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 37 章

浮霄养了三天的伤。

一般来讲,以妖兽强悍的自愈能力,配合各种治愈剂,半天足以修复一身皮肉伤;但他被送到司药处的时候,浑身都是血窟窿,到处是骨头错位,更深的伤在灵核。

养身期间没事可做,被湛师长压着不能到处乱跑,脑子就开始乱想起来。

赢了搏击赛的话,就可以向瑶君副师长正式提出申请,成为协理看顾者了。

这半个月幼崽天天来看他比赛,有没有被他惊艳到?他每次都是赢家吧。

看顾者的话……具体要做点什么呢?

陪上下学是肯定的;她喜欢吃蜜,据说姬肆辛经常陪她去零食间,那么自己也得做到;陪她玩玩具?看起来有点蠢,但也不是不能接受。

……陪.睡觉?

那种把她抱在怀里,唱着歌谣哄睡吗?

不行,太掉价了,男妈妈能做这种事,他做不出来。

……也不是不行。

但他不会唱歌。

他用一只养好伤的手抓着脑袋,红发在指间被搅得有点散乱,觉得事情开始往棘手的方向发展。

仿佛现在怀里就抱住了那个温软娇小的身躯,让人不自觉就有了一种莫名的渴望,又变得焦躁起来。

湛配好了几支新的愈合剂,走进来,看到病床上的朱雀红发蓬乱在外,眼神盯着天花板放空,脸上有一层可疑的红晕,于是走过来,在他嘴里插了一支温度计,翻到妖兽温度标准一览表,对照着看了看,“人形态温度在42度上下浮动,兽形态无固定标准……”

被插了一嘴温度计的浮霄:“……”

他吐出定格在42.2的数字的温度计,嫌弃地扔到一边。

湛看他一切如常,蹬着一双偶蹄目的硬质脚哒哒哒地又到下一张病床边去了。

浮霄则继续放空眼神,思绪乱飘。

再见到幼崽,他的身份就是准协理看顾者了,得带点见面礼吧。

幼崽喜欢什么呢?

她似乎觉得那双鞋很不舒服……

---------

三天后,生龙活虎的朱雀下地。

离开司药处,他第一时间回了天空寝居,整理好仪表,确定没有一根头发丝散乱在外了,才带着礼物去找了司明月。

礼物盒被包装得很有翼族的风格,装在一个鸟巢状的椭圆木制镂网中,里面是他花费了大半天,精心自制的礼物。

一双鞋。

外缘是硬翮羽,内里和鞋底是厚厚的绒羽,色泽赤红艳丽,远远看去像是可以行走的一团火焰。

那是他自己的羽毛,幼崽的脚很小,并不费材料。

他拎着镂网礼盒,一路来的时候,心跳有些加快。

她看到这双鞋,会说什么?会高兴吗?

她学过妖兽常识吧?希望她没学过。

翼族不会向伴侣以外的任何人送出自己的翎羽。

但是她看起来很需要一双鞋,而他又是新任的准协理看顾者。

看顾者得满足幼崽的愿望……对吧。

一路胡思乱想,就到了她的临时寝居。

进入结界,他四顾环望,原来她喜欢这种风格的建筑?

正盘算着以后在自己的天空寝居里加入一些晴空和花草的元素,浮霄迈步进屋,却停住了脚。

屋子里是乱的,准确的说,是被人匆忙扫荡一空的那种乱。

衣物散落在地上,桌椅倾倒,花瓶和杯子滚落在角落,还有几支被碾烂的残花。

绮琅师长倒在地上,司明月不见了。

--------------

司明月醒来地时候,差一点以为自己的时间线又回到了两个月前。

她首先看到姬肆辛的脸,熟悉又陌生,恍惚了很久,才发现自己和他已经一个月没见面了。

忽略现在的环境,颇有一种故人久违的感觉。

她脑袋晕晕乎乎的,根本没法协调四肢和身体,只有杏圆的两只眼睛迟钝地转了一圈,又回到了前任看顾者的脸上。

身下颠颠的,连带着整个视野都在晃动,时间长了才发现,她正被姬肆辛抱在怀里,一个月没见,他居然穿了一件松散的短袍,只不过袍领大敞,露出大片的铜色胸.肌,从司明月几乎横躺在怀的角度,一扭眼就能看见衣里,半掩不掩地露出模糊的人鱼线。

离得太近了……

肌肉隆起的块头像小山一样压在自己身上,挤压她的呼吸空间。

她稍微一动弹,上方的人就觉察到了,低头微笑,“你醒了?”

……好像,她第一次在海崖寝居醒来,他也是这句话来着?

真是又耳熟又怀念。

司明月撑着他腿部某块坚硬的肌肉,手臂绵软,半坐起来,脑袋一阵阵的发晕。姬肆辛将她扶正了一点,揽着她后腰,让她在自己腿上坐得更稳,“好久不见。”

她被这句不同寻常的寒暄触动,又突然看清身下是什么,理解了颠簸的来源——那是一只鸵鸟,正在烟尘黄沙的土地上高速奔跑,它的脖颈粗长,盯着一只相较于普通鸵鸟来说过于宽大的脑袋。

事实上,这只鸵鸟比宫里百兽园里的同类大出三倍不止,不然的话,也不可能在背上安装一圈柔软舒适的座位。

自从司明月醒来,它就放缓了速度,座位没那么颠簸了。

“我们在哪儿!”她突然像被什么敲了一下头,晕倒前的记忆涌回脑海,“我们去哪里!?”

姬肆辛拍了拍她的背,以示安抚,“别怕,我们离开学宫了。”

乍一眼看,四周是一片荒凉萧条的景象,底色是枯黄的,枯黄的草、枯黄的沙、枯黄的天空,似乎还有风卷起的枯黄的灰尘。但细看一看的话,远处像山一样的巨兽脊骨横插天际线,秃鹫在兽骨周围穿梭扇翅,沙丘下偶尔有一些迅速游动的鱼鳍一样的东西,速度齐快,掠过沙地时都会带来一阵鼓动不安,另一边没那么荒芜的草原上,沙尘被荆棘和说不出名字的刺草阻拦了脚步,脚掌宽大的食草兽们群聚在一起,悠闲的啃着草皮,移动庞大的族群。

荒凉之下,是诡异的生机勃勃。

所有智慧的生物,似乎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要不是因为司明月手脚还软着,她早就惊惧地弹跳起来了。

“你你你……”她抓着他粗壮的胳膊,恨不得在上面咬上几口,“你把我偷出来了?”

姬肆辛笑起来的时候,露出一口好看的白牙,衬着那副爽朗帅气的脸庞,整个人充满野性的活力。

“真要这么说的话……也算是吧。”

那双黑沉沉的眼眸望着她,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和放松。

她有点崩溃,又绝望地看了看四周,别说蓬莱学宫,连能说话的妖兽都找不到第二只。

绮琅是他的同伙?他们怎么搭上的啊!

她抓着脑袋想要完蛋。

“姬肆辛!”

难得不叫什么“哥哥”、“看顾者大人”了,司明月拉下了脸,第一次用这么严厉的口吻和他说话,“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对方很无所谓,“把你偷出来啊。”

“你把我偷出来,那你呢!你怎么办!偷盗珍稀物种,学宫会对你降下惩罚的!”

无论她怎么抓狂,怎么暴跳如雷,在姬肆辛那儿都仿佛碰了壁。他看着幼崽从来没有过的焦躁和情绪失控,竟然还觉得很新奇,新奇中带着几分笑意。

最后他摸摸她的头,“但是我得到了你。”

司明月一把拉下他的手,对上他依旧带笑的眼眸,又突然好像卡壳一样,被这个回答堵得说不出话来。

她发现,从这个时刻开始,他们之间有什么东西似乎开始悄然转变了。

或许是身份,他们不再是幼崽和看顾者,而变成了更像是主人和他的附属物的存在。

或许是他对她的权力,失去了外部的制约抗衡,让她成为了绝对弱势且无法反抗的一方。

这个认知让她浑身发冷。

不想承认,却不得不承认,现在她的命运掌握在眼前这个男人的手里。

他甚至不是一个人,只是一只有着人类外貌的异类。

司明月想哭,但这个念头刚一升起来,一只手就抚上了她的脸颊,前任看顾者·如今的偷盗者先生在她耳边说:“蓬莱学宫能给你的,我也能给,还有什么可心烦的呢?笑一下吧,我的幼崽。”

他把她重新拥回了怀里,心满意足地想,她可能会一时想不通,这是正常的。

没关系,反正他现在得到她了,他们有很长的时间来适应这样一种新的关系转变。

司明月缩在他怀里,把脸埋在他的颈窝和胸膛。

这在以前,是一个绝对没有过的举动。对他而言是弱势和臣服,对她而言是绝对的亲密和信任。

但此时此刻,她只是纯粹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的脸而已。她在思考,脑袋里乱糟糟的,还有点晕乎,但仍然坚持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

姬肆辛不会伤害她。

姬肆辛会暴力对待一切想要把她从身边夺走的人。

那如果……想逃跑的人是她自己呢?

他会把她抓回来,呵斥、训诫;如果她还要跑呢?

他会打断她的腿,强硬地占有她,宣誓扭曲的、不可反抗的主权吗?

最终,她放缓了呼吸,让自己尽量不要去想这么黑暗的事,也强迫自己在他怀中柔软下来,仰头问:“我还有一些东西在寝居,我们能回去拿吗?我是说……偷偷的。”

“你想要什么?”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