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La Jacinthe I
橙嘴皮耀武扬威咳嗽:“干活咯干活咯,魔女阁下在下命令,注意聆听,大板牙们!”
“哎呀,谢谢这位尖嘴老爷的夸奖。”土拨鼠之一说,“我们大洞客一家的板牙一直很注意保养,常嚼鼠尾草,健康茁壮!”
“哦,蠢老鼠,我本意可没打算夸........啊啊——?!”橙嘴皮突然尖叫起来。
伽菈提溜着橙嘴皮的翅膀尖,把它高高举起:“你。”
“嘿........嘿嘿,魔女阁下。我、我?”
“交给你一个重要任务。”
“哦哦,在所不辞!什么任务?”
见它答应,伽菈很满意:“很简单,你从现在开始飞,边飞边看,最好绕森林一圈,把锡西给找回来。”
闻言,橙嘴皮一激灵:“找那个秃瓢地精?!这森林黑漆漆的,一股腐烂的味道,角落还有幽灵转来转去,我、我可不敢乱飞啊,万一我被........”
“太好了,我就知道你很听话!”伽菈点头,“那么,我要扔咯。”
“不不不魔女阁下等等我刚刚好像根本没有答应啊啊啊啊——!!!”
伽菈捏着橙嘴皮的翅膀尖,往丛林里边奋力一丢。
混杂着枯枝落叶的扑朔声和惨叫声,橙嘴皮义无反顾地(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向湖泊方向的密林飞去。
“那位尖嘴老爷可真勇敢!”土拨鼠由衷赞叹,“尊敬的魔女阁下,冒昧问一句,锡西他去哪儿了?”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伽菈轻快道,“我也不知道。”
“哎呀,这可真是大问题了!”土拨鼠回答,完全忽略了倒霉的锡西,也忽略了橙嘴皮,“竟然还有您不知道的事情!”
橙嘴皮一路火花带闪电的扑腾动静终于远去了。
刚刚那句是大实话。
别说锡西被自己扔到什么地方,就连这座森林的诡异情况究竟是什么原因,都还是一片完全未知的迷雾。
“诸位生灵的命运很好预见,那是因为它的本质并不是「命运」,只是众多因素交错出的必然轨迹。”伽菈说,“而这座森林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可是无法被预知命运的「世界」本身啊。”
大洞客一家:“我们听不懂!”
“听得懂你们就不是土拨鼠了,好孩子们。”
卷起斗篷的下摆,伽菈用蜡烛照路,踩过杂草丛生的泥地。
破烂的花园木门就在眼前。
木门用浅色的胡桃木雕刻而成,并没有太多华丽繁复的工序,只有半人高。
过去了不知道多少年月,杂草疯长,几乎将花园门埋没。
“吱呀——”
双手轻推,花园大门应声而开。
伽菈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呼出。
随后,她得出结论:“嗯,果然连我的面子也不给呢。”
依旧是腐败的气息,弥漫在森林的每一个角落,连位于森林中心的后花园也没有幸免。
伽菈回头,抬抬下巴。
四只土拨鼠便听话地排着队钻过杂草丛,跟了上去。
泥地上到处都是倒塌的木头细架,是以前用来让某些种类的花藤攀附的工具。
通往小屋的阶梯下放着几把花铲、锄头和瓦罐,落了一层又一层灰,仿佛刚刚挖掘出来的古物。
一切都静悄悄的。
过往的时间并未改变,只是独自沉睡在这座后花园的角落里,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漫长岁月中,变得陈旧起来。
土拨鼠中年纪最大的一只顿时吱吱叫着掩面抽泣:“哦........哦!我还记得这里之前的模样!那时候我还只是一只和拳头一样大的小鼠!”
“嘿!小鼠这个自称可真恶心!”
“嗯,我也记得。”伽菈抬高手臂,好让蜡烛的火光照耀得更远,“不过我没法告诉你们,因为那是无法用语言描述的美丽过往。”
“那是因为魔女阁下您总是站在桌子上,和其他魔女阁下吃烈性红酒心的风车蛋糕!”老土拨鼠说。
伽菈看向它,用食指轻点了一下自己的鼻尖,眨眨右眼,露出一抹莫名得意的笑容。
地上铺满了三叶草和多刺老鼠簕,还有酸唇草和野葱等等,更多的是连名字都很少被赋予的杂草。
伽菈伸手,拨开几株长得异常高大的牛舌草,露出五节木头台阶。
被泛灰的草木重重掩盖的阶梯之后,一栋小屋出现。
不大规则的红色砖瓦尖房顶,高耸的烟囱,圆溜溜的窗户,完美地融合进森林的这一隅空地。墙壁是用黏土和木头修建的,时间一长,褐色黏土剥落,露出斑驳的木纹,黄一块白一块。
黑色的荆棘攀爬上歪歪倒倒的门牌,勉强可以看出上面刻的字是:
「永绿森林,银月湖边左转,白蜡树下,不知道什么鬼地方
魔女伽菈·安斯托娅·乌里耶尔之家」
下面不知是谁用炭笔补充了一句:「甜蜜的家!」
在下面还有另一句话,像是用手指沾某种植物汁液写的:「这里的主人不会回来了」,旁边被打了个大大的叉号:「胡说!」。
“来吧。”伽菈放下蜡烛,将手掌紧紧贴在粗糙陈旧的木门之上,“你认得我。”
话音刚落,“咔哒”。
屋门应声而开。
尘封了不知多少年的小屋,透进第一缕外界的气息。
土拨鼠“大洞客”们激动异常,吱吱叫着深吸空气,随后便惨烈地咳嗽不止。
伽菈平静地捏住鼻子,看着这四只东倒西歪的啮齿动物:“诶呀,诶呀。”
里面漂浮的都是灰尘,吸进肺里当然不好受。
“即使是在这样的世界,也要注意开窗通风啊。”伽菈温馨提示。
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外面的爬山虎一直在试图向墙内疯长,确实也有不少枝叶挤了进来。腐败的气息席卷森林之后,这些爬山虎便也就开始萎靡腐烂,和日久年深的墙砖混在一起。
木桌木椅,腐朽。
床板,腐朽。
大锅,腐朽。
通往二层阁楼的楼梯,腐朽。
就连用来摆放花瓶的窗棂,也破烂得不成样子。
说家徒四壁毫不为过。
小小的空间里,就只有这些烂东西为伴了。
年纪大的那只老土拨鼠(姑且叫它老洞客吧)瘫坐在门边,用前爪抹着眼泪抽泣:“不再了,不再了,啊啊,那些光辉快活的岁月啊,全部变成烂木头了!我们只能离开了!”
另外三只则扑在他的身上,同样大哭起来。
一时间,小屋内哭天喊地。
伽菈:“........”
她略显烦躁地瞥了那四只啮齿动物一眼,挽起袖子,拿起放在窗棂上的陶土盆里的一把鼠尾草。自然风干了太久太久,一捏就碎。
“拿去。”伽菈将鼠尾草丢在那团土拨鼠身上。
它们勉强止住哭泣:“魔、魔女阁下?”
伽菈双手叉腰,居高临下俯视道:“不是说能强健牙齿吗?那现在给我嚼了。”
老洞客感动地抽动着鼻翼,嗅嗅干草叶:“诶哟,您可真是,诶呦........”
没等老洞客“诶呦”出个所以然来,伽菈伸手,把吱呀作响的小屋门往外猛地推开。
“砰!”
毫不意外的,门直接掉了。
“大洞客们,你们想离开?”伽菈问。
“........绝对、绝对没有!”
“那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
“那只是一种情感的抒发方式,绝无他意!”
“那么,我准备在此时此地,开启一场伟大的家园重建计划,谁想参加?”
“就算魔女阁下说的是想要给那头雪山下的黑龙脑袋一棍子,我们也会义无反顾地说,我们要参加!”
“这个还是算了吧,我怕烧屁股!”“这种时候你说什么呢你?!”
“非常好。”忽略不一样的声音,伽菈满意点头,“所以嚼完,就全部到花园里那株最高的牛舌草下集合吧。”
独眼土拨鼠小心翼翼举手,用尖细的声音提问:“可是魔女阁下,花园除草,为什么要让我们先嚼这个啊?”
“为什么?”伽菈抓起靠在门边的锄头,在空中抡了个半圆。
“我的妈呀........!”四只土拨鼠接连后仰。
锄头准确无误地搭在肩上,伽菈回头想了想,认真道:“用牙啃,总比用我这玩意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