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正在四处寻找最佳逃跑路线的江听晚闻言一愣,自时觅身后探出脑袋,一脸狐疑地打量着小女鬼。
小丫头还有两幅面孔呢,这又唱的是哪一出?比起幻境中的浑身戾气,眼下小女鬼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模样,让江听晚有种自己才是大魔王的错觉。
不过无论唱哪出大魔王江听晚都不打算接茬,尚在隐隐作痛的脖颈不断提醒她,就是因为一时心软才会差点死在小女鬼手中。
想清楚后江听晚决定假装什么也没听到,戳了戳时觅后背,示意他快带自己离开这里。
小女鬼见两人绕过自己就要走,当下也顾不得其他,立刻站了起来又将人拦住。
“干什么干什么干什么?!”江听晚没想到有高手在侧小女鬼还敢拦自己,吓得她差点跳到时觅身上,“我,我可告诉你啊,我这个护卫可厉害了,你要是再不走,我就,就让他收了你!”
说完冲时觅使了个眼色。
时觅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浑身一僵,只得在脑海里回忆着以往身边同僚的作风,默默地摆出了个“我是高手”的姿势。
小女鬼见江听晚如此抵触自己,几度张开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好低下头,轻不可闻地低喃道:“我知道幻境中姐姐伤了你,我,我替她道歉,你想怎么罚我都可以,求求你们救我姐姐,只有你们能救姐姐了。”
时觅一直没有说话,只是保持着奇怪的姿势静静看着小女鬼,他注意到小女鬼周围只有一丝淡淡的戾气,与幻境中遇到的完全不能同日而语。
“她应该没有撒谎,在幻境中想要杀你的不是她,”时觅眼中染上了一丝悲悯,凑到江听晚耳边低声说道:“而且她很快就要消失了。”
江听晚注意到小女鬼的身形比之前见到的时候淡了很多,能够透过她的身体依稀能看到后方赵府精心栽培的花树。
“人死之后魂魄若是不入地府,最终就会消散在天地之间,她虽然心有执念已经游荡了十几年,但也将要到达极限了,”时觅在一旁解释道,忽的眉头微微一皱,“厉鬼除外。”
看着眼前垂头丧气的小女鬼,江听晚恍惚间眼前浮现出幼年流落街头的自己,那时她也是这么眼巴巴地站在一家包子铺前,希望对方能施舍一些。
这小丫..鬼看起来也蛮可怜的,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她立刻一惊,心里开始念叨,清醒点,你作为一个砧板上的凡人,谁给你的勇气同情鬼?
“嗯..对你们姐妹的遭遇我很是痛心,但你是没看到你姐那样子,要我说这宅子里所有人加起来都不够她揍的,我,我就是个卖酒的,她的忙..我这,想帮也帮不了不是?”
想起幻境的遭遇江听晚就觉得脖子疼,立刻将头摇成陀螺,她唯一能帮到厉鬼的地方恐怕就是躺平任对方享用。
不过她只是个俗人,生平最大的愿望就是赚更多的钱,并没有佛陀舍身饲虎的觉悟,还是差点咬着自己的老虎。
小女鬼有些沮丧地垮着肩膀,还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不肯离去。
这时不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江听晚闻声转过头看到几个婢女正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还时不时低笑着窃窃私语。
什么情况?江听晚顺着她们的视线低下头,这才看到方才因为害怕自己的手还挽着时觅的胳膊。
其他人看不到小女鬼,又见她二人这般情状自然产生了误会。
“唰。”江听晚收回了自己的手,“不是,你听我解释,我,不....”
“嗯,不用解释,”时觅一本正经地点点头,“我知道你不是故意占我便宜。”
“好了好了,我看这里说话不方便,还是换个地方再说吧。”江听晚觉得有口老血梗在胸口,连忙挥挥手说道。
小女鬼听江听晚的口气似乎还有回转的余地,顿时精神一振,就连脑袋两侧的花苞头也比方才支棱了一些,她一蹦一跳的走在前面,熟门熟路地领着二人来到了安排好的住处。
刚坐下小女鬼就从袖中掏出一枚拳头大小的夜明珠放在桌子上,“我知大人为难,若两位大人出手相助,这枚夜明珠愿赠予大人。”
这是小女鬼一次机缘巧合得来的,左右她也快要消散了,若能以此救姐姐一命,倒是也值得。
江听晚长了十几年哪里见过这么大的夜明珠,顿时就挪不开眼睛,咽了咽口水说道,“你们姐妹命运也是坎坷,好,这个生意我们接了。”
她一直在攒钱想要给城隍爷爷重塑金身,有了这枚夜明珠,城隍爷爷的脑袋和一条胳膊也算是有着落了。
害怕什么的,金银在前谁还记得起害怕二字啊!
“来来来,客官请坐,”江听晚狗腿地倒了茶正想递给小女鬼,忽然觉得有些不妥,转手就放在时觅手边,挨着他坐下后才对着小女鬼问道:“不过在此之前,你是不是应该先告诉我们赵家公子之死到底是怎么回事?”
时觅看了看江听晚,摸摸心口,心塞。
“我叫赵芃,姐姐名唤赵苇,方才大人在幻境中也看到了,那赵老爷为了想要一个儿子,命人将银针钉入我和姐姐体内,我二人也是因此而丧命,”小女鬼怯怯地看了看时觅,这个男人身上散发着的气息让鬼很不舒服,“死在亲爹手中,我们自是恨不得将其食肉寝皮。”
“听说赵府新添的孙子将要满月的消息后,姐姐便执意要报仇雪恨。”
“停停停,我有个问题,”好奇宝宝江听晚举起手,“既然是你爹对你们下了杀手,你们就算是要报仇,杀的也该是他不是吗?”
就算是以直报怨也应该找对人才是,殃及无辜可不好。
“因为姐姐说即便杀了那个男人,”小女鬼脸上流露出与年龄不相符的黯然之色,她实在无法称呼杀自己的人为爹,“他也只是痛苦一时,要真的让他痛入骨髓,就必须要诛他的心!”
“儿子和赵家的产业就是他的软肋,他精心培养儿子也是希望赵家生意能够再上一层楼。”
“生意黄了总有东山再起的一天,姐姐说要么就不做,要做就做绝,左右那人的儿子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杀便杀了。”
“那人如今年事已高,经此一事后只怕也活不了多久,至于那个奶娃娃,生于巨富之家却无人相护,对他来说也不知是福是祸。”
“如此,我姐妹倒也算得上大仇得报。”
江听晚边听边咋舌,觉着小女鬼的姐姐实在是手段狠厉,竟是硬生生绝了赵老爷所有希望。
不过回过头想想觉得也很正常,若换做是她,恐怕也会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毁掉那人最最珍视的东西。
忽然一股无形的压力围绕在江听晚身边,她有些僵硬地转过头,只见时觅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说什么呢,不管怎么说,杀人都是不对的,实在是,”江听晚立刻正襟危坐,扫视一圈桌上没有惊堂木,只好抄起茶杯重重一墩,“太不应该了!”
时觅挪开了目光,江听晚呼了口气,觉得有些不对,我才是掌柜的吧!
“....大人教训的是。”小女鬼死的时候年纪还小,从没见过这种翻脸如翻书的女人,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枉死之人因心怀怨念,最容易成为厉鬼,”时觅略显清冷的声音唤回了江听晚的思绪,只听他继续说道:“你姐姐戾气缠身又开了杀戒,距离厉鬼仅剩一步之遥,所以你来找我们帮忙。”
“没错,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成为厉鬼,”小女鬼的手揪着自己的衣摆,身形又淡了几分,“两位大人可能不知道,姐姐如今落到这步田地,除了恨之外,更多的是对我的愧疚,她觉得自己没有保护好我,没有再那人对我下手的时候拦住让他。”
“就连这次报仇,她也不允许我插手一星半点,还让我快点去地府好好投胎....”
“但我也不能眼看着亲姐姐走上绝路,所以我才会借着订酒之名将大人们请来赵府,你们一定要救救姐姐,她一旦成为厉鬼,就再也无法转世为人了。”
说完小女鬼定定地看着江听晚,眼角缓缓流下两道血泪。
原本江听晚心里恐惧已经淡去了几分,结果端着茶杯喝水的当空就看到淌着鲜血的青白鬼脸,仿佛要找她索命似的。
手不受控制地一抖都倒进了鼻子里,顿时呛得她上气不接下气,嘴巴也开始不受控制地胡说八道起来。
“咳咳,你别看我,看他,他才是能帮你的那个人,我只会酿酒,我可以酿一坛酒给你姐姐喝把她灌醉…”说到这里她偷偷睁眼看了看时觅,“鬼喝酒吗?”
时觅正因小女鬼吓到江听晚有些不高兴,听到她这番胡言乱语顿时哭笑不得。
小女鬼看着江听晚也是一脸茫然,她已经看出来这女人只是普通凡人,可冥冥之中一直有个声音告诉她,云水间酒坊的掌柜有办法救姐姐。
“我可以阻止你姐姐继续杀人,至于她能不能转世投胎,就要看地府如何判定,我无能为力。”时觅看江听晚实在害怕,不动声色地侧过身挡住了小女鬼的视线。
“没关系,就算姐姐不能投胎,我也会陪着她的。”
时觅看着小女鬼不知想到了什么,弹出一道指风打入她体内,“我这灵力可暂缓你身形消散。”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小女鬼惊喜极了,对着时觅连连行礼。
她看起来年纪虽小,一举一动中已然带上了大家闺秀的优雅,若是能够顺利长大,只怕也是海溪有名的美人儿。
可惜从来没有若是二字。
小女鬼走后江听晚美滋滋地拿过夜明珠上上下下打量着,最后丢进茶杯中看它散发着幽幽的光芒。
忽然她又叹了口气。
“得了这么大的明珠还不高兴?”时觅也觉得这姑娘变脸太快了。
“我是在想,这个不重生女重生男的世道对女儿家太不公平了,”江听晚看着夜明珠,纤细的眉毛扭在一起,“赵家姐妹什么都没有做就丢了性命,若是有一天我…..”
“不会的,”时觅打断了她的话,“即然如今我做了你的护卫,就不会让你遇到危险。”
“…那也是暂时的护卫,”江听晚心中轻轻一动,但很快她就板起面孔,轻嗤一声,“等你找到要找的人,还想带着她一起吃我的喝我的不成?我可不养闲人。”
时觅轻轻笑着靠在椅背上,意味深长地说道:“那也要等找到了才行。”
江听晚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这人怎么说话奇奇怪怪的?
第二日一大早海溪县令便来到赵府命衙役将所有人传至花厅问话。
时觅来找江听晚时她刚画好眉毛的最后一笔。
“时觅你可来了,”江听晚放下眉笔就跳起来,拉着时觅就往外跑,“那臭狐狸县令最是难缠,我们快走。”
臭狐狸?时觅听的一头雾水,这县令是个狐狸精?
一路连跑带颠地来到了花厅,进门就看到主位上坐了个身穿蓝色官袍的年轻人。
年轻人看起来二十出头的模样,干净利落的长眉直直飞入鬓角,高挺的鼻梁上方一双似笑非笑的狐狸眼正看着二人。
“江老板,又见面了,原来昨日你也在赵府,”说话的正是江听晚口中的海溪县令,段灼,“我们之间的缘分还真是妙不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