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秦厌辞同叶小离初遇是在他成年的那天。

而他成年的那天，他先见到了他的母亲。

一个美丽柔弱的人族女子，至少在他所谓的父亲眼中无比美丽无比脆弱。

他的父亲是现任妖界之主唯一的孩子，却在妖界大门关闭，四处传唱人类阴险狡诈之时，痴恋着人类女子。

他们是在一艘船上见面的，在登船之前，他的父亲甚是紧张，反反复复叮嘱他，他那位美丽柔弱的母亲爱听什么话，爱吃什么，该如何迎合如何讨好。

“阿辞同你母亲一样，最爱这山水之色……”

秦厌辞看着山色湖光，冷淡地说：“妖主给的时间已经过了一刻钟。”

他的父亲佘仲文听到他出声，才呐呐闭上嘴，深吸了一口气，感慨：“是啊，光阴飞逝，转眼阿辞已经成年，你母亲见到你定然十分欢喜。”

望着佘仲文登船的背影，秦厌辞扯了扯嘴角。

他的母亲自那次逃跑失败后，妖主也就是他的爷爷十分震怒下令斩杀，是他的父亲苦苦哀求甚至以命相逼，僵持到最后拉着还重病在床的他一起求情。

那时，他刚从森林里的那场大火逃生，是他的爷爷救了他，而纵火的是他的母亲。

佘仲文将只剩下一口气的他从病榻拉起来，冒着大雨一路疾行到恢弘阴森的妖主府大殿外，佘仲文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响头后，拉着秦厌辞单薄细小的胳膊，想让年幼的秦厌辞一同求情。

小秦厌辞额头缠着白布淋着大雨，头昏脑涨却面无表情一动不动，佘仲文便双手用力握住他的双臂，耐心说：“阿辞，姚儿……你母亲她不是有意伤害你，她只是太想要自由……她毕竟生你一场……”

是啊，他的命是慕容书姚给的。

大雨瓢泼，小秦厌辞垂下眼眸看不清神色，抿着苍白的唇撩开衣袍，屈膝跪下，以头触地磕得实实在在，暴雨声中响起他稚嫩沙哑的声音：“请妖主饶过我母亲。”

一声一叩，不知磕了多少下，直到雨水中染满冲不干净的鲜血，直到雨幕中传来那位高高在上的妖主声音。

而后，他的母亲慕容书姚便被囚禁在阁楼内，长达百年。

今日，他的父亲佘仲文借着帮他过成年礼，央求他的爷爷放他母亲出来一日。

山色天光，湖水碧绿，停靠岸的船只豪华奢侈，四周重兵把守。

秦厌辞垂下眼眸登上船。

他不喜欢生机盎然的山，也不喜欢冰冷潮湿的水，喜欢这些的是慕容书姚。

缓缓入了船舱内，他的父亲佘仲文正伤感地抹眼泪，隔着薄薄的纱幔，那位美丽柔弱的人类女子望向他。

慕容书姚哽咽地说：“仲文，我想和……阿辞单独聊聊。”

人类男子成年要行冠礼，慕容书姚恳求为他梳一次头发，秦厌辞沉默半晌，坐在梳妆镜前。

慕容书姚捏着象牙梳一边梳着他长长的头发，一边柔柔地讲着人类在成年礼这一日会做什么。

水推船移山不动，秦厌辞没有看镜子里的自己，他看着窗外连绵起伏的山峰，不露声色地想人类的礼节真繁杂。

戴好玉冠，慕容书姚看着镜子里眨眼成年的秦厌辞，悄悄擦了擦眼角的泪珠，递过一杯水酒，“祝贺，成年。”

秦厌辞看了一眼，接过，将要饮下时，慕容书姚问：“厌辞，可还怨母亲？”

怨吗？

秦厌辞看着酒杯里出现的冲天火焰，当初他的母亲说要带他走，却在他现出蛇尾时，毫不犹豫地抛下火把。

一饮而尽，秦厌辞放下酒杯，起身：“我先走了。”

他把时间留给那个痴情的父亲，沿着湖边漫无目的地走，他的爷爷一妖之主特意告诉他，成年起，他便要承担起血脉繁衍的任务，他的血脉弥足珍贵，血脉同样强大的女子才有生育资格，再三强调绝对不要被低贱女妖迷乱心神。

生育繁衍？发情□□？

一想起这几个词，秦厌辞便产生浓浓的厌恶之感，蛇尾乱.交，淫.秽不堪.

情.欲上身，连那么痴情儒雅的面孔也变得面目可憎。

真恶心……

秦厌辞捂着胸口，他确实感受到恶心反胃，皱了皱眉，看着湖水中倒映着的自己，发冠梳着整齐，秦厌辞笑了。

他明白了，是那杯酒水。

书上说得没错，人类总是虚情假意的，可以一边含泪问他还怨不怨恨，转眼就递上毒酒。

药.性发作，胸腔如一团火焰乱窜，化成蛇形掉进冰冷的湖水里，他想人类不都说虎毒不食子吗？他不是她用命生下的孩子吗？

化成原型时，头脑情感总是趋近直白，秦厌辞承认他确实有些难过，在时隔百年，在他生辰的这一日，他的母亲亲手递上毒酒。

但或许确实不是，他不是她的孩子，他是慕容书姚惧怕的怪物，半人半妖。

黑色的小蛇顺着湖水河流飘着，直到它在水里看到一双手，纤细的手腕戴着开口玉石鎏金镯。

那双交握的手如最上好的玉骨折扇在水中慢慢展开，黑色小蛇睁着红色的眼睛，它看到展开的玉骨扇游出一只小乌龟。

小乌龟很小只，扑棱在水里，亲昵地蹭了蹭玉骨纤细的手指。

黑色小蛇吐了吐蛇信，吓跑了扑棱的小乌龟，飞快游过去，透过水面，他看到岸边跪坐着一名少女，穿着粉白色衣裙，侧脸看着远处，有几缕长长的头发浮在水面，它长长的蛇信一卷，正要碰到时，那名少女起身跑开，只留下一片羽扇状粉白色花瓣。

它不知道哪是什么花，但像那双玉骨折扇般的手指，舌尖一卷，悄然收藏。

黑色蛇头冒出水面，它看到那少女侧身跪坐在茵茵草地上，正阳的阳光落在她身上，渡上一层柔和温暖的光晕。

戴着宽大空荡的镯子，手指正飞快收拾地上的瓶瓶罐罐。

蛇头微微一歪，悄然上岸，溜进岸边放着的白色书袋。

那少女浑然不知，收拾好东西，挎背起书袋就跑。

它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很安静，也很吵，都是年轻男女的交谈笑声。

很臭，各种动植物混合的味道，但……也很香，比书袋里墨香好闻千百倍。

它悄悄探出，顺着嗅觉落到那纤细的腰肢。

粉色的腰带系着蝴蝶结，随着走动，如蹁跹的蝴蝶。

它想要捕获勾缠，或者更想直接分解开，钻到花香更深处。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是从男主视角讲述他第一次见到女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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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日，当妙儿听着佛经木鱼声昏昏欲睡时，四周忽起寒风，是连佛祖都压不住的煞气。

大殿外是看不清的身影，黑色斗篷下是对比强烈的满头银发。

“小师父？”妙儿低喃。

话音未落，下巴被掐住，清冷压抑的声音贴着她纠正：“风长隐！”不是她梦里的师父。

月色佛下，禁忌一吻，仿佛宿命的诅咒。

寒风凛冽，吹落斗篷，额间鲜红的堕魔印是来自烈狱无尽的思念。