟，大权在握，连高昌公主都要敬重他们五分。可是他们年过半百，妻妾成群，怎么看都是平阳侯最合适。

……

乐师孔怀璧住在洛雁阁旁边的吟风院。

因其与众歌舞女有师徒之谊，听说他病了，便有不少人过来看望他，元月明在其中并不显眼。

人多眼杂，元月明问候过孔乐师后，趁人不注意，悄悄把一块帕子塞在他的枕头下。

孔怀璧随即将手帕藏在袖袋里。

两人眉来眼去一番，元月明告辞。

待屋里没有其他人后，孔怀璧展开手帕。

上面有元月明用眉笔写的几行字。

亥时初，老地方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