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纯白之人2

苏格兰没理会你诚心诚意的扫墓仪式,垮个脸从主宅的大门直接穿了过去。

你觉得对方给你脸色看纯粹是无理取闹,于是故意往大门口倒退几步,看着苏格兰又因为引力被从屋内被弹射回来,咬牙切齿地问你闹够没有。

爽了。你满意地推开大门走了进去,五名案件相关者都在大厅里等待,山田警官扫了一眼手表,发现你又是踩点到达;他对你随心所欲的作风很不满,但尚且决定忍耐。

你没打算忍耐,直接地质问山田怎么只有他一个人,明明你已经告知这肯定是杀人案,就算没有专案组好歹再来个别的警察。

山田警官叫你不要说白痴话:“在找到充分的证据之前是不可能因为一己之言随便立案的,如果可以的话我也不想来独自面对川上侦探,如果毛利侦探在的话——”

他没有说完,斜着眼意味深长地看着你,后面的内容不得而知。

你很不高兴,虽然没打算撂摊子不干,但是你不打算再和山田警官说话。

苏格兰应该觉察到了你的坏心情,他敷衍地安慰了你几句,信誓旦旦地说着这次一定能逆转川上侦探在警察心里不靠谱的形象,所以快去和嫌疑人们谈谈吧。

现在你更不高兴了,明明除了杀人案之外其他案件你都处理得相当靠谱,但是不论在苏格兰还是山田警察心里你的智力水平还是和路边弹跳的鲤鱼王没什么两样。

警察就算了,苏格兰他妈的算谁啊。

“嗯?我不会嫌弃你的,毕竟我们是搭档嘛。”他好心态地回答。

你冷酷地否定:“我们只是雇佣关系,而且你只是个助手而已,别擅自给自己抬咖位了苏格兰。”

这个人的技能列表里根本没有类似侦探的能力,就算目前被迫成为一个团队的伙伴你也没指望苏格兰能带给你什么。

前几天他对你潜行和跟踪的熟练度还大呼小叫,可惜着你不是他过去的同事,多么优秀的一块璞玉,穷困潦倒又身世不明,有你在反派组织一定能再创辉煌。你反口说了一连串过不了审的脏话给他气到闭嘴。

和园丁原田失踪案相关的人算上你一共六名。高桥夫人坐在单座沙发上,虽然外表还维持着半个月前的端庄精致,但眼下粉底没能遮盖住的青黑和焦虑游走的眼神却清晰透露着她的精神状态很糟糕。

山田警官和你说媒体最后还是没有爆出什么决定性的证据,不知道是不是对方得到了想得到的东西还是真的只是虚晃一枪,但是舆论和监察已经够高桥集团焦头烂额。

高桥夫人最近的处境并不美妙,即使这些特权阶级能用钱度过这关,这份诅咒也会在这座大宅上空盘旋很长一段时间。

高桥先生靠在座椅的一边,这是你第一次光明正大地和他见面,而不是透过照相机的镜头。他比高桥夫人年轻五六岁,抬起头的时候露出的冷淡的脸庞还带着一丝二十多岁年轻人的朝气。

他一只手搭在妻子的肩膀上,像安抚孩童一样一下一下地轻拍着,亲密的样子让你回忆起他还不知情的婚外情委托,小声地发出意味不明的感叹。

高桥夫人的另一侧是站得笔直的北村管家,他在二十岁的时候就跟随着高桥夫人,注视着对方从年轻女孩成长为成功的社会人。

女人下意识地抖了一下手指,北村管家及时地递来拆封的女士香烟,掏出打火机为她点燃;高桥夫人轻轻吸了一口,将烟杆用两根手指夹着从嘴边移开,闭上眼睛吐出那股烟雾。

你往后挪了挪,又差点撞上方才处理完苏格兰不要的花束的女仆三枝小姐。她慌乱地保持平衡,才避免了花瓶里的水全倾倒在你身上。

她是位年轻安静的女性,你在这里每天蹭早饭吃的日子里会帮忙把新鲜的三文鱼切成小块,或者在果汁喝完的时候及时给你续杯。

最后一位则是坐在长沙发中间喝茶的望月先生,传闻中的第三者,更新身份后是高桥先生幼年分开的亲生弟弟。他们的母亲早逝,父亲沉迷赌马酗酒后失踪,兄弟二人分别被远房亲戚收养,一个留在本土一个前往他乡。

来日本度假的望月先生被高桥先生意外发现,虽然对方声称自己曾因为意外失忆完全不记得童年的一切,但是血缘关系不会骗人——他们去医院做了DNA检测,然后后续的故事就和你跟踪报导给高桥夫人的一样无聊。

总之他住进了这幢过去属于望月家现在别名高桥公馆的大宅,在他到来的第二天高桥集团逃税的小道消息上了新闻,随后又过了两天园丁原田不知所踪。

你认真地思考了一会,然后从山田警官的身上抢走了挂在腰间的手铐,在众目睽睽之下往望月先生手上一拷,抹了一把不存在的汗水:“好耶,收工!”

“如果不是我对着樱花旗帜宣过誓,我真的会在这里揍你。”山田警官在一片混乱后放下钥匙收回手铐,转头对你说。

他的脸色还不是这里最糟糕的,高桥先生的脸阴暗得像翻滚的乌云。他横在你面前,把身后的弟弟挡得严严实实,警告道如果川上侦探再开这种冒犯性的玩笑就只能恕不远送。

“他很重视望月先生。”苏格兰绕到高桥先生背后,一边观察一边评价,“高桥先生原本是这间屋子里最冷静的、在控制全局的人,现在他开始紧张了。”

“说不定川上侦探刚才笨蛋一样的猜测和不经大脑的举动真的触及到了一点真相哦。”他用训狗大师的语气表扬,隔空摸摸你的脑袋,“值得夸奖,好孩子。”

你真的在这里吐出来总不会要你自己清理吧,这明明是苏格兰的错。

高桥先生在你饱含怨气的注视下绷紧了肌肉,西装下的肉.体线条分明,毕竟讨富婆的欢心得具备一张好皮囊。

你决定不合时宜地吹个口哨,但幽灵苏格兰苦口婆心地劝说你没必要在这时节外生枝,真不爽可以在事件解决后把对方套头打一顿,他会帮你扔石子的。

他把你说得像路边抢劫小学生零花钱的小混混一样掉价,你没了兴致,转头去观察其他人。

三枝小姐被吓了一跳,她不知所措地站在一边,举着餐盘做出自我保护的姿势。

第一时间就被北村管家保护着的高桥夫人倒是没有什么表情,她露出厌倦的疲惫姿态,用一只手揉着太阳穴。

紧锁眉头的北村死死盯着你们这边,但是他混杂厌恶嫉妒的复杂感情似乎不是针对着你,而是其他人。

你回忆起照相机里不小心拍摄到的女总裁的衣物一角,苏格兰在人群间打转,他带着可惜轻声感叹:“原来是这样呀,他爱着她。”

好古早的剧情,普通出身的年轻人独身来到灯红酒绿的大城市,在富人家做工爱上了年轻美丽的小姐,无法突破身份和摇摇欲坠的自尊,只能数十年如一日地守护在对方身边,目送对方步入婚姻殿堂。

即使那个男人并不像他一样深爱着她,更可能是抱着一夜暴富的心情虚伪地表达深情,管家还是决心继续为他们服务下去,然后把这个秘密带进坟墓里。

“蠢透了。”你中肯地评价。

离你最近的高桥先生以为你在回答他的话,用毫无温度的眼睛刺向你。他准备走向你,但是身后的望月阻止了他的动作;他扯了扯哥哥的衣袖,轻轻地摇了摇头。

细看的话望月先生和高桥先生有着让人惊叹的相似度,无论是微微下垂的眼角还是清晰的面颊线条都彰显着他们来自同一条血缘河流。

但年长的高桥先生看起来更有日本人阴郁的气质,在大洋彼岸成长的望月先生即使闭口不言也能从眼神里看到那股生命的活力,他像街头随处可以碰到的阳角大学生一样轻盈有力,穿着印花的运动背心和膝盖处开着大口的牛仔长裤,时尚得让你和苏格兰倒退两步。

“不能怪川上侦探的判断,如果是我也会觉得像扫把星一样突然到来的家伙很可疑。”他的日语出乎意料的流畅,说的话也善解人意。

气氛稍微变得没那么糟糕,望月挠挠头继续说:“虽然养父母有和我说过过去的事情,但是在失忆之后我对日本的一切确实毫无影响,所以并不是很在状态,和原田先生也只是聊过几句,抱歉啦,帮不上忙。”

虽然失忆这件事本身听起来有点过于凑巧(你巧妙地忽略了自己也处于失忆状态下这件事),但他甚至想方设法给你找到了提前准备好的病历副本。

即使有造假的可能,与本次的事件也没有关联,你粗略地瞥了一眼就放到了一边,姑且把望月当作普通的阳光开朗大男孩处理。

原田先生的屋子里也没翻出什么关键证据,之前得到的偷窃的实证是在原田失踪之后、在对方衣柜里找到的首饰和衣服,结合之前的失窃案加上原田交给管家的辞职信,匆匆地给失踪的园丁定了罪。

你锲而不舍地在书桌和床铺的夹缝里搜查,山田警官无语地站在门口提示你别搜了警察都看过了,又不是侦探小说不会突然出现一本记录着暗号和密码的日记簿的,正经人谁会写日记。

苏格兰飘在衣柜前观察许久,一头扎进了墙壁里;他往前扑腾了一会,才从里面钻出来:“川上侦探,把这个柜子移开,后面有个暗格。”

你才不想干,觉得苏格兰在把你当小弟使唤着做无用功,他区区一个助手也敢命令你,无视他的话继续翻书桌。

苏格兰幽怨的脸从下方钻出来,你对着仿佛是人头盒子的抽屉没法静下心搜查,他故意把眼睛瞪圆学着开朗大学生的样子又让你忍不住扭曲了脸,最后山田警官被迫和你一起搬开那个衣柜。

“有滑动垫?”山田警官讶异地蹲在地上打量了一下衣柜的底座,“不然不会这么好推开,感觉一个人的力量就够了。”

你把耳朵贴在墙面上,一只手敲来敲去,觉得苏格兰说得可能是实话。移开衣柜后露出了一个电源插座,你拔下台灯的插座尝试了一下,确认它没有通电、仅仅是个装饰品。

“最下面那个应该是锁孔,叫条子来干这个吧。”苏格兰打量了一番后指挥你叫山田去喊人,“或者川上侦探想自己试试?你很擅长提供惊喜。”

山田警官的脚步声消失在台阶那头,你对着苏格兰自信地挑挑眉,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金属撬棒:“我只是掌握了侦探的必备技能。”

在他玩味的注视下,你小心翼翼地将撬棒插入锁孔,感觉着内部的锁芯,往上一动——撬棒断裂的声音很清楚,这个逼没让你装到。

苏格兰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比你还响:“别断在里面了!”他看着你有惊无险地把断裂的那头也取了出来,捂住脸叹了口气,“我生前都没这么多烦恼……你真的算侦探吗。”

“你真的算助手吗,除了骂我你还有什么用啊。”你恼羞成怒地回嘴,又拿了根新的薄撬棒再次尝试,轻轻碰撞每一个针脚,感觉着手指觉察到的微妙变化,把头贴近墙壁倾听着几乎无法察觉的轻响。

在轻微的咔哒声后,一柜子层层叠叠的崭新的钞票出现在你们眼前。每一叠钞票都在内置的感应灯光下闪闪发亮,你和苏格兰对视一眼,心在安静的房间里扑通扑通直跳。

最后你还是没憋住,喃喃地说:“如果我有这么多钱,就可以雇佣那位琴酒先生了……”

苏格兰面无表情地把碎裂的金属片砸到你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