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秋猎
正是秋高气爽的季节,京城的王公贵族们摆了好大个骄奢淫逸的阵仗,浩浩荡荡地前往北嵬猎场。
鹿府的马车在这么个阵仗中,也算得上是显眼。
不是说鹿府改了性,走起了与众不同的简朴风格,而是别家为了配合秋猎的气氛,大多轻装骑行,整体上看着很是意气风发。
鹿府则完全没把旁人的目光放在眼里,好几辆臃肿的大马车不急不慢地缀在最后,除了车夫,连侯爷带丫鬟全在马车里坐着,看着像是把整个府邸都搬过来了。
鹿之年扒着车窗往外瞧,一看见陈云渺就笑眯眯地冲她招手。
巫觋虽不算武将,但陈家子弟一概骑马,陈云渺也不例外。她余光瞧见鹿之年东张西望的脑袋,忍了忍笑意,驱马慢慢踱到她的马车边。
鹿之年上下左右地将她看了一遍,挤眉弄眼道:“师姐,你没带什么行李吗?”
陈云渺奇道:“秋猎不过三天,行李不多,都放在后头的马车上了。”
见陈云渺没领会要义,鹿之年小声将自己的问题又翻译了一遍:“没带小白吗?”行不行李的不要紧,男主呢?
陈云渺一愣,还没来得及回答,腰间的香囊忽然动了一下,一个小小的狐狸头从里面钻了出来。
丹青缩了身形,整只狐还没有一个拳头大,窝在陈云渺的香囊里迷迷糊糊睡着,乍一听到这可耻的名字,忍不住钻出来,果然看见了这手欠的丫头。
他这么小一只其实不怎么明显,不过鹿之年还是眼尖地看到了。确认了男主到场,她心情放松,又看了丹青几眼,笑道:“几天不见,小白好像胖了不少。”
狐妖皆姿容出众,何况是几近仙风道骨的赤尾狐,丹青左耳一个“小白”,右耳一个“胖了”,简直忍无可忍,从香囊里往外挤,想教训教训这胡说八道的丫头。
陈云渺叹了口气,目不斜视地将他塞了回去。
丹青:“……”
陈云渺换了个话题,问鹿之年:“对了,你与黎公子何时相熟的?”这问题她其实早就想问,可这段时间忙于处理云间辞的事一直没找到机会。
“不,不熟啊!”鹿之年被问得措手不及,迎风猛地呛了一口,咳得差点背过气去。
“不熟你让他送你回府?”陈云渺问道。
鹿之年还没想好怎么狡辩,小景从马车里钻了出来,两眼放光地问:“咦?什么时候送的?”
黎末爻相送,鹿之年身边的丫鬟怎么会不知情?陈云渺狐疑地看向鹿之年,“那天后来发生什么事了么?”
不问还好,一问鹿之年脑海里就不合时宜地浮现出那天晚上两人几乎耳鬓厮磨的画面,顿时有种被捉奸在床之感,斩钉截铁地否认:“没有,什么都没发生。”
好巧不巧,话一出口,黎末爻骑着马经过。
这人本就长得玉树临风,此时没像往常一样穿着广袖长袍,而是换了一身利落的黑色劲装,窄腰长腿一束,显得整个人格外精神,宛若利刃出鞘。
不知听到了多少她们的对话,他侧过脸,漫不经心地看过来,对上鹿之年的目光,眼角眉梢隐隐浮现出一点意味不明的笑意。
鹿之年:“……”
小景很不懂事地打招呼:“嘤,黎——”
鹿之年面无表情地捏住了她的嘴,将她塞回马车,反手拉上了车帘。
日近正午,众人终于抵达北嵬猎场。
这猎场其实是片茂密的林子,不同的妖兽虽喜爱不同的环境,但大多都能适应森林,而朝廷圈养的妖兽种类数量都有限,也没有特别危险的品种,勉强能通通塞进这片林子里。
不知是树林遮挡了一些日头,还是妖气聚集之地本就阴冷,大中午的,猎场居然也不热,于是萧屹吩咐安营扎寨,与臣共饮。
往年秋猎,通常由陈、赵、南宫三家轮流胜出,今年有些许不同,一来赵文高至今仍称病告假,缺席未到场,二来此次又多出来一个人……
鹿之年坐在席上,感受到自己身上多了道目光,轻飘飘的,带着一贯的探究意味,她掩饰性地喝了口酒,并不抬头与其对视。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一道郎朗少年声打破了平静,“父皇。”
鹿之年抬头看去,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正单膝跪于萧屹面前行礼,他长相俊秀,与萧屹有七八分相似,年纪不大已显通身贵气,任谁看了都要赞一句“好儿郎”。
萧屹子嗣不丰,并未立后,眼下这位正是他的长子萧禹逸,出自华贵妃,两年前被立为太子。
萧屹见了他,展颜一笑,一拂手让他起身。
鹿之年静等片刻,不出所料,萧禹逸再次开口道:“父皇,今年可否允儿臣也参加秋猎?”他语气轻快,带了点毫不拘谨的撒娇意味,一听便知这位太子平日里备受恩宠。
萧屹看了看他,笑道:“你一身骑装打扮,又背了弯弓,哪里是来问朕答不答应的?”
“陛下,不如让禹逸跟着南宫先生吧,也不怕会出什么意外。”旁边响起轻柔的女声。
鹿之年循声看去,是华贵妃,她端坐于萧屹左侧,虽已为人母,容貌仍十分娇俏美丽,言行举止处处透着雍容端庄,温婉大方,俨然是以国母的标准要求自己。
说起这位华贵妃,朝上朝下皆知她备受皇帝宠爱,既是太子生母,母家又显贵,后宫无人能出其右,照理说应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不知为何,无论几波朝臣怎么明示暗示,皇帝都充耳不闻,软绵绵地挡了回来,偏不立她为后,倒叫人摸不清这“宠爱”到底是真情假意了。
萧屹闻言,转头看向南宫胥,南宫胥低眉,拱手行礼,听候差遣。
萧屹朝萧禹逸一点头,“也好,你便跟着南宫先生吧,猎妖与猎寻常飞禽走兽不同,你第一次进猎场,且听先生安排,莫要冒进。”
“是,儿臣听命!”萧禹逸应下,笑容灿烂丝毫不掩,露出了几分天真的孩子气,似是因萧屹松口而极欢喜。
只是在场的谁又不明白,这位皇帝陛下甚少临时起意,更别提因妃子的一句话就改主意了,想必是早就想好了此次要让太子历练一番。
这倒不是问题的关键,关键在于南宫胥,周围不知道多少双眼睛此刻都在偷偷瞄这位南宫家主,他却跟全然未察觉似的,目不斜视。
南宫胥是上一任南宫家主唯一的亲弟弟,自那灭门惨案发生之后,自然由他接替其兄,担任家主。
年纪稍大见过那位家主的官员都知道,这两位虽是同父同母,在一起教养长大,脾气秉性却大不相同。那位当年是何等的俊雅风流,又天赋奇高,自是桀骜不驯,一颦一笑都叫人挪不开眼,而这位,其实也称得上出类拔萃,但相比较起来还是黯淡不少,为人也低调谨慎,非必要不冒头。
不过现下看来,人家哪里是不冒头,明明是运筹帷幄。太子是谁?那是未来的皇帝,而其母华贵妃是未来的太后,现场那么多巫觋,未来太后怎么就刚好点了他南宫胥?要说这后头没点猫腻,谁信?
偏生皇帝跟没看出来似的,顺口就应下了这个安排。心思转得快的已经在暗暗盘算,今后是不是要换个人拍马屁。
另一边,陈季霖在乱七八糟看来看去的目光中,端坐如松,眼观鼻鼻观心,似是视权贵如浮云,下一秒就能得道。
鹿之年托腮打了个哈欠,一切照着原剧情在走,她百无聊赖地端详起南宫胥的长相来。
摸着良心说,这位南宫家主长得不错,年轻时必然也挺英俊,但他大概是皱眉皱成了习惯,眉间的“川”字仿佛刻在了脸上,显得过于肃穆,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大了不少。他与黎末爻算是叔侄,可粗看细看,两个人竟无半点相像。
鹿之年正打量别人呢,突然那种被人盯着的感觉又来了,本想继续装死,转念一想,心头冒了点火气,凭什么她搁这躲躲闪闪跟做了亏心事似的,那晚说得清谁调戏谁么?
她视线一转,分毫不差地对上了黎末爻的目光,后者一顿,勾了勾嘴角,一点都没有被人抓到的窘迫,看得人更加生气。
鹿之年瞪他:你看什么看?!
黎末爻挑眉:看一眼也不行么?
鹿之年:轻浮。
黎末爻:姑娘也好意思说别人轻浮?
鹿之年对天发誓,他就是这个意思,一时间牙都痒了,恨不能操起案上的葡萄串,一颗颗砸死这个混账玩意儿。
两人目光胶着,鹿之年注意力过于集中,没发现有人已经来回观察他们好一会儿了。
鹿侯爷轻咳一声,等了两息,竟没人理他!
真是他娘的岂有此理!于是又惊心动魄的大咳了几声,这才把女儿的魂给咳回来。
鹿之年回头,一看见自家老父亲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就懂了,淡淡收回目光,装什么事都没发生。
不料位于上座的萧屹也听到了,关切地问大花瓶:“爱卿可是着凉了?”
大小花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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