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外出归来
第二十一章
“哈哈哈哈。”司让乐得大笑,轻轻捏着薄野欢欢崩得紧紧的小脸,抬手拿下一张字画。
只是一张字画而已。
薄野欢欢心头那根紧绷的弦骤然一松,随即是无限的后怕,手心都冒了一层冷汗,转身哼道:“坏鸟,乱说话!”
司让道:“怎么能是乱说?你再细看看这风筝和字画,留在这里合适吗?”
薄野欢欢便仔细看看,一开始没什么印象,毕竟算起前世隔了十年,她之所以把药丸放在藏宝阁就是因为这里偏僻,一般时候想不到,等她再看第二遍的时候,才总算记起来。
司让手里拿的这两样,都是在扬州时宋成宥送给她的生辰礼。
难怪!
“我当时可是为满月出气,阿饼在场也见着了的。”薄野欢欢把风筝和字画丢开,气愤又委屈,“你要是又平白冤枉我,我真的要生气了。”
司让摇头笑笑,对于她这个反应很是喜爱,没脾气地跟她出了藏宝阁。
之后也没有再提起过宋成宥这个人。
但他很想念上次在荔洲时,欢欢因为花满楼吃醋的情景。
尽管现在的欢欢又乖又甜,可到底是哪里不对,总让他有种漂浮半空,稍不谨慎就会跌落的空荡感。
司让的这种患得患失很直接地体现在身体行动上,有许多次,上一刻还温情脉脉的亲吻,下一刻却会变得幽暗深沉,紧攥着爱妻的手问些没头没尾的话。
每当这种时候,薄野欢欢的心都是提到嗓子眼的,生怕哪句话说错了,又被他关起来。
他眼中流露出的深谙波光是持疑且浓郁的掌控欲,前世她再熟悉不过。
她简直怕惨了。
每日除了督工宅院修建,只得越发没分寸地去黏他,跟他撒娇,一口一个夫君叫的甜蜜。
可是日日这样,司让是满意了,一月下来,她却心累得以至快要麻木。
想逃,无比地想。
时已盛夏,一个傍晚,薄野欢欢如常地提着一盒水晶凉糕来到书房,侍卫说王爷与松大人有事去库房了,她只好进来等一等。
那小鹦鹉倒是没心没肺,整日叽叽喳喳的跟着她,满屋子打转,最后钻进书案下的一个小柜子里,扑腾不出来了,直嚷嚷:“错了,我错了!”
薄野欢欢哭笑不得,小心翼翼地把它拿出来,它脚丫还顺带勾出一张图纸,薄野欢欢收好准备放回去时,目光不经意间看到露出的一角,是标红的苍玉国。
她顿了顿,鬼使神差地展开。
脸色唰一下变了。
在这战事紧张四处募兵的时候,竟然还有五千精锐骑兵被拨去苍玉国。
司让想做什么?
他到底想做什么!
先是山山,现在是父亲,他是谋算着将她当成一个没有知觉的人偶娃娃玩弄股掌之间吗,到时候又会用什么云淡风轻的借口来骗她?
前世,父亲回苍玉国探亲,两年后回来,却见她被囚.禁深宅,气从心来,数次与司让沟通交涉,也数次被冷拒。
父女相见,都是在司让的冷眼监视下。
随后她日渐消弭,缠绵病榻。
父亲又一次向司让提出带她回家,修心养病,这回更是搬出了苍玉国国王,试图以两国邦交之力牵制司让。
薄野家族在苍玉国乃是一等一的贵族,地位举足轻重,父亲年轻时游历来到大晋朝,对先帝登上九五至尊出力颇多,被加封异姓王后虽鲜少回故乡,但为苍玉国与中原开辟来往商路,建立友好邦交,说话算得有分量,况且家族中还有掌实权的叔伯相助。
谁知,司让根本不忌惮,只说——既已嫁作司家妇,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
不得法,父亲被逼得再度回故乡,可惜这一次,路上遇到了外邦劫匪,有去无回。
事后司让却告诉她,那不过是一出好戏,她父亲,不要她了,所以没什么好伤心自责的。
瞧瞧,他多可恨?多残忍?连这种宽慰她的借口都说得出。
十几年来,父亲又当爹又当娘地拉扯她和山山长大,她年幼闹脾气时说不想要后娘,怕步了司让后尘,父亲便允诺她,绝不会续弦再娶,哪怕至今,她出嫁了,承王府亦没有主母,所有杂事都是管家妈妈在打理。
这样一心一意为儿女考量的父亲,即使山山是捡来的,也视为己出,又怎么可能不要她这个唯一的亲生女儿?
什么外邦劫匪,怕不是司让暗中安排的!
从前薄野欢欢一味责怪自己跟他闹,惹怒他,所以才牵连大家不得善终。如今呢,原来她身边所有在意的,都被他视为敌人,已经不是容不下就赶走那样简单,他是想要他们的命啊!
薄野欢欢深吸一口气,把惊惧落下的泪水擦干净,双手颤抖,图纸也原样放回去,尽量让自己冷静地走出书房,心如刀绞,不敢露出一丝异样。
但凡司让知道她晓得了这些,恐怕,她就再也走不出王府的大门了。
可要她继续装作懵懂天真,一脸甜蜜地唤他夫君,扮这恩爱夫妻求自保,也比杀了她还煎熬。
她记得,也是这一年,爆发了一场天灾时疫,算着时候,就是最近了吧?
翌日一早,薄野欢欢先交给玉娘一封信,让她采买时悄悄拿去镖局加急送往苍玉国;然后,再交代一个小厮去一趟钦天监,最后,她自己进宫一趟,向司太后请安。
比起上回的严苛肃然,司媏可谓是和颜悦色,赏赐了好些宝贝,大概也是听说了弟弟和弟媳和好如初,欣慰使然。
薄野欢欢亲切地喊她“阿姊”,送了一副大慈大悲的观音像。
司媏信佛,心善,怀有悲悯之心,对这幅画像很满意,禁不住弟媳撒娇,当日就叫茶嬷嬷挂在寝殿里。
薄野欢欢从慈宁宫出来,长久地望了一眼烈日灼灼的蔚蓝天空,接着去找雪霁。
雪霁还记恨着上次马球赛的不痛快呢,见好友来,少不得抱怨一番。
薄野欢欢安安静静地听着,深以为然,那也是她最后打的一场马球赛了,可惜不尽人意。等雪霁说完,心情平顺些,她才拉着雪霁的手道:“对不住嘛,是我坏了你的好兴致,别计较了。”
雪霁道:“要怪就怪司狗,霸道横行,唯我独尊,从不顾旁人心情,你日夜跟他相处,这日子还怎么过?”
薄野欢欢勉强笑了笑,岔开话题道:“我名下有两座观音庙修在城郊,都是按月支银子去,救济过路落难百姓,还有一个尼姑庵,没建好,你知道的,他一向不喜欢我做这些事,往后恐怕还要劳你多费心。”
雪霁想也没想就应下:“小事一桩。”
薄野欢欢轻轻“嗯”了声,正要再交代什么,外面来了个宫婢回禀道:“公主,王爷差人传话来说,在宫门口等郡主。”
“催什么催!”雪霁气得站起来,“我们这才说话多久,要他婆婆妈妈的管东管西,你就去说,今夜——”
“别,别生气。”薄野欢欢拦住雪霁,也不为难那宫婢,温声说:“你去告诉他,再等我一会。”
宫婢退下了。
雪霁瞪了眼薄野欢欢:“你以前的脾气都哪儿去了!”
薄野欢欢如今是个软脾气,摇摇头道:“没什么,何必置气。还有我府上的下人,前些日子办差不利,惹了他不快,日后若是他发起脾气喊打喊杀,还得劳烦你分神多注意着,多往太后那里跑一趟,太后慈心仁善,最见不得无端杀戮。”
雪霁应下来,哼道:“你就知道来支使我,打量着我无有不应是吧?”
“谁让你是我最要好的闺中密友呀。”薄野欢欢想了想,没什么放不下的了,雪霁的姻缘虽晚,但是很顺畅,她最后没忍住抱了抱雪霁,低声说,“那我先回了,再见。”
她走出殿门,雪霁忽然快步上前拽住她,气道:“好你个薄野欢欢,你跟我交代后事呢!”
“……没啊。”薄野欢欢一脸无辜。
然而雪霁是谁,反应慢是慢了点,可看得又准又透,否则都对不起她们打娘胎出生就认识的情分,“我可是公主,别人不能做的,我能做,别人不能帮的,我能帮,你能不能把话说个清楚明白啊?你该不是暗戳戳地琢磨着千万别害了我吧?”
薄野欢欢心头一热,顿时湿了眼眶。
半个时辰后,司让才在宫门口见到一路小跑过来的薄野欢欢。
“急什么。”他伸手接住人,低眸看见她额上冒着汗珠,捏着他衣襟从他怀里微微仰起头,精致漂亮的脸蛋热得浮上两抹红晕,像极了一朵含苞待放的牡丹花。
薄野欢欢问道:“没让你久等吧?”
“尚可。”司让带她上了马车,车上放着一个刚收拾好的箱笼,他说,“和我出城一趟。”
薄野欢欢神情微僵,好半响才回神问:“去哪?这么突然。”
“昭城。那边出了点急事,我放心不下你。”司让握着手帕仔细擦拭她脸颊上的汗珠,他几乎恨不得把眼前这个女人揉进骨血,时时刻刻带着,寸步不离。
薄野欢欢心里早已慌乱如麻。
她不能去。
去了,这个绝好的时机也就没了。
马车慢慢行出皇城,车轮每滚动一下,都是煎熬。
薄野欢欢额上冷汗不断,原本被司让握住的手抽了回来,捂在小腹上,眉心轻拧。
司让不由得摸摸她冰凉的脸,“哪里不舒服?”
薄野欢欢摇摇头,瓷白的脸儿露出一个乖巧的笑:“没有。”
司让神情严肃道:“你跟我逞什么强,是不是近日天气炎热吃多了冰酪腹痛?”算着时候,过几日就是她的小日子了。
薄野欢欢还是摇摇头,但整个人已经难受得蜷缩在他怀里,温声细语,可怜巴巴的惹人怜爱:“你别凶我,我还能忍,千万不要耽误你公务。”
“而且,我想和你去。”她越说声音越低,“万一这个昭城也有好多家花满楼,那里姑娘比我漂亮,哼,我便是疼死也要去。”
“胡言什么。”司让语气沉得能滴水,心里却软成一摊烂泥,他实在见不得她这个娇娇弱弱的倔强模样,也不忍再重声:“乖乖听话,我先送你回府,叫医士先看看。”
“那你就不要我了吗?”薄野欢欢急得抬起头,一双盈润水瞳湿漉漉的,“你不爱我了吗?”
这一刻,别提爱,司让简直想死在她身上的心都有了,然昭城事态紧急,他必须亲自过去处理,只得哄着道:“我最多六七日就回来,你乖乖等我,到时候给你新打造一对金步摇和翡翠玉镯。”
薄野欢欢闷闷地低下头,不说话了,一副不高兴的黏人精做派,小手还拽着他衣襟不肯放,最后妥协似地道:“那你几时回来,要提前告诉我哦。”
“当然。”司让去亲她,谁料被躲开,他心中反而涌现一股巨大的欢喜,只觉得自己是昏了头。
临别前,爱妻的恋恋不舍和不能同去的小情绪,就是最原始的烈火。
昭城一行,还是司让独自去的。
他骑快马,两日路程只用了一日半。
处事也是雷厉风行,该杀就杀,丝毫不拖泥带水。
返程那日,松石刚好得到消息:京都涌进一批郸洲逃难来的灾民,身患恶疾,病重者药石无灵,高热中死去,还会传染,好在被及时控制住了。
司让也不知怎的,右眼不安地跳动了一夜,精神恍惚。
那种该死的踩在半空的空荡感又来了。
他只能反反复复地回忆临别那日怀中的温香软玉。
欢欢还在等他,说不准望眼欲穿,满腹委屈,只要他出现,就会小跑着扑到他怀里,娇滴滴喊:“夫君,你总算回了。”
司让怀揣着复杂的心绪快马赶回京都时,刚好入夜。
郡主府灯火通明,安安静静的,连走动的下人都比往日少,门口自然也没有那个他预想过千千遍的娇俏身影。
司让面容沉静肃冷,猜她是还耍小性子,经过庭院,敏锐地嗅到香火气,欢欢心善,想必也学了阿姊那套,为难民烧香拜佛。
他步子不由得快了些。
诺大的院前,婢女婆子跪了一片,几乎是他出现在视线里那一瞬,俯身以额贴地,恸哭道:“请王爷节哀!”
……节哀?
司让僵在原地,不知想到什么,脸色陡然森寒,手里攥着的一支华美金步摇,被捏得粉碎。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明天入v了,争取日万,明晚大概十一点,不见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