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亲戚

京城是按照旗属划分居住地,两黄旗分在北边,两红旗在西边,齐世所在的正红旗就处于西北角上,族亲也都在这块地界,倒是方便走亲戚。

齐世年纪不算很大,但是辈分高,族内没有需要他亲自去拜年的长辈,他要拜访的人只有族长彭春,也是他的大堂哥。

对于这位堂哥,齐世心中是极敬佩的。堂兄十几岁时继承了爵位,之后接连参加三藩之战、雅克萨之战、准噶尔之战,悍勇无比,将祖辈传下来的三等公爵位升为了一等公。可惜的是,堂兄多年戎马,落了一下身伤痛,不得告退朝堂。

乌云珠心中也有些感叹,没想到自家跟九龙夺嫡离得这么近。

在现代时,由于“四爷很忙”的清宫戏大热,乌云珠被迫熟悉了九子夺嫡的故事。这场夺嫡风波中,四爷党大获全胜,八爷党死伤惨重,剩余皇子都被圈禁了。

那些被圈禁的人中,就有三阿哥胤祉,亦是她的堂姐夫。

不幸中的万幸就是,那只是三阿哥,而不是雍正帝最痛恨的八阿哥九阿哥。若董鄂府成为那两位皇子的妻族,那可真……乌云珠只想想就打了个寒颤。

第二日去了觉罗氏的娘家。

觉罗氏是国初四大贝勒中阿敏一脉的后人,只是觉罗氏的祖父当年不满多尔衮摄政,被夺爵处死,后代也都革去黄带子,沦为闲散觉罗。觉罗氏的父亲亦是早逝,她出生时便是个遗腹子,上头最大的哥哥才七岁。

由于丧爵、丧父这两个原因,觉罗氏娘家这些年的状况都不大好,有些拮据。

觉罗氏有心帮扶侄儿,安排侄儿到了自己的铺子做事,谁料查账时竟查出了侄儿贪墨一千两的事。才半年时间,就贪了一千两,这能买两套顶好的商铺!

觉罗氏大怒,把侄儿赶了出去,之后半年不跟娘家来往,直到年节了才重新登门。

第三日,齐世和觉罗氏在家等着出嫁的长女回来,谁料等到中午也没看见人影儿,心中担忧,派了人去打听,却得到女儿病了的消息。夫妻俩半是疑惑半是担忧,旋即套上车去苏努贝子府。

到了贝子府,苏努赶紧出来赔不是,齐世却不买他的面子,一双虎目紧紧盯着女婿勒钦。

“好端端的,乌林珠怎么晕倒了?”

勒钦被自个儿岳父盯得心虚,小声道:“大夫说乌林珠有喜了,身子虚弱才晕倒的。”

“乌林珠有喜了?”齐世微愣,这红螺寺的香火这么灵啊?

他跟夫人才拜了一个月,三年不孕的大女儿就有了喜信!他当时还给乌云珠求了好姻缘,想来菩萨也会答应的。他得找个时间去给寺里还愿,什么时候好呢?不对,现在是教训女婿的时候,还愿的日子后头再挑。

他不信女婿的说辞,斥道:“放屁!你岳母怀了五次,没见晕倒过。说,是不是你哪个嫂子说了酸话,气着了乌林珠?”

这还真是叫他猜着了,在乌林珠的卧房内,觉罗氏从下人嘴里弄清了缘由。

今日一早,女儿女婿就要出门回都统府,谁料出发时,却发现先前准备的马车和车内的礼品都不见了,连忙派人去找,下头管事禀报,说是被府中二少夫人借用了。

这二郎是苏努原配嫡福晋所生,一向以世子自居,在府中素来跋扈,如今竟要抢了弟媳给娘家的礼物!

勒钦想着这位兄长以后要继承爵位,不愿跟他起冲突,劝乌林珠大度,自己再去准备礼物。

乌林珠想起从前的忍让,心中越发委屈不忿,跑去二嫂院中讨要,双方起了争执,一时不慎乌林珠被推倒,身下出了血渍,惊吓到众人,那番闹剧才堪堪停止。

觉罗氏听完心头暴怒,顾不得苏努福晋在场,当场就给了那二少夫人一个巴掌。

“我女儿若是有了什么好歹,定饶不了你。”

说罢,便看向乌林珠,“照我看,这贝子府是住不得了,跟额娘回家去!”

乌林珠眼眶含泪,点头答应:“女儿听额娘的。”

眼见着觉罗氏要带走女儿,苏努福晋慌了,这事传出去,贝子府在京城可就成了大笑话,她在府中又如何立足,遂劝道:“亲家太太,何至于此?况且乌林珠身子虚弱,不宜挪动,还是留在府中休养的好。”

觉罗氏冷笑,“留在这财狼窝里休养?只怕我女儿到时被人欺辱至死、尸骨无存。我若是没记错,您是苏努贝子的第四位福晋吧,也不知晓前头几位福晋是怎么去的,您还是自求多福吧。”

苏努福晋闻言顿时怔愣在原地,难道、难道前头几位福晋的去世,有什么阴私不成?

觉罗氏带着女儿离开后院,差人通知齐世一声,便径直出了贝子府。

齐世听完,当即给了勒钦一通狠揍,待出了气,才丢开他,嫌弃道:“废物,连自己的妻儿都护不住。”

苏努不敢去拦,这事本就是他们理亏,但听到齐世夫妻俩接走儿媳妇,这才劝:“齐老弟啊,勒钦和乌林珠到底是皇上指婚,若是不管不顾的闹开,到时不止咱们两府面上无光,恐怕皇上心里头也难免多思,以为你我对他有什么不满呢?”

“苏努,你少拿皇上来压我。我心疼自己的女儿,有什么错?”苏努打量他一番,“倒是你,纵容长媳欺负幼媳,治家不严,我要去皇上面前参你。”

说罢再不管苏努,提步离开。

乌云珠和寿善得到消息,连忙过来探望长姐,好生安抚,见她睡下,众人才出了房门。

到院中,寿善看向齐世,“阿玛,贝子府欺人太甚了,我想叫上几位兄长一道去讨个说法。”

齐世摇头,“暂时不必去,阿玛已经将勒钦揍了一顿,三五日下不得床。若此时,你们再去贝子府,恐会叫苏努觉得咱们咄咄逼人,且等几日,看苏努那边是个什么说法。”

苏努不满一岁就丧父,又没有亲亲的兄弟,就格外看重亲缘,孙子辈都出生了也没叫儿子们分家。当然,也可能是儿子们舍不得离开,毕竟苏努爵位升到了贝子,顶着贝子之子这个身份出去好交际啊。可这么大一家子人住一起,矛盾少得了?

齐世此番下定决心,定要给女婿一个教训,也要苏努拿出个章程来。

“是,儿子知晓了。”

兄妹俩听了齐世的话,心头还是不得劲,回了练武场,拿起各自的武器对打,打得杀气腾腾。

齐世更是过来亲自指点女儿,说日后出嫁了,婆家给她气受,就打回去。打坏了,他担着。他真后悔从前怜惜乌林珠,没能让她习武,若她有一身好功夫,怎会叫人一欺再欺?

在娘家休养了三四日,乌林珠的气色好起来了,府中之人这才放下担忧,开始忙碌自己的事情。

正月初八,宜开市,阜成门大街上的“云记甜品”铺子终于开业了。

在乌云珠和各位嫂嫂的宣传下,开张首日,店铺里生意就很不错。先前做年礼送出的那些小点心,卖得很好,唯独众人一致惊艳的蛋糕没人购买。

乌云珠在楼上看了一会儿,看出些问题。蛋糕做得十分精致,吸引了许多人观赏,目光中不乏惊艳和好奇,但看到旁边的价格牌子,又都摇摇头离开。

或许是价格定得太贵了?

降价?那是不能的,蛋糕制作极费人力,一日最多能做四个,况且蛋糕的摆放区可是用了玻璃的。那玻璃是洋人物件,小小的一块就要一百两银子。就店内的几块玻璃,不到一平,花了近千两。

其实,看着洋玻璃这么挣钱,乌云珠是想过开玻璃坊的,但考虑到前期投入巨大,只能暂时作罢。

她想了会,叫来掌柜吩咐几句。

掌柜听完,回到店内,敲响背后的锣,顿时众人转头看向他。

他道:“小店今日开张,承蒙各位贵客照拂,特备薄礼一份。所有顾客结账时,送蛋糕一份~”

“蛋糕?这么贵的糕点,竟舍得送我们?”

“莫不是哄我们的?”

“是不是真的,试一试不就知晓了?”

众人就等着那人去试,盯着他结账,看着他拎走点心礼盒后,又从伙计手里接了一方蛋糕。

“原来送的这一份这么小啊?”

“你就知足吧,白送的,还想要整个?”

“不知那蛋糕滋味如何?”

没有玻璃的阻拦,众人将那蛋糕的雪白细腻看得更清晰了,香甜的味道更是无孔不入。

那获得赠品的紫衣顾客,也没忍住,当即就送入嘴中。

“滋味如何?”

紫衣男回道:“极其美味,堪称绝世佳肴。”

众人觉得这番形容有些夸张。

“说不得这人是东家安排的,特意来吹嘘哄骗我们的。”

掌柜的胡子抖了抖,他们倒是安排了人,但还没上场呢。

又有人说:“那人许是家中穷酸,没吃过什么美食,才这样说。”

紫衣男听到边上的话,翻了个白眼,这些人不识货啊。他吃完赠送的那份,叫掌柜把剩下三个蛋糕都包起来,他全要了!

哗!

众人惊诧,如此昂贵的蛋糕,他竟然一下子全买了。好豪横的手笔!

看样子,那蛋糕当真是好吃得紧。

人群中,不少人懊悔,自己又不缺那几个钱,怎就慢了一步呢。

他们还在感叹,另几个结账获得赠品的顾客,已经跟掌柜下预订单了。

掌柜乐得合不拢嘴,一边记账,一边解释店内的限购说明……

听完这番话,买到蛋糕的顾客是极得意,没买到的是十分懊恼,更多的人心中是升起好奇,一连几日,店内宾客如云,生意红火。

乌云珠去盯了几日,见铺子运转良好,不再天天去。选秀要开始了,她得在家学规矩。

过完正月十五,假期结束,各部院开衙办公。

齐世也变得忙碌起来,旗内男丁的选缺考核,他要当考官,旗内秀女资料的复核、补贴申请,需要他亲自验看,这一忙就把年节里长得肉掉回去了。

二月初,正红旗的选缺考核结束,寿善在骑射、步射、满汉翻译三项考试上,都得了优等,补了前锋营的缺。前锋营是最好的去处,属于皇帝直接管辖,一应待遇最好、升迁最快,极难补上,每年每旗只有2个名额。是以家中还为寿善庆贺了一番。

乾清宫内,康熙翻看今年各旗呈上来的前锋营名单,瞧见正红旗的“寿善”,心头觉得有些熟悉,又看向梁九功。

梁九功提醒道:“年前九阿哥出城,便是得了这寿善小阿哥的相助。”

康熙顿时想起来了。救了九阿哥,这是大功一件,该当奖赏的,只是那孩子年纪小还未有差事,便先将功劳攒着。

他见寿善三项考核均是优,心中满意,遂朱笔一圈, “擢寿善为三等侍卫,赐黄马褂一件。”

消息传回都统府,府上的人都被这个馅饼砸得晕乎乎的。

怎么就成三等侍卫了?那可是正五品的官儿啊,寿善才16岁呢!

寿善的几位兄长,除了长兄朱亮是四品官,其他都还是六七品的小官,羡慕得不行,于是,几兄弟将寿善拉着打了一顿。

当晚都统府内,又摆了一桌酒席庆贺。

二月中,春回大地,河水化冻,各地秀女乘着船只北上,入京参加选秀。

摔了两月的胤禟,卧床休养许久,总算叫太医松口,能回上书房上课了。

宜妃见儿子行动自然,心想有些事不能再拖了。待这日一下学,就派大太监去请胤禟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参加选秀,是有补贴的,用来补贴车马费、服饰妆容费。不过很少,大约几两银子(康熙年间苏州织造府的熟练女工工资大约是一两四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