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09

到了下午茶时间。

沅夕将提前点好的外卖拿到茶水间,栗栗也来帮忙,过了会,人陆陆续续都来了。

“夕夕,盛总和程助理在公司,你记得给他们送一份。”沅夕没来之前,栗栗也兼顾着做这些,于是提醒她。

“对对对,你不说我差点忘了。”第一天上班的沅夕难免有些手忙脚乱。

到三楼,出电梯就能看见程深的办公室,沅夕敲了敲门。

“程特助。”

程深刚打完电话,听见动静,瞟了眼电脑,才发现已经到下午茶时间,忙接过自己那份,“麻烦了。”

沅夕手里还有一份,是盛峪的,她仿佛拿了块烫手山芋一般,眼睛四处看,想赶紧找个合适的地方放下,然后溜之大吉。

她可不想跟盛峪单独待在同一个空间。

点心一角刚沾到桌子,“那盛总这份...”

就麻烦你了。

话还没说完,程深自认为好意地补了句:“盛总在办公室,你直接进去就行。”

沅夕猝不及防,脑袋上就差冒出几个问号。

是她暗示得不够明显吗。

她不想去啊。

程深接收到来自沅夕疑惑的目光,想起她今天是第一天入职,可能对公司还不熟悉,不知道盛总办公室在哪里,于是非常认真地指向最里面那间。

“那个就是盛总办公室。”

沅夕干干笑两声,几乎是咬着牙说:“谢谢。”

程深礼貌性地回笑,“不客气。”

最里面那间办公室,大门紧闭,听不见任何声音,每往前走一步,沅夕便越局促不安。

这些天他们之间发生的种种,随着短短几步,快速在大脑过了一遍。

她说不清现在的心情。

仅仅只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不仅阴差阳错“相了亲”,还歪打正着成了她老板。

对于这个陌生人。

她既愧疚,又恼怒,更好奇。

愧疚是误会他是变态,还多次妄自揣测他不是好人,恼怒是他内涵她被劈腿。

而好奇是对他这个人。

也可以说这份好奇是从那晚在路边见到他的那一刻就产生了。

“叩叩”两声,沅夕敲响门。

片刻,门内传来一声“进。”

沅夕推开半扇门,侧身走进去,轻轻出声:“盛总。”

盛峪似是没想到来人是她,疑惑望过去,但看到她手中的点心,便明白她来的目的。

他停下手头的工作,等她开口。

办公室很大,沅夕进来就没有再往前走,跟办公桌之间离得很远。

站这么远,怕他会吃了她吗。

“这是今天的下午茶点心。”沅夕指了指沙发旁的茶案,“我放那儿可以吗?”

沅夕都想好了。

但凡他点头,她立马放下,扭头就走,不带一丝犹豫的那种。

可是盛峪没有。

他叩了两下桌面,“放这儿。”

这不是成心难为人吗。

沅夕深呼吸。

他是老板,他最大,他说放哪儿就放那儿。

“好的。”

在盛峪的注视下,沅夕硬着头皮把点心放在他桌上,刚想说没什么事她就先撤了,却不想盛峪竟让她坐下聊。

他们俩有什么好聊的。

聊相亲感言?聊面试心得?

真是奇怪。

“我弟昨天没去的事已经被家里知道了,可能过不了多久,你家人也会知道。”

盛峪本没打算提这件事,可想到中午不小心撞见的那一幕,出于好心,还是提醒她了。

沅夕表情突变:“这么快。”

还以为能缓一阵。

盛峪往后靠,转着指间的笔,捕捉到沅夕脸上很快闪过的沮丧,淡淡开口:“我说这话可能不太合适,但俗话说好马不吃回头草,更何况还是烂的。”

沅夕怔愣,很快反应过来他指的是许泽川。

昨天说的那番话,看来他是彻底信了。

要不是当时她以为他不记得两人先前就见过,万不会编出这样荒唐的理由。

只可惜话说出去就没有撤回的机会。

于是,沅夕只能应下,“我明白你的意思,谢谢你。”

“明白就好。”

沅夕犹豫道:“还有一件事,我和你之间……”

“放心,以后在公司不提私事。”

有了他这句保证,沅夕想辞职的念头消了大半。

老实说,抛开跟盛峪的这些事,她还是挺喜欢誉宁的工作氛围。

“那没什么其他的事,我就先出去了。”

“等下。”盛峪叫住她,漆黑的瞳孔闪着光,“我有份文件需要你帮忙打印,微信发给你?”

沅夕毫无防备,点头:“哦,好。”

但几乎是瞬间,她心下一惊,警铃四起。

等等。

她好像把他拉黑删除了吧。

要是现在给她发文件,盛峪肯定会发现自己被拉黑了。

这样一来,给她发骚扰信息被她骂变态最后还举报的事肯定瞒不住。

太尴尬了。

她绝不能让这种情况发生。

眼看着盛峪抄起桌上的手机,沅夕连忙惊呼:“等等等,等一下。”

盛峪也没动,扬眉看她,“怎么了?”

沅夕走近,瞄了眼他还未解锁的屏幕,胡乱扯了个由头,笑说:“盛总的微信好友那么多,怎么好意思让您翻来翻去,我微信加的人少,我先给您发个消息,省得找,多麻烦。”

盛峪不觉得奇怪反而笑着回,“不麻烦。”

趁说话的空档,沅夕快速把人从黑名单里放出来,然后在公司大群单方面加上好友,她边操作边稳住盛峪,“麻烦,麻烦。”

“我以为你微信加的人比我多。”

沅夕闻言,抬眼便看见盛峪手撑着下巴,手机在两指间有一搭没一搭地转着,闲哉哉地说出这句话。

尽管那晚加微信的事并未道破,但沅夕不傻,听得懂他话里的含义。

她眼皮一跳,张口就来,“其实,我朋友圈的人真不多,就因为少,所以我这人就有那么一点小癖好,碰到合眼缘的就想着拓宽我的朋友圈,交个朋友。”

都说到这个地步了,那件事,咱就当没发生过行吗,大老板。

加上后,沅夕主动发了个笑脸。

“盛总,现在可以把文件发给我了,我就先下楼了,打印好了我送上来。”说完,沅夕也没管盛峪怎么说,脚底生风溜出他的办公室。

盛峪看着她像阵烟窜出去,低头笑出声。

手机屏幕停留在两人的对话框,在沅夕发来笑脸的上方,红色感叹号以及好友验证提示尤为显眼。

拓宽朋友圈。

像是她能做出的事。

临近下班,她打开月光小镇,还没有收到回复,无聊之余她去了心愿池。

趁pizza不在,想起上次很快实现的愿望,她头脑发热花10枚月光币又许了一个:要求换个老板。

看着池水上方飘出的一行字,沅夕心满意足,完全没注意到画面里多出一个人物,过了会,对话框跟着弹出来。

【pizza:赚的果然是自己的钱。】

沅夕诧异:【你怎么上线悄无声息的。】

【pizza:是你太投入。】

沅夕正想分享自己刚刚许的愿望,没成想池水上方再次弹出一行字。

——愿望无法实现

???

什么破软件!

这么不经夸!!

【元宝:怎么还能这样?】

【pizza:[摊手]bug吧。】

【元宝:黑心心愿池,把我的钱吐出来。】

【元宝:我这几天也太倒霉了。】

看见沅夕这样吐槽,盛峪虽早有预感,但还是假装什么都不知道,问她发生什么事了,沅夕把发现“变态”不是真变态,最后还摇身一变,变成她老板的这件事告诉pizza。

【pizza:所以是个误会。】

【元宝:对啊,他现在还是我老板,上午看到他的时候,我恨不得当场辞职跑路,幸好当初我忍住没有在微信上炮轰他,要不然现在被炮轰的就是我。】

【pizza:现在还想辞职吗?】

沅夕觉得他的关注点真的很奇怪。

【元宝:还在犹豫,不过老板已经跟我保证不在公司提私事,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心话,万一他给我穿小鞋怎么办。】

【pizza:肯定不会。】

【元宝:你又没见过他,干嘛这么肯定。】

【pizza:直觉他是个好人。】

沅夕笑着回:【这么快就发好人卡了,好吧好吧,信一回你的直觉,希望真的是。】

盛峪再收到回复时,刚好进电梯,手机没有信号,消息发不出去。

密闭的空间,只有电梯降落的声音,以及轻微的失重感,那么一瞬间,他突然想到一件事。

要是沅夕知道对面聊天的人是他,还会这样肆无忌惮地说笑吗。

下班途中,沅夕收到出版社编辑兼好友发来的亲切慰问。

云柚:【新工作怎么样?】

沅夕:【你是想问大纲写得怎么样吧。】

云柚:【别这样,显得我俩除了工作就没友谊了。】

沅夕:【你催稿的时候想过我们之间还有友谊吗?】

云柚发来一个捂嘴偷笑的表情包。

想到这些天发生的事,沅夕觉得乱得很,一个没忍住全都告诉了云柚,对方听得起劲,连发几串啊啊啊,激动程度就差从手机里钻出来。

云柚:【!!你别说,还真别说,这份工作算是找得靠谱,你想啊,惨遭渣男劈腿的女主摇身一变成了富家千金,相亲对象竟然是她一见钟情的男主加顶头上司,这不就是当下最热的先婚后爱吗?】

彼时,沅夕已经到家,爸妈还没回,她抱着元宝仔细琢磨云柚发的这段话。

说得没错。

现成的素材,不用白不用,

沅夕快步走进房间,放下元宝回消息。

沅夕:【我悟了,这回真悟了,感觉灵感已经开始往我的大脑里面涌了,现在立刻马上去开电脑。】

云柚:【好好好,赶紧的。】

写大纲之前要定男女主名字,沅夕细细想了想,眼前竟不由得浮现出盛峪的模样。

怎么会想到他。

沅夕使劲摇头,犹豫片刻,敲下男女主的名字:女主喻晓晓,男主邵煜。

新文进展出奇地顺利,没一会儿功夫,粗略的大纲便完成了。

只不过故事情节与这些天发生在沅夕身上的事高度重合,果然是实践出真知,灵感这不就来了。

看来不辞职也是有好处的。

有利于就地取材。

就这样,沅夕开始了白天上班,晚上写文的生活,比起以前宅在家里,忙碌许多,每天两点一线,倒床就睡。

至于外公提的条件早被她忘到九霄云外了。

直到周末一早,一通不合时宜的电话让她不得不再次面对现实。

电话是安叔打的,他说在白老的安排下,下午带她去个地方,公事公办的转述口吻,沅夕没办法拒绝,只好应下。

虽然安叔没有明说,但沅夕心知肚明,说白了就是去相亲,当初答应外公的条件,她就应该知道这件事不会那么好糊弄。

该来的总会来。

沅夕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下午,安叔接她出门,足足开了一个小时才到。

车停在一座园林外,沅夕下车,站在圆弧形洞门前,一眼望进去,从外往里,郁郁葱葱地,再往上看,嵌着块扇形石质牌匾,上面写着四个字:花雨汀兰。

沅夕是第一次来这里,她环顾四周,所观之处仿佛一副山水画,让人不由得放松。

“夕夕,我们进去吧,白老在等你。”

沅夕讶异,“外公也在?”

难不成是亲自坐阵替她物色,瞧这架势,该不会是想今天就给她把婚事办了吧。

现在走还来得及吗。

“今天是白老安排的私宴,来的都是跟他关系匪浅的朋友。”

踩在鹅卵石上,沅夕感受不到痛意,注意力全放在安叔说的话上。

听起来要见的人还不止一个。

沅夕开始犯难,她最怕的就是应付这种场合。

沿着池塘往里走,冷风刺骨,沅夕扣紧米色牛角扣大衣,又将搭在手上的毛绒围巾交叉系在脖间,鼻尖冻得通红,手揣进口袋,紧跟着安叔,走进对面的红瓦围墙。

这里所有屋子都是平层,一间串着一间,比外面暖和多了。

安叔在一间茶室外停下,敲了敲门,“白老,夕夕来了。”

“进来。”

沅夕暗暗呼气,走进去,白鸿远坐在茶案正中间,四五人坐在两侧,见她进来,互相递了递眼神,又恢复往常。

白鸿远品口茶,“过来坐。”

在这里沅夕只认识白鸿远,毕竟是亲外公,即便没见几面,面对这种场合,她还是会下意识靠近熟悉的人。

“介绍下,我外孙女,沅夕。”白鸿远侧头,又看向沅夕,“这几位都是我的老朋友。”

话落,在场的人笑着跟她打招呼,逐一向沅夕介绍自己,气氛逐渐变得活络。

“夕夕,陪我们聊天是不是很无聊。”说话的人叫顾云清,年纪与白鸿远差不多,“鸿远,要不让安平带夕夕去休息下。”

沅夕一听,心中雀跃。

顾奶奶就是她的救命恩人。

于是,她殷切地望向白鸿远。

白鸿远微微点头:“去吧。”

沅夕就此如释重负,舒了好长一口气,跟着安平,穿过前厅,来到后院,停在一扇半遮半掩的房间外,走廊很静,沅夕站在门外能清晰地听见里面传出男人的交谈声,以及重物撞击倒地的声音。

“夕夕,到了。”

沅夕迟疑道:“安叔,里面有人吗?”

“进去就知道了。”

沅夕心觉不妙。

怎么有种赶鸭子上架的感觉。

可来都来了,总不能拍拍屁股直接走人,见安叔不再透露半分,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沅夕干脆心一横,硬着头皮走进去。

门突然被推开,房间里零碎的说话声戛然而止,数道目光齐刷刷望向沅夕。

四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出现在她的眼前。

沅夕愣住,瞬间明白外公让她来参加今天这场私宴的目的。

原来休息只是幌子,让她跟各家公子哥见面才是最重要的。

一个不行,直接叫一堆。

外公到底是有多想让她嫁出去啊。

静默片刻,就在她与几位面面相觑的时候,“嘭”地一声,有东西散落倒地的响声吸引了沅夕的注意力。

她顺着声音来源望过去,原来是有人在玩保龄球。

那人背对他们,与房间内其他人不同的是,他穿着随意,深蓝色的毛衣衬得皮肤很白,他拍了拍手,转过身的同时,沅夕惊讶得瞳孔微张。

盛峪?

他怎么也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夕夕震惊脸:老板竟是我的相亲对象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