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正在工作中，所以不太方便。不过还是欢迎你关注我们的公众号，多多支持我们的工作。”

多多支持=真金白银下单。

说实话，云安只记得面前这个人是她的同学，别的早就没什么印象。

所以习惯性给自家公司打完广告，她就和同伴继续去忙了。

林绪杰想追上去多说几句话，被一把扫帚挡住了去路。

他头大不已——再耽搁就追不上了！

然后，林绪杰看清楚了那个人的脸。

“……”

这个云安家政招人的时候，是看脸吗？

而且长成这样去做什么不好？非要来当保洁员？

关键是这一身气质也不像啊！

林绪杰目测打不过对方，果断放弃继续追，伸长胳膊用力朝已经走远的云安挥手：“那等你有时间了我们再一起吃饭！我请客！吃大餐！”

他声音很大，恨不能全公司所有人都能知道，他和传言中很有背景的云安家政老板很熟。

玉小菇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吓得又是一抖。

同时也很疑惑。

他到底是喜欢云安安，还是讨厌云安安啊？

“小菇，开始吧。”

云安的声音响起，玉小菇立刻抛开满脑袋的问号，捏紧拳头。

1000个小蘑菇哒哒哒地朝四面八方跑去，直奔难以清理的各个卫生死角。

公司面积大，工位多，里面还有很多设备，和之前清理的私人宅院完全不一样，对她来说是一次新的挑战。

玉小菇很认真。

表面的好打扫的灰尘则由松羲负责。

至于云安，她一边整理东西，一边把整个公司走了个遍，致力于消灭区域内所有积秽。

因为是第一次打扫，签的又是长约，所以云安做了调整，先进行一月一度的深度清洁。

他们在这里忙活了好几个小时，凌晨才回家。

太阳落下又升起。

公司里的人陆续上班，每个人都清楚地感觉到了不同。

“你有没有觉得今天的玻璃看上去特别新？什么时候换的？”

“我的电脑键盘好干净！昨天我用清洁胶滚了好几遍都没把掉进去的灰尘、头发还有各种碎屑全部弄出来，今天还在想要不要拆了打扫，今天怎么都没了？”

每一个人都在明里暗里地感慨着。

林绪杰抓紧机会炫耀：“那是，云安在上大学的时候就和别人不一样，做什么都很优秀，我当时就说她未来一定能成大人物。”

旁人一看他好像和云安家政老板很熟的样子，立刻凑了过去。

“你们是同学吗？”

“她和总监什么关系啊？为什么公司愿意花那么多钱请一个新成立的保洁公司？”

林绪杰喝了一口茶。

“不可说，不可说，懂得都懂。”

江暖在这片热闹中，面无表情地走进公司，没有理任何人，也没有任何人理她。

工位变干净了，她没有觉得开心。

昨晚做好的午餐忘带了，她也没有生气。

“无所谓。”

什么都无所谓，什么都没有意义。

这时，一股甜甜的味道掠过她的鼻尖。

不知道怎么回事，江暖的心里竟然生出一点久违的欢喜。

整洁的桌面，舒适的座椅，好像突然有了那么一点儿特别的意义。

隔壁工位上在谈论着公司新换的保洁，她第一次认真地去听。

“不愧是云安家政啊！我之前看了直播就想试试他们家的服务，但一直没抢到预约，没想到公司竟然用了他们！”

“对对对！我也馋他们家好久了！”

“完了完了，之前我抢不到预约还能安慰一下自己，说可能是广告效果，现在看到实际效果我更想要了怎么办？”

太舒服了。

每一个强迫症或者重度洁癖，都能被云安家政取悦。

他们打扫过的公司不仅干净，还让人觉得舒服。

江暖犹豫了一下，问：“云安家政很出名吗？”

同事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平时江暖从来不参与公司其他人的讨论，总是独来独往，大家都有点儿怕她。

没想到今天竟然主动搭话了。

不过，女生之间的友谊来得很快，只需要喜欢同一件东西就可以。

“是一个直播，我分享给你。”

江暖没有和任何同事加联系方式，别人有事找她，都只能通过公司大群的临时私聊。

这次，她主动添加了好友。

分享过来的视频被剪辑过，加了速。

江暖看着脏乱的房间变干净整齐，嘴角勾起一个很小的弧度。

好像很久很久以前，她也曾经喜欢过各种清洁视频，会去看别人打扫卫生。

但现在她已经不记得为什么会去看，更想不起来当时是怎样的心情。

江暖拿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捏紧，泛出一点白色。

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她不买新衣服，不逛街，每天吃东西都只是为了活着。

对一切都不感兴趣，不追剧，不看综艺，也不玩游戏，不刷视频。

原本她以为，她是无欲无求，是自律，是好事，能省钱，也能节省时间，不把生命浪费在那些肤浅和无聊的事情上。

可今天，江暖骤然发现，比起所谓的无欲无求，刚才心里升起的那点儿小欢喜更让她着迷。

像小时候在炎热的夏天，吃到的一口冰西瓜。

吃了一口，还想吃第二口，第三口。

但她心里的欢喜，已经慢慢散去。

她留不住它。

怎么都留不住。

仿佛她的心里有一个洞，所有长出来的欢喜都从那里溜走。

这天中午休息的时间，江暖第一次走出公司。

站在云安家政的门外时，她其实也没想明白她为什么会来这里。

但潜意识里好像有个声音告诉她，一定要来。

“你好，云安家政，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吗？”

办公室里，云安正在和朋友们一起说说笑笑着吃午饭，松羲的手突然搭在了木剑上。

她一抬头，就看见了站在公司门外的陌生人。

而等云安走过去之后，不用松羲说，她就知道了原因。

右手手腕痒痒的。

比前几次收集到情绪丝的时候明显很多，而且这种感觉没有马上消失。

云安忍不住挠了好几下。

其实这个时候，江暖已经打算离开，但她再次嗅到了那股西瓜的香甜气味。

“我觉得，我可能出了一些问题，也许你们可以帮我。”

她停下脚步和云安说了她的感觉。

“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哭过，也没笑过。本来我不觉得有任何问题，但是在你们打扫过公司之后，我发现事情可能不太对。”

她好像丢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此时，松羲也已经走过来。

“积秽，很强。”

他给出他的判断。

之前他亲眼看见过，只要云安出现，积秽就会无所遁形，直接被消灭。

可是今天来的这个人，他没能直接看见她身上的积秽，而且在云安走过去之后，她的身上依旧有非常浓郁的积秽气息。

“有什么办法吗？”

云安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松羲拿出他的木剑，递过去。

“我？我不会啊。”

她甚至连这把是什么剑都不知道。

而且她在小说里和电视剧里都看过，修行之人的剑不能随便碰，那是和他们心脏一样重要的存在。

但松羲依旧保持着递剑的动作。

“他们不可以，但，你可以。”

字字真诚。

“那，我试试？”

云安小心地接过剑。

神奇的是，在拿到剑的一刹那，她眼中的世界变了样。

松羲身边围绕着云雾一样的气息，小菇身边则是玉粉色的气息，泠鸢姐的是水墨。

她好奇地低头看了一下自己。

好闪。

是彩色的。

还挺漂亮，像彩虹。

温暖又梦幻。

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江暖。

事实上，拿到剑以后，云安已经看不见江暖——她被一团让人很不舒服的东西团团裹住，整个人都被困在里面。

面目模糊。

这就是积秽吗？

好……可怕……

那个东西还会动，像虫子一样扭来扭去。

云安有点想吐，也有点害怕。

但她还是抓着木剑，忍着不适，一步一步走到了江暖身边。

她发现，她离江暖越近，那个东西动得越厉害。

不仅如此，它还变小了一些，像缩水了，又像是黑烟被风吹散了一部分。

但看上去也更可怕了！

可怕到让云安不由自主地想起小时候上厕所时，那条没有灯的长走廊。

想起下晚自习独自回家时，一直跟在身后的脚步声。

想起晚上十二点，她从来不敢睁开眼去看的梳妆镜。

“啊——”

江暖抱住脑袋，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声。

她很痛苦。

像是同时被人用很大的力气在向四个不同的方向拉扯。

原本双手颤抖有些被吓脱力的云安听见这个声音，抓着剑冲了过去。

“放手！不许伤害她！”

一通没有章法地乱砸。

耳边有刺耳的声音响起，更多的恐惧被勾出。

晚上一个人在家睡觉，突然响起的水滴声。

门外似乎有什么在走动的窸窣声。

耳边莫名其妙出现的喃喃低语。

云安咬着牙继续朝那个东西上面砸。

“闭嘴！不许叫！你吵到我耳朵了！”

障眼法下，在其他人看不见的地方，一剑又一剑。

砸了几下，云安觉得剑不顺手换了拳头。

“啊啊啊啊啊松手！”

已经扎根在江暖灵魂里的积秽，在云安的叫声与拳头中，不甘心地散去。

随着它的消散，一缕缕丝线落到云安的手腕上。

金黄色的喜。

红色的怒。

深紫色的忧。

蓝色的思。

灰色的悲。

黑色的恐。

以及白色的惊。

这是江暖被积秽吞噬的，所有情绪。

换句话说，她的七情全都被积秽吞噬了。

所以她才会不悲不喜。

七情影响六欲，所以过去她才会表现得无欲无求。

如果不是云安家政正好出现在他们公司，激发了她的求生欲，下一步被吞噬的，会是江暖的存在感。

没有任何情绪，不和任何人往来交集，失去对生活所有热情和期待的江暖，在公司的存在感已经在一点点削弱了。

再持续一段时间，她的存在感会被彻底消灭，然后，她和这个世界的关联会全部断开。

就算她消失了，别人也不会察觉，不会在意。

到那个时候，积秽就可以吞噬江暖的所有气运，成为她。

在积秽的嘶吼中“看”见这一切的江暖，紧紧抱住云安。

“谢谢你……谢谢你来了……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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