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禳妒
作者有话要说:稍微改了一下前两章,变得更直接爽快一些了。但情节和梗都没变,之前看过前两章的小伙伴可以快速扫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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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禳妒咒》词句出自蒲松龄《聊斋俚曲集》。但其本身也是蒲松龄根据民间俗曲改编而成的,具体出处已经不知道了,大约是山东淄川一带的方言土语小调。
江城这个角色要是放到现在,就是妥妥的“发疯文学”女主hhh
也许转生者们指的是她和阮意?
乔浅觉得很有可能。
那她更得去找阮意问清楚了。
乔浅只希望她能赶紧平安醒来。
乔浅在思索听天道说的话的期间一直没说话,也没动作。
千红烛以为乔浅是在怯场,于是出言安慰道:“不用太紧张。能站到这里就已经很有勇气了。”
这话听的乔浅一愣。
是吗?能站到这里就已经很有勇气了吗?
她上辈子站上了那么多舞台,都是盛妆出席,每一个都精心准备,所有唱词都一一想过,但都得不到些许掌声。
她所有的演绎,都为了衬托戏台上的主角儿。那个男人。
所以,即使她唱得再好,也从没得到过一句赞扬。
可今天,她没怎么化妆,也没有准备,甚至她来这里的目的都是为了衬托周敏芝。
但就是这样,她得到了一句赞扬——“能站到这里就很有勇气了”。
狄乐看乔浅纠结的样子,又出言讽刺:“就算你认识千姐,也不能干站着不表演就通过吧?”
然后他又叽叽喳喳说了半天,简直从头到脚把乔浅批的体无完肤。
乔浅忽然想到了上辈子与阮意相遇的那一天,也是这么一片叽叽喳喳的骂声。
12岁的她刚刚从怡畅苑逃出来,那天好大的雪,饥寒交迫之际,她走投无路,便动了歪心思,打算去偷。
当然,她那时候没有今天偷拿房卡时候那么灵巧。
她太瘦弱了,技巧也不好,偷了好几家都没成功,还被人打骂。
好不容易,她看到了一个在街边卖馍的老年夫妻档,她听到那个老头在骂妻子不争气,没有用,卖不出去馍,可自己就在旁边无所事事的抽烟。
一直在骂、一直在骂……
她当时就很烦这样的人。
然后,她看到了那老头身上挂着的钱囊,她准备下手,给老头一个教训。
就在她要得手之际,她的手忽然被擒住了。
擒住她的就是阮意,当时的她还叫阮薰,是侯府上的乐女。
阮薰以为自己是要去偷馍。
乔浅以为她要把自己送去官府,但阮薰却什么也没说,甚至没声张,只是给她买了一块馍。
其实阮薰也没什么钱,也没什么自由,但还是帮了她。
后来,也是她带着乔浅去自己认识的戏曲班子,让她开始正经的学唱戏。
可以说是阮意开启了乔浅的演艺之路。
而此刻,狄乐还在叽叽喳喳,像极了当年那个没什么本事就骂老婆的卖馍老头。
他几乎言语间已经认定了千红烛在给她开后门,而乔浅本人什么都不会。
乔浅握紧了手中的剑,忽然开了口:
“小杂种太欺心,开开口就销撇人,有本事就撑你娘一剑!”
乔浅有些激动,声音都在微微颤抖。
但这具身体的基本功给了她一丝底气。
十天不练,观众知道;三天不练,师父知道;一天不练,自己知道。
乔浅没想到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竟然也下了苦功夫,必然是天天练功的,虽然功法可能跟她原本练的不太一样,但也足够了。
而第一句出口之后,乔浅竟觉得如释重负。
她都忘了,自己有多喜欢唱戏。
她知道,有这个破天道在,就算她唱的再好也没什么用。
原来的世界是这样,现在的世界也是这样,毕竟到了影后地位的人在这个世界还能被随意塞上别人的床。
于是,她为了发泄而唱。
更是为了这首小调本身而唱。
这首小调是一个俗家曲,也就是所谓的民间小曲。
它的名字相当不顺耳,名叫《禳妒咒》。
曲如其名,讲的是民间第一悍妇江城的故事。
她是大家出身,下嫁给了穷秀才高公子。在那个时代,妻子容忍男人三妻四妾、流连风月场所都是正常的,而江城偏偏反其道而行之,不止打骂高公子,还欺辱公婆,搅得整个家天翻地覆。
于是,大家便称她善妒,编了《禳妒咒》来讽刺她。
可乔浅却最爱江城这个角色。
一部分原因是这乔浅学的第一首曲子,是为了一场民俗宴会表演的,教她的人正是软薰——这算是她的入门曲。
另一部分原因是她一直觉得不公平,为什么男人就能在三妻四妾的同时要求妻子守身如玉,甚至还不能“嫉妒”?
所以,当时的她其实和江城这个角色就很有共鸣。
她只觉得江城骂人骂的还太含蓄了。
只可惜《禳妒咒》虽然讽刺的是江城,但主角确实高公子和小妾以及公婆,江城只是配角,所以她演的再好也没用。甚至,演的越好,现场观众骂的越凶。
但今天不太一样,整个现场只有她一个人。
所有目光只能集中在她身上。
所以她唱的更卖力。
小调不像是昆曲之类的戏曲,本就是民间传唱的,不用太讲究细节的雕琢,更重要的是调动情绪。
狄乐吓了一跳。
乔浅忽然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
“我说你满家心儿就不平,挑唆儿家夫妇去相争……老头子你在房里咕咕哝哝,怎么着江城!”
“奴家就敢应承,奴家就敢招承,把头揪吊,赶去脱生!老婆子你在屋门里咯咯嚷嚷,破上我江城!”
“满家老少俱是瞎子丁,看不见终日气的我肚子疼……合家儿都在一堆儿喊喊插插,看看我江城!”
江城、江城!
几段质问,声声掷地,江城上怼公婆、下怼夫君,连路边的男人和公狗也要骂两句。
现场没有配乐,也没有太专业的音响设备,也没有灯光和led的配合,甚至乔浅舞剑的动作也不太大,只是靠自己的声音和眼神来表演,但却牢牢吸引了现场所有人的目光。
千红烛甚至都忘了呼吸了。
她虽然远嫁国外,但却喜欢历史,也喜欢古代词曲,即使是第一次听到这首小调,也能听懂歌词。
而狄乐虽然是乐评人,但听不太懂歌词,也不了解小调,只是本能地觉得带劲。
竟全然没听出来乔浅一直在骂人——甚至有几句是直接骂他。当狗骂的。
唱罢,乔浅舒服多了,并没有多看狄乐的眼神,只是照例鞠了躬谢幕。
干干净净地说了一句:“我唱完了。”
狄乐和千红烛陷入沉默之中,只是一齐盯着她。
乔浅唱的时候,就已经完全不在意狄乐这位评委喜不喜欢了。
在她的时代,人人都喜欢看别人骂悍妇,但没人喜欢看悍妇骂人。她觉得,这个世界的男人,应该更不会喜欢。
不喜欢也无所谓,她舒服了,就行了。
就是现在的场景有点诡异。
正当乔浅想要不要直接离开的时候,千红烛忽然开口:“乔浅,你真的给我很大惊喜。”
她话音未落,只听狄乐也忽然喊道:“牛啊!乔浅,你有点东西!”
这倒是令千红烛有点惊讶。
难道这人的审美忽然提升了?
但她还是想多了。
紧接着,他又来了一句:“我们还要考察跳舞的,你能不能跳一段给我们看看?”
乔浅还没回过劲,千红烛皱眉:“干嘛啊?”
狄乐一脸理所当然:“她嗓音条件不错,不还得看看身段吗?”
千红烛:“……”
狗果然改不了吃屎,乔浅的唱词还是骂轻了。
狄乐被驳了两句本来就有点不满,现在被千红烛明晃晃鄙视的表情一激,情绪又起来了,厉声问道:“你懂女团吗?我考考你,女团的本质是什么?”
千红烛冷笑:“您说说。”
“所谓女团,不就是卖弄性感,让观众,尤其是男观众喜欢吗?”他越说越觉得自己说得对,更兴奋了,“最重要的是,女团成员得听话,让干什么干什么,不然以后我们怎么操纵?乔浅有实力,可脸看着就不乖,现在咱就得看看她能不能服从。”
“你有病吧?”千红烛当场没绷住,“我都不想操纵人家,你也配?真是屁大点王八见谁都敢张嘴。”
狄乐忽然傻了,似乎很难以置信千红烛竟然敢骂他:“你他妈说什么?”
千红烛一脸不屑:“骂人别老带‘妈’字儿,你也尊重尊重妈妈吧。”她不愿意多纠缠,转头问导演:“解约书准备好了吗?”
她刚刚上楼的时候,就让导演准备解约通知了。
本来她还想着在行业里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要给狄乐点面子。
但刚刚她忽然想明白了——自己这么有钱,何必过得这么憋屈?
导演立马点头:“好了!”
助理跑着把合同塞进千红烛手里。
千红烛扫了一眼,直接将合同甩到狄乐脸上:“你可以滚了。”
“什么?”狄乐一脸震惊,“你什么东西,跟我解约?我可是……节目组请来的!”
他本能望向身侧,可没有别的男同胞给他撑腰了。
狄乐一直不温不火,但他笃定自己能火,所以提前消费了不少。
现在贷款还欠着一大堆,就等着能上这节目火一把了。
跟他解约,如同杀他父母。
“我就是节目组,”千姐一秒钟都不愿意多跟他说话,“以后你能上的项目也很少了,多珍惜吧。”
狄乐不明白情况,但情绪先于理智,他着急了,又组织不了什么语言,竟下意识飞扑上前,打算武力压制。
这很可能是他唯一的优势。
然而。
啪——
乔浅上前一步,直接用剑抽在了他脸上。
上辈子维护过她的人太少了。
她发过誓的,不会再让维护她的人受伤了。
而且,这剑都拿过来了,今天总要用一下吧?
狄乐捂着自己被抽红的脸,还没回过神,就像个被路人刚踹了一脚的小狗。
打也打不过、脑子也不转了……
千红烛也愣了一下,但她很快回过神,然后打了两声响指:“安保,来一下。”
很快,四个彪形大汉冲进来,把一脸懵的狄乐驾走了。
现场重归寂静。
落针可闻。
众人都怕千红烛像狄乐那样继续发脾气,可千红烛已然控制好了情绪,露出和善的微笑,看向乔浅:“恭喜你晋级了哦,之后也要加油哦。”
乔浅下意识回应那个眼神,点头:“……好。”
……
好个头啊。
乔浅往酒店外面走的时候,鄙视着自己。
她加什么油?加油找王耀祖麻烦吗?
一墙之隔,酒店的监控室。
王耀祖看着四个人前后脚的从楼梯上楼,去19层挨门挨户敲门,陷入沉思。
这是组织好的,还是…...什么别的情况?
这四个人他都见过。
一位是那个表演打木人的练习生。
一位现场用水墨作画的练习生。
一位是在现场表演模拟炒股,三分钟血赚三十万的练习生。
还有一位是……因为太喜欢所以抱他太紧,以至于差点让他窒息的练习生。
这四个最奇葩的选手到底为什么一起去救阮意啊?
他沉思、沉思…...
最终,他实在想不出关联,只觉得她们可能就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性格。
唔。
喜欢互相帮助是吧?
王耀祖计上心来,给导演组发去消息:
“乔浅、明潋、岳识青、邝知岱,这四个炮灰肯定没法成团出道,但也不是不能用。”
“把她们安排进一个宿舍,制造点劲爆的冲突!利用她们制造看点!”
发完消息,他抿唇一笑,再次秀出尖锐的下颌线。
这四个人喜欢互相帮助是吧?
那就看看她们四个之后怎么打到头破血流、面红耳赤吧。
不知道为什么,摧毁这些人身上美好的东西,总让他感到特别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