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们复盘一下现在的情况。

代表着守树一族春日恩惠的艾普莉女王坐在王座上，对她伸出手做出邀请。

而作为艾普莉女王子嗣的毕维斯王子，拉住了她的手，用带着点乞求的语气让她不要过去。

如果放在乙女游戏或者二次元番剧种，这应该就是喜闻乐见的母子局修罗场了吧。

……但是作为才拔除第一个死亡FALG的倒霉蛋本人，尤朵拉对这种场景没有一点惊喜的感触。

她只想快点结束和精灵女王的会面，然后回到西格莉德那边去！

而且就算没有检定的提醒，她都能想到坐在王座上的女王陛下因为毕维斯这个亲儿子的表现而有多么——不爽。

天知道他们认识才短短一段路——尤朵拉完全不想掺和进守树一族的亲情纠纷！

于是白发少女异常冷静地把手从毕维斯手中抽走，好在他没怎么用力，这并不费劲。

尤朵拉没去看毕维斯那仿佛被踹了一脚的小狗一样的表情，走到了王座前和艾普莉女王隔着安全距离的位置。

“这个距离应该已经足够您看清我的脸了。”尤朵拉没有再往前一步，她抬起脸和艾普莉女王对上视线，没有什么畏惧和退意。

尤朵拉并不认为自己是多么大胆的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至今为止遇到的“角色”对她态度都算得上不错，她的心态相当奇妙，完全没有产生过或畏惧或消极的想法。

精灵女王的指尖微微抬起，但那似乎只是个单纯的动作，而不是打算使用木系法术。

艾普莉女王没有提出要她走得更近一点，而是以一种在尤朵拉看来相当奇怪的目光看着她。

倒不是什么背后发毛的感觉，只是让她有些不自在。

“人类之子，告诉余你的名字。”

好在艾普莉女王的凝视没有维持太久，片刻之后她放下手，语气也没有方才那么温柔，这才更像是女王接见客人的时候的态度。

“尤朵拉，您可以这么叫我。”情绪异样的目光恢复正常之后，尤朵拉反而放松了些，她答了自己的名字。

她先一步提起在毁灭之地使用大规模圣术的事情，以避免稍后可能来临的诘问：“在毁灭之地我不得不使用圣术，但是我想我应该为打扰到您的休息而道歉。”

尤朵拉并不回避自己使用圣术的事实，艾普莉女王作为守树一族的领袖，即便看上去只是无害而美丽的少女，也有着大多数人永远无法触及的力量。

她没必要说谎来触怒对方。

不过，她没有迎来诘责，只看到精灵女王的笑容僵住了瞬间。

“……是谁说你需要向我道歉？”艾普莉的视线从她脸上挪开，显然立刻锁定了目标。

尤朵拉就算不回头——也知道她一定把目光看向了毕维斯，因为她的声音带着从方才起的第一次失态。

“毕维斯——”

“你给余出去！”

【毕维斯进行敏捷检定，D100=26/80困难成功】

尤朵拉还是没忍住回过了头。

她看到从大殿的地面探出的深绿色藤蔓直接抽向了毕维斯，而毕维斯相当熟练地旋身避开，甚至连连后退，在藤蔓抓住他之前，自己闪身离开了大殿——藤蔓只来得及把门“砰”得一声关上。

全程大概只有几秒。

等尤朵拉再次回过头，就看到已经端坐好的精灵女王，她甚至有心情理顺自己卷曲的长发，对尤朵拉显出一点歉意笑容：“抱歉，刚才是我失态了——我是说，在艾奥尼奥斯使用圣术想必是逼不得已，你没有必要向我道歉，白之子。”

这么说完，她勾了勾手指，一簇藤蔓自地下绽开，结成了看上去无比舒适的吊椅。艾普莉摆了摆手，示意尤朵拉可以落座。

“能够得到您的谅解，我很高兴。”尤朵拉顺着艾普莉女王的话回答了，往后走了两步落座。

对方给了台阶，她不下才是傻！

出于不应该对方才的情况完全忽略，她斟酌一番加上一句：“您和毕维斯的感情很好。”

……非常奇妙的相处方式。尤朵拉是这么想的。当然，这只出于她自身的客观想法，而没有妄自猜测、加以干涉的打算。

毕竟她只是记忆几乎全无的路人，而艾普莉和毕维斯才是亲人——什么都不知道的家伙去妄论他人的事情，还是算了吧，她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当然，她也注意到了那个称呼。

“白之子”这个称呼，在剧情中也不止一次出现。而每一次都是代称“尤朵拉”这个角色，她之前就疑惑过这个称呼的意思，总不能因为“尤朵拉”是白发，就这么称呼她……吧？

“哎呀……你是这么看待我和毕维斯之间的关系吗？”出乎意料的是，艾普莉女王把注意力落在了她客套性的话上。

“明明连才认识没多久的人都能看出来。”艾普莉叹了口气，目光落在一处空虚，看起来像是在走神：“结果反而他自己察觉不出来，这孩子明明才诞生不到三十年，是叛逆期来得太早了吗？”

这段接近于自言自语的话想必不需要她的回答，尤朵拉确信之后便没有回话。

不过——毕维斯诞生不到三十年。但是守树一族的精灵们，都是极为长寿的存在，三十岁对于精灵而言……可能只是勉强脱离婴儿时期。

所以为什么诞生不到三十年的毕维斯会在几年后就举行成年仪式？

这是一处至少在这里她无法得到答案的疑问。尤朵拉当然不会在这里直接问精灵女王这个问题——那太蠢了。

而且想到那条能够和毕维斯结婚的支线，再想到他在精灵中的年龄——她就有点觉得难以直视对方。不能再想了。

“不过艾奥尼奥斯毕竟就在芙伦斯特之外，”艾普莉果然很快回到了原本的话题：“我想我需要知道你们在艾奥尼奥斯碰到了什么。”

“艾奥尼奥斯……”尤朵拉沉吟了片刻，概括道：“我们被失魂者围住了。至少在我视觉能够看到的范围内，没有边际。”

她没有再使用“毁灭之地”这个称呼。毕维斯和艾普莉都把它称之为“艾奥尼奥斯”，也许是有原因的，她稍微顺着一点应该不会出错。

“失魂者……”艾普莉用指尖抵着下颚，花了两秒才感叹：“是说艾奥尼奥斯的国民啊。”

【尤朵拉进行心理学检定，D100=23/75困难成功】

尤朵拉几乎下意识去看艾普莉的表情，想要从中探究出什么。

然而检定的效果告诉她，艾普莉没有说谎。艾普莉女王的表情如常，仿佛只是阐述任何人都知道的常识一般平静。

……艾奥尼奥斯的国民。难以置信。

但是，好像也并非没有道理。

《焰之歌》中没有出现哪怕一个艾奥尼奥斯的国民。就算说这个国家因为突如其来的灾难而毁灭，那么在其他国家的幸存者，总应该有吧？艾奥尼奥斯的魔物无穷无尽，原来是因为这种原因吗？

“你看起来并不知道这件事，真难得，我以为圣职者都会清楚这件事。”艾普莉女王的语气倒是没什么奇怪的地方，但是听着莫名带着对圣职者这一存在的不满和……嘲讽。

那是针对“圣职者”的情绪，倒是没有针对她。

尤朵拉没有回答她，她不可能说自己失去了记忆，却也无法回答为什么自己不知道这“常识”。

好在艾普莉女王似乎没有在意这点小事：“你的同伴也没有告诉你，那也正常，毕竟是常识的话会忘记说明也很正常。”

她想起来，当时伊莱阻止她使用力量的时候所说的话。

“在你能做到直接用残酷的光明把黑暗消抹之前，什么都不要做。”尤朵拉重复了伊莱的警告：“我的同伴是这么告诉我的。”

“难得的说法，大部分他国人不会在意已经变成‘怪物’的艾奥尼奥斯人，把他们统称为魔物、堕落者。”艾普莉女王靠在王座上，托着脸说道。

尤朵拉有些茫然。她下意识看着自己的手指，想起自己在意识混乱间听到的那些模糊不清的哭喊声。

毫无实感。她杀死的是魔物，还是人类？

“不过这么看来，碰见你们对他们来说也是好事。”

听到艾普莉女王的话，尤朵拉下意识抬头看向她，无法明白这算是什么好事。

被对他们而言残酷的光明杀死，彻底灰飞烟灭也算是好事吗？

大概是她的表情太好懂，艾普莉女王的脸上浮现出像长辈一样的温柔神色：“对艾奥尼奥斯的国民来说，他们已经不可能再变回曾经的样子，即便不被净化，也会以这种浑浑噩噩、他们生前最为嫌恶的样子永生。这对他们来说大概非常残酷吧。”

艾奥尼奥斯是信奉光明神的国家。作为曾经最大的宗教国，它的国民厌恶“黑暗”，并不难理解。

“你无需感到罪恶，白之子。”

“比起遇到神殿那些虚伪的人类，比起他们捏造出来的伪物，你才是真正的白之子。”

“如果是被你净化的话，他们会得到最后的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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