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06告别

迟峻回头看过去,挥开了林慕白的手,痞笑着上下打量着他:“这还有个多管闲事的。”

“我在食堂门口那边看得一清二楚,”林慕白下巴朝夏晚晚的方向扬了扬,“你把人家同学撞了,菜汤都撒到衣服上了,不管是无心的还是有意的,道个歉都不过分吧。”

何念音见有人出作证,腰板立刻直了起来,指了指夏晚晚胸前的菜汤污渍:“物证,人证都有,你应该向晚晚道歉。”

胡宁月只是想给夏晚晚一点颜色看看,没想到半路冒出来一个多管闲事的何念音,而且……林慕白也跟着搅进来了。

在她的印象里,林慕白是个特随性的人,很少管这种小事,怎么这次他会出头帮夏晚晚?

胡宁月和林慕白之前在英语演讲比赛上见过面,她以三分之差败给了林慕白,但也对这种有实力的对手产生了崇拜。

可等她赛后去找林慕白说话时,林慕白的态度虽然礼貌,却特别疏离。

开学胡宁月知道林慕白和自己是一个班的时候,内心的喜悦溢于言表,奈何一直没有机会靠近林慕白。

胡宁月满眼放光地盯着林慕白,转而看向迟峻,装作善解人意道:“迟峻,你跟夏晚晚同学道个歉吧,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的,毕竟菜汤溅在她的衣服上了。”

迟峻猛然转头看向胡宁月,满头的问号。

她怎么回事,不是刚刚还跟他说夏晚晚跟她作对吗?怎么现在帮她说起话来了?

他撞人是为了谁啊?他也不认识夏晚晚,他闲出花来了去找一个不认识的人麻烦?

迟峻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不情愿地对着夏晚晚说了声“对不起”,冷冷地瞥了胡宁月一眼,转身就走了。

胡宁月看向林慕白,腼腆一笑:“林慕白,初二那年我们在英语演讲比赛上见过,你还记得我吗?”

林慕白从军训裤的兜里掏出一包面巾纸,看都没看她一眼,随口道:“不记得。”

何念音挽着夏晚晚的胳膊,别过头偷笑。

胡宁月不知道怎么接话,不甘心地看了看林慕白,又看向在一边看热闹的夏晚晚,尴尬地离开了。

林慕白把手里的纸递给夏晚晚:“擦擦吧。”

“刚才,谢谢你了。”夏晚晚单手接过,又看着何念音,“也谢谢你。”

“这有啥的,我就看不惯别人欺负同学,”何念音推了林慕白的肩膀一下,“行啊你,平时虽说嘴毒了点,没想到关键时候还挺靠得住啊。”

林慕白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夏晚晚的身上,闻言弯唇笑笑:“我也看不惯。”

他看不惯别人欺负夏晚晚,也绝对不允许任何人欺负她。

“我打饭去了,”林慕白用手指转着饭卡套上面的绳子,把臂弯里的衣服搭在肩膀上,“下午见。”

夏晚晚点头:“嗯。”

何念音挥手:“拜拜!”

在餐桌上吃饭时,何念音一想起刚才胡宁月吃瘪的样子,十分解气:“晚晚,你是没看见林慕白说完话之后,胡宁月那脸色难看的很,谁让她平时眼睛长在头顶谁都看不起的!这次可算让她也难堪一次。”

夏晚晚安静地嚼着饭,腮帮鼓鼓地问道:“你跟胡宁月之前认识吗?”

何念音用筷子夹着鸡腿,边啃边讲:“也不算认识,就开学第一天报道,那天人多特别挤,我脚尖不小心碰到了她的鞋子,真的就只是碰了一下,然后她回头就冲我发脾气,说什么这个鞋是她爸爸从国外定制的,踩坏了可赔不起怎么怎么样的。”

说到这,何念音往前探头凑近了夏晚晚一点,压低声音道:“我听说,胡宁月家里特有钱,她也算是个千金小姐,所以才有一身的公主病。”

夏晚晚咬了咬筷子,回忆起胡宁月在寝室里对她胡搅蛮缠的样子,赞同地点点头。

另一边,胡宁月找了个位置把餐盘放在桌子上,连忙跑出去追生气的迟峻。

她和迟峻家是邻居,迟峻是他们家里的独子,被惯的不像样,脾气爆,唯独对她有耐心。

胡宁月不想因为这件事和迟峻之间有隔阂,更何况两家公司现在还在合作项目,要是因为这件事情影响了家里的生意,就得不偿失了。

她一路小跑,气喘吁吁地追上了迟峻,扯住他的胳膊,喘着气道:“你……你听我解释。”

迟峻停住了脚步,站在原地看她:“我听你解释。”

“当时的情况,所有矛头都指向了你,你要是不道歉,万一事情闹大了,把其他同学引过来,会影响你的声誉的,”胡宁眼神纯然,一副完全替迟峻考虑的样子,“所以我才会让你跟夏晚晚道歉,其实我也不想让你跟她低头的,但那个时候……”

胡宁月越说声音越小,委屈极了。

迟峻的心一下子就软了,语气也缓和道:“我不和你生气了,你还没吃饭呢吧,我陪你回食堂把午饭吃了,要不然下午军训扛不住。”

胡宁月笑得灿烂:“好!咱们一起!”

迟峻没注意到,在他转身后,胡宁月立刻收敛的笑容。

——

为期一周的军训很快迎来了尾声,军训的最后一天下午,教官在快要结束的时候跟同学们讲了好多他们训练的故事,不知不觉讲到天色暗淡下来。

教官站在中央,大家围坐成一圈,听得入神,谁也没注意时间。

讲完后,张教官清了清嗓子,摘下军帽,单手捏着帽檐放在手臂上,笑得憨憨的:“今天是咱们最后一次军训了,明天新生阅兵大会结束我就要和各位说再见,感谢同学们为期一周的陪伴和配合,我知道这段时间大家很累很辛苦,但在今后的生活中,你们会发现你,这段苦累的日子,会成为你们生命中最难忘的回忆!”

掌声雷动。

张教官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那么,在这个值得纪念的日子,我送给大家一首歌,这祝愿大家学业顺利!”

激烈的掌声响起,同学们都目不转睛地看着教官。

教官声音洪亮,中气十足的歌声回荡在整个操上。

或许是被教官的气势感染,会唱这首歌的同学们开始跟着打节拍,一起哼唱起来。

不知是谁先起的头,大家纷纷不约而同地伸出胳膊,随着节奏左右晃动。

教官和同学们的和声仍在继续。

唱着唱着,有同学出现了哭腔。

哭泣的同学越来越多,沉浸在即将分别的氛围中,夏晚晚的情绪也受到了感染,鼻子酸酸的,歌声带着哽咽。

何念音直接用袖子抹起了眼泪。

歌曲毕,掌声震耳欲聋。

张教官对着同学们深深地鞠了一躬,把军帽带在头上,拽了下军训服的衣角,恢复了往日的严肃,铿锵有力道:“好!解散!”

要是前几天同学们肯定都一溜烟的跑了,可今天,谁也没有动。

大家自觉地跟教官让出一条路,目送他走了好久,直到教官的背影消失在黑夜中,同学们才陆续离开。

秋日的夜里染着微凉的风,月亮从墨黑的夜空中露出影子,操场两边亮起的灯铺洒在塑胶跑道上,泛着暖黄的光。

夏晚晚揉了揉发酸的心口,走到长椅旁弯腰收拾着地上的背包。

人在这个世上要经历无数回分离,每一次升学的各奔东西,一转身不经意间的错过,还有因为不可抗因素的阴阳两隔……

而那些连最后一句话都没能说出口的告别,往往会成为一个人终生的遗憾。

她沉重地叹口气,想到了自己的父母,也想起了林又鸣。

那个时候她沉浸在震后的恐惧和失去双亲的痛苦中,整个人都是麻木的,连林又鸣什么时候被接走的都不知道。

不知道他的身体有没有好一点,还记不记得自己。

夏晚晚在一阵胡思乱想中整理好了背包,背好包,无意间瞥见了林慕白的背影。

少年的背影挺拔又颀长,微弱的月光落在他乌黑的头发上,他忽然蹲下去,单膝跪在地上系着松散开的鞋带,在路灯的光线笼罩下形成一道剪影。

在夏晚晚中,那道模糊的剪影逐渐和儿时林又鸣的影子重合起来。

她使劲地挤挤眼睛,下意识地开口叫道:“林慕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