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长姐

三月的都城正值风和日丽,草长莺飞。

位于四锦里的卫家,是出了名的官宦人家,金堂玉马。

卫家长房所属的南棠斋,正是二小姐卫幼卿的居所。

她去岁才定了亲事,夫家也算是门当户对的人家,户部尚书张阁老家的二公子张景柯。

卫家老太爷致仕前,乃是正二品的礼部尚书,兼文华殿大学士,卫幼卿的父亲正是其长子,如今官拜正三品太常寺卿。

说起来也是因缘巧合,偶然和母亲去池郡王府赴宴。

卫幼卿因为一首七言,为人所知。

张景柯自言倾慕小姐才情,故而遣了冰人上门求娶。

两家在老太爷那一辈,也算是至交了。

这倒也是两厢得宜,卫家一番考量后,从善如流,应下了这门亲事。

张景柯年纪与卫幼卿相仿,正是玩心重的年纪,出行比女子更加方便。

今日让人送了一双海棠玉钗给她。

说是出游时偶然见到的,做工与京城这边特别不一样,特别送来讨她一笑。

丫鬟夏蝉捧了锦盒与镜子前来,故作打趣地说:“难为二公子出门去,还记的咱们小姐,特意送了钗子来给小姐呢。”

卫幼卿自幼在深闺长大,虽然是未婚夫,但这种表情达意,还是让人有些羞怯。

她别过脸去,雪白的颊边有些泛红:“是他有心了。”

流萤也附和道:“是啊是啊,可见心里对咱们小姐很看重呢。”

说完这话,见小姐闷了一天的脸色,终于稍微舒展,也由衷地露出了两分笑靥。

古语有云,礼尚往来。

卫幼卿既然收下了,自然是要准备回礼的。

她心底已经有了思量,思忖着准备一些糕点,想必不会太失礼,也不会显得太出格。

流萤踌躇了一时,道:“若非是大小姐,怎么会连累咱们小姐,还得为她婚期延后。”

卫幼卿与张景柯的婚期,本来定好了。

就今年年末,是个大吉的日子。

可是,因为大小姐婚事还没有着落,也不能说没有落停。

本意家中已经为卫宛凝议亲,彼时两厢并不耽误。

谁知,她突然说自己有了意中人,却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男子。

出身细细一追究,越发是上不得台面。

老爷夫人自然不应允,为此和长女僵持了下来。

大小姐也知晓爹娘一定会答应的。

他们能和自己较劲,总不能为此把卫幼卿也耽搁下来吧。

卫幼卿作为妹妹,自然是不可能先出嫁的,幸而张家也颇解人意。

商榷之下,同意将婚期定的晚一些。

夏蝉制止道:“少说两句吧,旁人若是听见,还道咱们小姐的是非呢。”

流萤瘪了瘪嘴,懈了一口气:“倒不是咱们小姐多急,还不是咱们大小姐,那也太靠不住了,明明是亲姐妹,倒是外人的话更听得进去。”

卫幼卿手里拈着钗,闻言略有怅然之笑:“我也说不得什么,反而与长姐再疏远,就得不偿失了。”

话至此处,夏蝉与流萤面面相觑。

忘了打什么时候起,大小姐就和妹妹生了隔阂。

她们从前一起居住在南棠斋。

姊妹二人幼年同吃同住,好不亲密。

后来,卫宛凝因为与妹妹日渐疏冷,索性央求父母,给自己重新分了现在的闲云阁。

这姊妹两的芥蒂,早已为人诟病,家里也是众所周知。

上次,又因为卫幼卿新得了一方青州红丝砚生了事。

大小姐不知听了何人撺掇,觉得父母偏心,只送给妹妹而不给自己。

二小姐只觉得,姐姐的一顿发难莫名其妙。

那是她自己拿了银钱买回来的,只是听取了母亲的建议而已。

姐妹争辩清楚后,卫宛凝自知理亏,拉不下脸来道歉。

索性就仗着平日众人容忍出的脾气,定要妹妹因为与她争执这事道歉。

二小姐那次出奇的强硬,觉得她这是胡搅蛮缠,咬定自己没错就是没错。

有道理的那一个,为何要迁就没道理的。

后来,二小姐放下面子,主动求和。

将新得的红丝砚拿出,割爱送给长姐,借口邀她一同出去走走,也被婉拒了回来。

碰壁后,二小姐闷在屋子里,难过了一天,都没出来。

后来,就将那方红丝砚收了起来。

直到现在,都在小库房里落灰。

大小姐更是一直未曾涉足南棠斋了。

她们本以为这件事,到此就告一段落了。

谁承想,过了两三日,大小姐笑语晏晏的,同洛家小姐同去出游。

回来说买了一方不错的端砚,摆在书房里。

还故意在家人面前说,自己送了一方,给好姊妹洛汀菡。

这下,谁还不知道,这是故意气二小姐的。

二小姐当时就回了屋子里,趴在床上哭了半日。

这换谁,谁不难过。

被自家姐姐当场下了面子,说别人是自己的好姐妹。

跟前的侍奉的丫鬟流萤,也没少替自家小姐抱不平。

她说过多次:“大小姐往日里,同洛小姐一处,比和小姐这个亲妹妹还要亲密。”

“罢了,手帕交与姊妹之间,自然是不一样的。”卫幼卿口中这般说,心底还是介意的。

但卫宛凝不甚在乎,我行我素,才是她的性子。

她也殊知,姐姐就是这样的,不能强求。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惊呼:“二小姐不好了,大小姐落水了。”

“什么?”卫幼卿脑袋里,登时一片空白。

她蹭地站了起来,玉钗随即嗑在桌角,落地应声而断。

她下意识蹙眉低头,伸手要去捡钗子,却发现已经玉碎钗折,这绝对不是什么好兆头。

等等,姐姐落水了?

卫幼卿骤然猛地惊醒过来。

她抓住来传话的丫鬟急促的问道:“长姐在哪里?”

虽说长姐脾气暴躁又固执,卫幼卿也没有想过,她会发生溺水这种事情。

丫鬟还算机灵,立马说:“二小姐放心,管事已经着人送回大小姐的闲云阁了。”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二小姐焦灼地提裙向长姐的院子跑去。

全然没了往日的优雅仪态。

“二小姐,您小心点。”夏蝉和流萤也顾不得收拾,吩咐了一声小丫鬟看好院子,跟着二小姐往外去了。

卫幼卿在前面健步如飞,丫鬟跟在后面看得心惊肉跳。

这大小姐才落了水,二小姐再摔倒了,老爷夫人回来还不得揭了他们的皮。

卫幼卿边走边疾声问:“祖母那边知道了吗”

今天父亲叔父他们都在衙门,母亲和婶母们都出去赴宴了。

长兄说要去接同窗也不在,能主事的就是祖父祖母了。

“不敢惊动了老太太那边,故而奴婢来请二小姐去一趟。”小丫鬟低眉顺眼地回答,又扶着她说:“二小姐小心脚下。”

卫幼卿点点头说:“你做的不错。”

卫宛凝所住的闲云阁,和她的南棠斋不远,穿过一小片西府海棠里的小径就是了。

等卫幼卿进入闲云阁里,比起南棠斋,这里可就热闹多了。

一进门就发现,里里外外丫鬟环绕,门口被围了个水泄不通,也没有个规矩。

一片乱糟糟的,都不知道在干什么。

眼尖的看见她,喊了一句“二小姐来了”,众人才如鸟兽云散般,忙不失迭的四下散开。

卫幼卿看得一阵头疼:“怎么回事?”

长姐不喜欢规矩森严的婆子,爹娘也就随她去了。

她平日里鲜少过来,更别提胆敢指摘了。

哪里能想到,没上没下成这样,不由得冷了脸色。

管事娘子一脸热切凑上来,一面为她引路掀帘往里走,一面殷勤地说:“二姑娘放心,奴婢已经让人请了孙大夫,来给大姑娘看诊,想来是没什么大碍的。”

孙大夫是专门给家里长辈请来的府医,一直负责照看祖父祖母的身体。

颇得家里人的敬重,算是看着她们长大的。

“我知道了。”卫幼卿略作颔首,冷淡地瞥了她一眼,快步朝里面走了进去。

管事娘子讪讪地跟在后面,又不敢太近前。

只暗地里,用眼神刮了今日跟出去,正惶惶不安的丫鬟两眼。

很快,就被眼珠子乱转的丫鬟瞪了回来。

卫幼卿走进内室,见着躺在床帐里,面色苍白的长姐,心下蔓延出很冰凉的感觉。

“长姐……”她俯身摸了摸她的手,也是很凉,连同脸庞下颌,都是冰凉凉的。

有些不对劲了。

她皱眉直起腰身,朝外面的人问道:“有没有热水,灌上汤婆子,拿过来。”

“有有有,二小姐稍等。”

“姜汤备好了吗,孙大夫来了吗?”卫幼卿一叠声地问道。

小丫鬟高声道:“孙大夫来了,这就来了。”

说话间,蓄着山羊胡的孙大夫,带着小童步履匆匆地都进来。

卫幼卿将他引入内室,为昏迷的卫宛凝看诊。

她也没有任何虚词寒暄,声音有点发紧地道:“孙大夫,烦劳看看我长姐怎么样。”

孙大夫倒也体谅她一个小姑娘,遇到这种事的急切心情。

卫幼卿在一旁焦灼地等着。

孙大夫为卫宛凝诊脉完毕后,也没说话,捋了捋胡须,就开始慢条斯理的写方子。

开完了药方子,他撂下笔,将方子递给一旁的丫鬟,才温声道:“二小姐请放心,大小姐并不大碍,还好救上来的及时,老夫给大小姐开两副药,用过药后休养一阵就好了。”

“劳烦孙大夫了,麻烦您来跑这一趟。”

孙大夫听着知书达理的二小姐道谢,心里一阵感慨。

怪不得卫家的老夫人总是说,二小姐的性情温和。

“二小姐多礼了,本就是老夫的分内之事。”孙大夫摆了摆手,带着小童告辞。

送走了孙大夫后,卫幼卿才坐在长姐床边,为她揉了揉冰凉的手指。

一面让人叫来了今天随侍的丫鬟。

听到二小姐要问话,闲云阁随身伺候的丫鬟,当即惊慌失措地跪了一地。

看得卫幼卿又是一阵蹙眉不虞。

她语气凛然地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们不是跟着伺候的吗,怎么会让长姐平白落了水?”

领头名为桃香听见卫幼卿发问,生怕自己被带累了,急急发声道:

“回二小姐,可不是咱们的缘故,大小姐本没打算去的,那都是三小姐非得要拉着大小姐和洛姑娘去采荷花……”

这厢,一旁的夏蝉目光敏锐地察觉到,床上少女的手指动了动。

她朝卫幼卿小声提醒道:“二小姐,您看大小姐那边,是不是要醒了?”

卫幼卿扭头一看,果然,长姐缓慢地睁开了眼皮。

她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不禁心里念了一句佛,面露喜色:“长姐,你终于醒了。”

“我……还活着吗?”卫宛凝目光茫然,声音沙哑绵软,迷迷糊糊地问道:“这是在哪里啊?”

作者有话要说:预收文——

《和离之后》

又一世,赫兰萦照旧嫁进了楚家。

楚云舟望向红衣乌发的新娘,眼中满是失而复得的温柔缱绻。

她还是秾丽倾城的东瓯郡主,未被死气覆盖的少女面庞。

他会重新给她一个家。

掀开盖头后,赫兰萦恍然记起,自己曾如何在楚家备受羞辱,如何被他猜忌冷落甚至憎恨。

最后家破人亡,连她也死于他的鸠酒之下。

一切只不过因为,她不是他想娶的人。

楚家人都等着翌日一早,先给这位郡主一个下马威。

却先听见新郎被赶出新房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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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贪僧》

叶家内宅争斗,暴躁的叶翡一败涂地。

成了忤逆祖母的不肖晚辈,父亲失望的骄横女儿,弟弟厌恶的自私姐姐。

被迫代替堂姐,去寺庙为公主祈福。

叶翡视为奇耻大辱,日夜不得安宁。

直到遇到那修闭口禅的年轻僧人,她日渐心如止水。

悬燃枯守古佛,见到叶翡,非风动,非幡动,是心动。

他伴她走上九百级青阶,为她做甘愿褪僧袍,蓄长发,掌朝纲。

任她牵住手,消除孽厄,下山门。

只为听她唤一声“郎君”。

后来,叶家人发现,曾经备受嫌弃的叶翡,不仅脱胎换骨,对他们视若无睹。

怎么还步步日胜贵,走到了他们的头上去。

问:惹得僧人动了凡心怎么办?

叶翡:当然是——吻住!

孤直清冷僧人&暴躁貌美四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